此间窘况,全因为自己多管闲事,顺手救人。其实也算不上救。便是无人理会,韩旷想必也会醒来。且自己不必往回折返,也就遇不上合欢教捉人了。
若无意外,现在自己应该在去往金陵的客船上,听风饮酒,吃一吃江上的鲜鱼。
而不是这般方向不明地泡在冷水里。
他自水下游出十几丈,浮出水面辨认方向。却见远处那小舟之上空空如也,韩旷竟然不见了。
还没等回过神来,便觉身后一股水流涌来。韩旷竟然下水捉他来了。
宁舒哪里肯乖乖就范。两人一个内伤,一个中毒,竟然在水中你来我往地拆起招来。
韩旷探手制他双肩。宁舒在水中翻了个身,便脱了身。回手去点那人膻中大穴。韩旷抬手格挡,宁舒却并不落到实处,而是抬脚在韩旷手臂上踹了一下,借力蹿出了一丈多远。
只是韩旷不肯放弃,他又渐渐没了体力。到得最后,彼此出招越来越慢,心有灵犀地同时罢了手。两人体力都消耗到了极点,为求不要淹死,只得不约而同地向小舟游去。
半死不活地爬上小舟,瘫做两团,脑袋对着喘息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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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舒有气无力道“我同你无冤无仇,你怎么非要和我过不去”
韩旷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郁郁道“你听去了不该听的,又是我唯一的线索”
宁舒喘过气来,冷笑道“我对尊驾的破事半点兴趣的也没有。你要找谁,同我也没什么相干。我本好意救你,不过阁下本事太大,在下纯粹多此一举”
“我救了你。”韩旷突然开口。
宁舒一梗“那又怎样你不过心有图谋罢了。”
韩旷沉默了一下“要怎样,你才肯说”
宁舒没吭声。
韩旷见他不说话,只得慢慢道“我有一个大仇家。我打他不过,需要一样克敌的功法。这些年多方查探,只有白夫人可能知晓一二。但她绝迹江湖多年如今唯一同她有些许牵扯的,只有你。可是你行事太过隐秘,这一次若不是合欢教我便要同你错过了。”
宁舒嘲讽道“提刀求人,韩大侠也是别出心裁。”
韩旷低声道“是我莽撞了。可你这人诡计太多,满口胡言,几次坑骗于我我若不能制住你,待你跑了,我又要去哪里寻你”
宁舒听他讲话,心中古怪之感渐起前几次与这人相见,只觉此人虽然运气不佳,但实在是个深沉敏锐之人。林中与虚日鼠相斗,也是颇能隐忍。为何此番在舟上对着自己,言语行为却这般幼稚可笑
心思动了,便悚然地想起一件糟糕至极的事来。
那三合截血散,截的是全身血脉。中毒者不仅全身渐渐僵直瘫痪,头脑也会越来越麻木。简而言之,就是不但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还会彻底变成一个傻子。一个不动不言之人,也就没人会留意他是不是个傻子了。他竟忘了这事。
韩旷强行用内力压制邪毒,但是三番五次与人打斗,那毒素受到刺激,在经脉中只怕走得更深了。
此中关节一想通,不免心情复杂。于是温声道“我不跑就是了。我们现在在哪儿又要往什么地方去总得想个法子,先把你身上的毒解了。”
韩旷眼神有些散“我们在江上,要往华阳府去那儿有不少好大夫。你当真不跑”
华阳府,九华派地界。
伶仃草那事儿还没分说明白呢,好不容易跑了,又撞到人家家门口去。
于是神情复杂“你不觉得,这主意有哪里不对么”
韩旷点点头“我也觉得有些不妥。”
宁舒心想看来毒素还没走得太深。却听韩旷接着说道“华阳府的大夫毕竟普通医者,不必九华派精研医术。不若直接上山。”
宁舒听完,默默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韩旷,再也不想说一个字。
他心中惆怅难言,简直想回去给那个背着韩旷走路的自己呼上一巴掌。
韩旷同他似乎也再没什么可说,慢慢起身,去船尾摇桨了。
两个人相顾无言,在船上胡乱呆了一天两夜,方饿着肚子到了华阳境内。
宁舒饿得头晕眼花,韩旷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两人均是一副落魄惨相,不好大张旗鼓在街上行走,只得去小摊儿上买了几个包子,缩在僻静处慢慢充饥。
宁舒把自己的那两个菜包子啃完,吮着手指打量韩旷“九华派家大业大,这池州城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产业。你我走在街上,只怕还没 o 到山门向哪儿开,就要被捆成一团捉了去。”
韩旷闻言,放下手中水袋,用脏兮兮的袖口蹭了一把嘴,颇不信任地看他“那依你看,要怎么办”
宁舒瞧了瞧天上的大太阳,从怀里掏出那张硕果仅存的人皮面具“依我看,自然要易容改扮一番。”
他去人家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挑最破的衣服拿了两件,在地上放了一个大字儿。片刻之后,韩旷眼前的,就是个衣着破旧的乡下少年了。那张人皮面具则被糊在了韩旷脸上。
如此乱七八糟地鼓捣一番,两个落魄地江湖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老一小两个穷苦的乡下人。
韩旷的长刀被宁舒用破布裹了,刀柄处系了个塞着破衣裳的小包裹,当作一根棍子挑在肩上。至于韩旷那把络腮胡子,则被剃了剃,涂满了白墙灰,成了个花白模样。
虽说寒碜得不行,倒比那幅粗莽样子耐看了不少。
宁舒左看右看,忽然主动扶起韩旷手臂,一声长哭“爹啊咱们命好苦”
韩旷哆嗦一下,怒道“你”
宁舒抚 o 着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真心实意道“您放心,儿子就是卖身为奴,也一定把您的病治好”
他两个拉拉扯扯,走在街上。便有好心的百姓,前来相询。宁舒一哭三叹,舌绽莲花,把那韩旷描绘得药石罔效,命不久长。
大伙听了,一面赞他孝心,一面好生劝,纷纷举荐城中的大夫。一位老妇忽然开口道“城北有一位邱大夫,对疑难杂症颇有研究只是 xing 子古怪得很。他那宅子也偏”
有人不赞同道“那人惯爱装神弄鬼,寻常人哪里敢去瞧病”
宁舒听了,却大喜过望“烦请婆婆指路小子感激不尽”
第8章 部分
那位邱大夫果然住得甚是偏僻。好好一方院子,围墙颓圮破败,无人修整。
院中的房屋倒是还算齐整。只是周遭堆着数十口大缸,不晓得是拿来做什么的。宁舒大着胆子向其中一口没有盖子的缸中望了一眼,只见一个双头畸胎悬浮在发黄的液体中。
他背后一阵恶寒,慌忙收回脑袋。那韩旷轻飘飘地向缸中瞥去,皱了皱眉头,默不作声地把视线转开了。
邱大夫瞧着六十开外,衣着朴素,面容清癯,乃是一副脾气不太好的穷儒模样。
宁舒待要扯起嗓子再嚎啕一番,对方却已拉起韩旷手腕,又伸手拨他眼皮。片刻后,不咸不淡道“你这不是病,是中毒之症。毒 xing 令全身血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