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玉阙没有离开,而是挨着床沿坐了下来,伸手过去,将凌乱散落在刘琦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拂开,轻声道好好休息,明日就别起来了,想要吃什么让人送来
甫一出口,就把自己惊愣到,原以为自己早就不懂如何关怀他人
刘琦听闻,像是心头松了一口气那般,纠结着的眉心舒展开来,接着又有些羞怯地将脸埋进被褥里不敢看严玉阙,手却依然拽着严玉阙的衣袖不放,没多片刻,便传来轻轻的鼾声,再一看,已经气息匀畅地睡着了。
郡主出嫁之日越来越近,这日徐大人又把严玉阙给叫到了徐府,表面是一起用个晚膳,实则还是变相着打听和催促霓裳羽衣那事。
因为刘琦得了两片复刻的料子,依着上面的纹样可以把花本给补完,所以严玉阙对于霓裳羽衣并不担心,席间也让徐大人放心,并承认绫锦院不会辜负他和皇上、太后的重托,定会让郡主风风光光地出塞。
接着谈话间又提到了他的烧伤,严玉阙只得老实向徐大人交代自己并未烧伤,烧伤的是编结霓裳羽衣花本的挑花工,下人情急之下没弄清楚才会闹了个误会,但是说到刘琦的时候,不知为何心口里面那咚咚跳动的节奏小小地乱了一下。
席间饮了一些酒,因陈年的女儿红后劲有点大,严玉阙便没有立刻回府,由徐柔陪同着在徐府的园子里走走。
临近中秋,天上的月儿只差一道弯弧便能圆满,庭院里很是安静,流水潺潺,寒蝉不时吱一两声,柔和的月光洒落下来,让人心神静谧。
严玉阙留意到徐柔今晚有精心打扮过,一身素色纱衣,淡绿棉缎比甲,领口绣着姿态端庄高洁的绿萼,倭堕髻,明月珠,桃腮杏眼,温润如书,举手投足间,一阵阵沁人的淡香传来。
之前因为自己对于情事上的萎靡,不论徐柔如何示好,自己对她都保持一定的距离,谨慎守礼,绝不逾矩半分。然今夜月色很好,加上被那种沁人的淡香一阵一阵地勾撩着,严玉阙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
听说近来京城新开一家绸缎庄子,主要卖些临安、江宁出产的布料,京城并不多见。徐柔一边走一边说道。
严玉阙一听便知道说的是哪家,虽然不愿意听到连玉楼的铺子被提起,但依然保持笑意,淡声道绫锦院的织工们个个手艺绝卓,严家工坊的工人们也不逊色,徐小姐要有相中的布料,尽管吩咐在下,在下定个织造只属于徐小姐的布料,在京城绝没有第二匹相同。
徐柔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羞涩笑意,显得十分高兴,但很快敛了去,道小女子一向深居简出,就算再独一无二,也不过穿着给自己看看罢了,我只是担心,那家商铺会不会影响你们严家的生意。
说不影响是假的,但严家毕竟这么大的底子在那里,自己又是绫锦院的监官,这些影响还不足以威慑到严家的地位,便道多谢徐小姐关心,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太太小姐们都喜欢新鲜事物,等到这个新鲜劲过去了,就没什么了。
徐柔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你我马上就要成亲了,你还徐小姐徐小姐的,也不嫌见外带着一点嗔怨的语气,微微撇开头,那因羞涩而起的红霞早巳从颈脖漫到了睑颊。
严玉阙轻笑着走上去,牵起徐柔的一双柔荑,柔儿你 xing 子温柔,端庄贤淑,能娶到你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待到郡主出嫁所需的这批锦缎赶制完,我便带着聘礼上门提亲。
徐柔将手一抽,背过身去,你这一次可不能再食言了昨儿个表姐带着她那两个调皮捣蛋的小鬼来探望爹爹,一个劲地拿我玩笑,说她儿子娶媳妇,我还不定能当上娘呢
严玉阙当然知道她这话里的意思,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好柔儿,回头生个一群,气死她
这么一说,徐柔微微耸动肩膀轻笑了起来,但严玉阙脸上的笑意却像是刷了一层米浆那样蓦地僵住,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回府路上,严玉阙坐在轿子里思忖事情出了神。 ,明明一开始自己被徐柔身上传来的馨香勾挑起了一丝念,但拥着她的时候,为什么冷静了下来
徐柔漂亮,贤淑,家世又好,这样的女子倾心自己,等了自己这么久,自己应该不至于一点都不动容,但是方才
牵起徐柔双手的时候,自己下意识地去找指尖上的茧子,拥着她的时候,也是下意识地去闻发间淡淡的皂角味,而不是清甜的头油香味。
所有的特征都指向那个人,虽然那之后自己又和他发生了几次关系,但仅仅只是因为想要宣 xie 望,而他又是身边值得信任的人。但这个人留给自己的感觉始终萦绕不去,所以现在隐隐地影响了自己的意识。
他想过和刘琦保持距离,但每次都禁不住诱惑,有时候站在门口看他专心致志地挑弄纺线,看他端起茶杯喝茶,这些简简单单的动作都能令他腹下胀痛难忍。
他以前不是这样容易动情的人,如今却好像有 xie 不尽的望,又或者说,那个人好像打开了自己身体里的某一处阀,让情不再受自己的控制。
不行
严玉阙心里这样想着。
自己绝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去到绫锦院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白日里唧唧咔咔的织机现在只有一半还在运作,站在廊上,远远地就见刘琦那间房里还亮着灯火,摇曳烛火下,一个身影一起一伏,显然他还在挑花绷子前编结那幅花本。
对着那扇门看了一阵,脚便不由自王地往那里挪动,走到门口的时候,严玉阙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门推了开来,从门缝里吹进去的晚风,让蜡烛一阵剧烈地跳动。
大人,麻烦请把门关上。刘琦头也不抬地说道,依然全神贯注在花本之上。
在宫里御医的诊视下,手上的烧伤已经好了大半,很严重的地方上了宫廷秘制的药方,缠着纱布,御医说不多时日就能好了。
严玉阙背着手踱步走了进去,站在挑花绷子前看他干活。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他专注在挑花绷子前了,每每此时,严玉阙都觉得映在烛光下他的侧脸轮廓精致而漂亮,刘琦并不是一个长相惊艳的人,但这个时候,那专注而神采熠熠的眸光为他增色了不少。
严玉阙看了一会儿,突然弯下身指出花本角落的那一处,这里好像错了
刘琦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过来,但只是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不,是大人您错了。
这一说,让严玉阙不服了起来,虽然自己不会挑花,但好歹在绫锦院待了这么多年,来绫锦院之前家里织坊也时常去,看个花本他还是不会看走眼的,你这么确定刘琦你虽然挑花技艺高超,但人无完人,又是这样赶工,难保不会
大人刘琦却似露出几分不耐烦来,大瞻打断了他,小人已经按照大人说的检查了一遍,那处没有错,确实就是这样的。
严玉阙不觉皱眉,你那是检查了一遍你不过是看了一眼刘琦,我和你说,如果这花本
大、人
严玉阙话没说完,第二次被刘琦打断,严玉阙心里简直要拍案而起怒喊大胆了,却见刘琦将手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