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青衣又问。
“走到哪去”红衣仰头看着月亮,“有时候你觉得天下广阔,总有立足之地,其实也许天下人人都有立足之地,唯独没有你的。留在这里,要比出去的好。”
青衣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红衣也问,“你为什么留下”
青衣一笑,“就像你说的,不留在这里,又能去哪里”
红衣看着青衣,笑了,“我知道你,家里都没人了”
青衣摇摇头,“罪臣的妻小,就算是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不同”
“让王爷帮着找找。”红衣说,“王爷跟以前不同了。”
青衣咬着下唇,摇摇头,“我宁愿不找。”
红衣拍拍青衣的肩膀,没说什么。
“赫连朗晴”青衣忽然说道,“他对你应该是真心的,否则也不会挺身而出。”
红衣扯了扯嘴角,“也许。”
夜色无边,一阵微风吹来,红衣下意识地抱了抱自己的手臂,有些凉了。
盛铮主持的王室晚宴以南诏亲王盛怒离开作为结束,这在东旭朝野中迅速攀升到了焦点话题的第一位。有人说盛迎倚老卖老、欺人太甚;有人说明颜为了一个男孩子让东旭王室元老不快,实不明智。当晚盛铮就进入内宫见了盛荣,将事情原委说了一番,搞得盛荣也有些头大。
本来不需要对明颜假以辞色,精盐的事情也能直接回绝,可盛迎同志一闹,惹火了明颜,扫了南诏的颜面,若不谨慎处理,恐怕后患无穷,这样一来,在精盐方面似乎又不好直来直去的说不。
翌日早朝之后,盛荣派人到驿馆请出明颜,诚恳召见。
明颜一面让华鹰准备好已经研制成功的“仿古活字”,一面让青衣、红衣伺候着自己穿衣。看着红衣有些苍白的脸,明颜笑道,“红衣,搞不好,你还会我立上一大功。”
红衣有些惊讶,“王爷怎么这么说”
“哼你以为盛迎那老家伙能白白欺负咱们”明颜挑挑眉毛,“盛荣这不就要还债了”
红衣看了看明颜,别的他没有听清,只听到了“咱们”二字,明颜说得最自然不过,红衣听来却从心里觉得温暖、熨帖,那股暖流从心里涌出一直涌上眼眶,便连忙低下头去。
没有注意红衣的神情,明颜心情大好,伸了伸胳膊,“好我去了”
在东旭王宫花园里的小亭,宫人摆上几盘水果、点心,盛荣一身便装,乍一看,不像是东旭大王,倒像是坐在那里等候朋友的富贵闲人。明颜顺着水榭回廊走过去,盛荣微笑着站起身来,两人拱手致意,分别落座。
盛荣不说话,明颜也不开口,两人微笑着饮茶,吃东西,仿佛在暗暗地较劲。明颜拈起一粒龙眼,慢条斯理地拨开,表面上在欣赏晶莹的果肉,心里却在暗骂盛荣老 jian 巨猾。邀约自己的是他,要说什么明颜也大概猜得到,可这位同志就是不开口,盛铮不在身边也帮不上忙,似乎除了明颜自娱自乐外,简直没什么其他道路可走。
明颜将龙眼放入口中,香甜的气息在嘴里缓缓散开,非常享受地吐出了果核,明颜笑道,“大王真是好福气,只有东旭政通人和,大王才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在这水榭亭中悠哉游哉。”
盛荣十分配合地“呵呵”一笑,“亲王过奖了纵然东旭君臣一心、四海升平,但值得忧心的事情还是不少。”
“比如说”
“比如说,昨日晚宴,我族盛迎让亲王不快。”
明颜看着盛荣,只见他笑盈盈地望着自己,语气平和,既没有应有的歉意,也没有倨傲的意味,真真正正的不卑不亢。这才是盛荣的厉害之处,该说的话说了,有没什么实质 xing 的意义。
明颜点头,“盛迎大人确是令人不快。”明颜的直言不讳也让盛荣有些意外。只听明颜接着说,“不过东旭和南诏多年交好,盛迎大人酒后失态,这事情就算了。”
“亲王雅量”盛荣轻轻一句话,便将这等梁子揭过,明颜明知道着顺了他的意,自己也没有办法。
“听闻亲王善于享受生活之趣味,不知昨日的晚宴还入得亲王法眼”盛荣又说。
“东旭的宴会,着实不同凡响。”明颜说道,“菜肴本身还有盛菜的器皿,都极为讲究。”
盛荣微笑,“亲王名声在外已久,传言道,南诏后宫佳丽三千,衣食用度无不精湛考究,就连小小的烛台,都是由亲王亲手绘制,匠人们倾力打造出来的。”
这是在影 she 以前的自己骄奢 yin 逸吗明颜嘴角露出微笑,“人生苦短,能尽量让自己愉快也是好的。大王可曾听过一首曲子”
“哦”盛荣抬抬眉毛。
明颜一笑,庆幸自己还记得这首当年最爱的元曲。他拿起茶碗的盖子,轻轻敲在茶杯上,就着“叮叮”作响的韵律吟道,“人生百岁,七十稀少。更除十年孩童小。又十年昏老。都来五十载,一半被睡魔分了。那二十五载之中,宁无些个烦恼。仔细思量,好追欢及早。遇酒追朋笑傲。任玉山倾倒。沉醉且沉醉,人生似、露垂芳草。幸新来、有酒如渑,结千秋歌笑。”
“好”一曲吟罢,盛荣不觉赞叹,话锋一转,又道,“如亲王所说,人生在世就是要及时行乐”
“非也”明颜摇头,“那要看什么是乐事了。把酒言欢也是乐,为国捐躯也是乐。明颜心中,百姓的乐才是真的乐。”
盛荣“嘿嘿”一笑,低垂眼帘。
“大王,”明颜说道,“我知道东旭精盐是应付大陆各国的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可我的活字印刷术也是繁荣国家不可缺少的。我要的不是精盐的配方,只是脱毒的办法,何况就算我国能自己使用安华盐,也断不会减少贵国精盐的购买份额,大王真就如此为难吗”
明颜直插正题,盛荣看向明颜的目光灼人,良久,才说,“亲王是否应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活字印刷术呢”
明颜一笑,伸出手,“请说一个篇目。”
盛荣也是一笑,“只有一百个字,就是你是才吟诵的人生百岁。”
“好”
“你需要多长时间”
“大王稍安勿躁,等等就来”
明颜招呼一边伺候的宫人,自己说,让宫人写下来,连忙送到水榭外面偏殿等候的华鹰等人。
见了这幅字,华鹰自然明白需要自己做什么,当下招呼人将一袋袋活字搬了进来,自己现在铁板上涂了一层药剂,然后逐字分拣,放到铁格子里,压平,等待药剂晾干
坐在亭中的两个人自此不谈活字或者精盐,只冲着春花已经开败,夏花尚未盛开的花园,发表些言不由衷的风月闲话。待喝清了第二盏茶,东旭宫人便手捧纸张前来复命。来人将一摞纸放在桌上,只见工整清晰的“人生百岁 七十稀少”赫然纸上。
盛荣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幅幅字,每一个字都圆润饱满,不同于雕版的木字不时会出现的木质纹路;字与字的间隙工整,不输于雕版印刷;更何况,最大的优点在于“快”。
盛荣将目光收回,浅浅一笑,“亲王的活字印刷果然不同凡响。”话是这么说,可表情却准确无误地表现出不以为然。
南诏的随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