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凌心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听我爹说，你在帮川儿管账，据说还不错”
殷羡心一颤，差点儿没腿软，这话什么意思是看出什么来了吗不会吧他这些天都没有见过孟凌川啊
心里急得火烧眉毛，面上却半点痕迹都不能露，殷羡压下心底的惊惧，面上微笑着谦虚，“不敢当，都是王夫和郡王和善，才这般夸赞。”
“不用谦虚，也不用紧张。”孟凌心微笑着说，可殷羡只觉得那笑容和大尾巴狼像了个十成十。
“我这儿也有份账本，你帮我看看有没有问题，且帮忙想想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孟凌心随手将面前桌上那本国库账册手抄本彭给了殷羡。
殷羡连忙伸手接住，低头一看，只见书皮上没有半点标识，外边看不出来里面是个什么东西，然而他刚翻开第一页，脸色就白了
玛德，这人把国库账册给他拿来干什么在现代泄露国家机密都是要被枪毙的重罪，在这等级森严的古代，可不是要掉脑袋了这人脑子有包吧
完了完了，殷羡心里千万个后悔来找孟凌心，他还能有命走出去吗
殷羡心一紧，额头一滴汗珠忽得滴落。
孟凌心口渴了，于是坐下来猛喝了几杯茶，结果抬头一看，就见到殷羡满头细汗
她心里微微一愣，随后就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连忙说道，“殷羡，你不必担心，我既给了你，自然是相信你。”她自然不是什么蠢货，这种机密的东西她自然不会轻易给别人看，可是殷羡不一样啊，他什么底细她都清楚，手上不少对方的把柄，难道还让殷羡背叛吗
殷羡心里稍稍安慰了一些，只希望自己不会被这个不靠谱的靠山坑得体无完肤。
“多谢郡主信任。”这话说的真的一点儿也不咬牙切齿，真的。
殷羡这才认真看了起来，孟凌心特意让他坐了下来，他也就不客气了。
翻了一会儿，半晌，心里微微一叹，对这个世界的经济又有了一番认识，太穷了
每次他觉得这世界穷的时候，总有另一件事来打破他对这个世界的穷的底线。
这么大个国家，这么多的人，国库里竟然只有不足万两银子
卧槽
这都不是可怕可以形容的了。
对此他不想多说什么，虽说人家让他看，可也不代表就愿意听他吐槽。
殷羡继续安安静静看着账本，结果没多久，眉心就渐渐皱了起来。
孟凌心一直暗暗观察着殷羡的反应，见他这样，自然明白他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怎么样你看出什么了”
殷羡顿了顿，才将账本推向对方，伸手在上面指了指，“这里，去年这个地方干旱，朝廷拨了不少救济款，据说收成也很差，因此朝廷还免了三年赋税。”
孟凌心低头一看，这件事她是听说过的，因为那地方离她们边关其实并不太远，一日的路程就能赶到，也是她们回京的必经之地。
“有什么不对吗”她问，因为她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殷羡没有废话，直接切入主题，“如果我记的没错的话这地方是边境那边经济情况最好的城，虽然比不上鱼米之乡，可算下来也并没有太差，以往的年份我看不到，但是去年这一年，那里减免了粮食，减免了赋税，甚至还让朝廷拨了不少救济款，这里写着因受氵朝，往年的储备粮尽数发霉变质，无法食用。”
“对，这也是救济款会拨下来的原因。”孟凌心好歹是知道一些消息的。
地方上每年衙门库房里都会存放这一批储备粮，就是在干旱或者别的天灾人祸的时候拿出来救急的。
“可既是大旱，又是如何受的氵朝”殷羡一句话，让孟凌心愣在原地，“这笔粮的数目可不小，都没有人仔细去查一查吗”
殷羡问的这个孟凌心哪里知道她一个带兵打仗的又没有管这些。
殷羡见她这样，也瞬间想起来了，有些不自在，说着说着他竟然就忘了对方的身份了，说的这么直白真的不会招黑吗
殷羡不敢确定，所以后面说的有些犹豫，“我说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
“你要说就好好说，这么吞吞吐吐的是在做什么绣花吗”孟凌心有些受不了道。
“那我可就说了啊，我听说过去年边关有段时间粮食特别贵，导致不少人一年都没有怎么吃过精细粮。”
孟凌心皱眉，“应当是那会儿刚天灾，粮食涨价也并不奇怪。”
“当时确实不奇怪，可是在年底过后，粮食就立马降价了，甚至还比原本的价格还低，这种降价持续了快半个月，让人莫名摸不着头脑。”
“或许是当时朝廷的款项已经到了，所以才恢复正常。”
“这是正常吗”殷羡道，“我觉得不是，与其这样说，我更觉得是那批粮食有问题，郡主觉得呢”
他都说的这么清楚了，孟凌心哪还有不明白什么意思的
可毕竟这只是猜测，没有证据，孟凌心也不好乱做猜测，便没有回答，只是说，“这事我会向上面禀报，孰真孰假查一查自会见分晓。”
殷羡没有异议，他也没有提出异议的机会和地位。
“不说这个，你说说从这上面，有没有看到什么能够很赚钱的事”孟凌心岔过话题。
殷羡顺着下坡，“是什么样的赚钱”
“当然是越多越好”
殷羡“”
他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定了定心神，说道，“赚钱总体来说不过是两种方法，第一开源，第二就是节流。”
“这我明白，就是问你怎么才能做到这样。”孟凌心说。
“节流虽然效果很快，可总有后遗症，并且若是节流没节好，总会产生很多问题，到时候得不偿失。”殷羡道。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开源，节流是辅助的。”
他看了看孟凌心，眼里的犹豫毫不掩饰。
“你可有别的话要说”孟凌心道。
殷羡这才犹豫着开口道，“其实在下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要郡主帮忙。”
“何事”
“我欲开一店，想要和郡主合作”
孟凌心一愣，“不是酒楼吗”
“不，是另外一家，非与郡主合作不得成。”殷羡说的正经，让孟凌心心中疑惑更重。
像之前的酒楼，殷羡都只说的求庇护，那一成利润只是报酬，如今的说辞却是合作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一个人根本吃不下。
“是何种店铺”她问。
“收万民银寄存，许以利，随其取用。”
孟凌心愣住，她还没笨到连话都听不懂的地步，稍稍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细细一品味这几句话，心中骤然一震
这下她看殷羡的目光都变得更惊诧了，隐隐还透着一股火热。
“你”孟凌心压抑住内心的波动，忽然想到什么，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彻底冷静下来了。
“我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可你是否想过，若是所有人都来取出银两，无人存入，你又如何给出那些银两和利润”
“我既收钱存入，也可以放钱借出，给有信誉的人借去解决燃眉之急，之后收回本金和利润，自然有的赚，且除开借出，还能用别人存入的钱去做一些生意上的投入，收入后再连本带利还回去，不怕不够别人取。”
他说的不过是现代银行存钱和信用贷款制度，这是他很早之前就有的想法，不过苦于没有朝廷门路，所以迟迟拖着，如今有孟凌心这根线，简直天时地利人和
既是孟凌心，她便不会不顾他，定会努力保住他的利益，这本是他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
此时他这个方法正好是解决朝廷国库危机的一个绝妙办法，所以他就趁机说了。
孟凌心也是皇家人，和她合作便是和皇家合作，对百姓们来说，可信度更高，且这样的背景，绝对不用担心被人打压。
关键还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再合适不过了
第56章 说与不说
孟凌心虽然对商业上的事不是特别懂, 但一些浅显的道理还是明白的，所以对于殷羡的这个想法，她自然知道是很有可能的, 并且心里隐隐明白, 若是真的做好了，这对云国来说绝对是一件能产生巨大影响的事
心中巨大颤动的她甚至想立刻就进宫将这件事告诉给女皇, 但是不行。
不行, 这事牵扯到的东西有很多, 她得好生想一个稳妥好法子, 并且
她抬头看了看坐在那儿的殷羡, 这一次，她是真正的对殷羡正视起来了，这个本来在她眼里只是一个部下让她搭搭手帮帮忙的弱男子，第一次被她放在了和自己平等的高度。
孟凌心出生就是王府嫡女，未来的王女，自小受到的教育，自己周围人的态度，让她不至于心高气傲, 却也一直是高人一等的, 这种高人一等并不是从身份上, 而是自身才干气质内涵底蕴。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出身皇家本为尊贵, 眼界心姓上都比寻常人强上很多，这种高人一等是很自然而然的。
虽然她并没有挂在口上心上，可不可否认的是, 殷羡在她眼里一直是个弱小的寻常人，或许比寻常男人要强，可和她们这些人才栋梁比起来，却也是蚍蜉与大树的区别。
而如今殷羡这一出，却让孟凌心清楚地明白，这人并不普通，更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弱。
虽然所擅长的不同，可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只是这位“人才”的身份
孟凌心皱眉纠结了。
她心里的纠结殷羡当然并不知道，若是知道就不能还这么镇定地坐在这里了。
他心里其实也忐忑，对于孟凌心，他肯定是没有必然的把握的，说到底他也在赌，赌孟凌心是一个心正且不迂腐的人。
后者其实在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人既然能接受他男扮女装，自然不是迂腐、一成不变的人，可是在利益和亲情面前，他实在没有十成把握。
何况，他最终对上的并不是孟凌心，而是站在这个国家最高位置上的人，对于封建统治的最高阶级，他实在不好抱有多少幻想。
他虽不喜欢这个时代，看不起这里的发展，可也不敢看轻这里的人，也不高看低这里人的智商，不可能所有人都蠢。
如今大概的思路已经有了，在全国内想要找出一个能够做成这件事的人不说数不胜数，也是有非常之多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那人真像卸磨杀驴，他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殷羡从来没有感到这么真实过，真实，却无可奈何。
他隐隐感觉自己这条路有些走错了，在现代，钱财可以排第一位，因为那里是法治社会，只要你不犯法，很少有人能拿你怎么样，有钱不是万能的，可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在很多时候，钱财甚至能代表社会地位，你腰缠万贯，别人就捧着你。
可这里不是啊
是他没有意识到，这里和现代最大的区别除了男女的身体变化和社会地位之外，还有的就是社会制度。
现代钱财可以排第一，而这里，那就是权势排第一，毋庸置疑。
殷羡想，若是当初自己选的不是经商，而是从政，会不会比现在好很多。
可是这也只是想想，若是他真的来这里参加科举入仕做官，那可是欺君之罪
虽然他现在也算半个欺君之罪，也没有用在人家皇帝面前晃悠忽悠，结果最后发现他是个男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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