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丹目送着秦王一行人离开, 心中好似有刀剑相撞,胸中郁气难平,却偏要逼着自己镇定。
待秦王一行人走远之后, 燕丹眼角发红,袖中双手紧握成拳。
他如此模样,吓了公子英一跳,将结交之事抛到一边, 在咸阳城中略走了一遭就急急忙忙告别。
公子英这人又坏又怂,遇到弱小的人, 他骄横无礼满肚子坏水儿。真碰上秦王这样杀伐果断的君王, 他立马就蔫儿。
哪怕秦王将联姻之事搁置,又刻意冷落他与映玉公主, 公子当面也不敢有半点儿怨言。
像燕丹这般将不痛快写在脸上, 当面冲撞秦王,公子英恨不得立即与他划清界限。
若说公子英这人,虽然怂了些,有些想法却是不错的。
嬴政在街上偶遇燕丹, 被他咄咄相逼之后, 少时为数不多的情谊散的七七八八了。
从蒙府回秦宫之后,嬴政足足晾了燕丹五六日, 这才接见了以他为首的燕国一行人。
嬴政接见燕丹时,姚木兰正在练习骑射, 还是公子成蟜忽生提出来,抱怨秦王不让他们一起去凑个热闹。
这样的话, 也就这个年纪的成蟜敢说,旁人只能不好评议,只能一笑而过。
姚木兰思及先前嬴政曾提过与燕丹有几分交情,要为她引见此人。
如今看来,燕丹不合适行的言行,还是惹恼了嬴政,不但接见推后,这敷衍劲儿瞎子都能看出来了。
但换个角度来看,燕国不比楚国势大,两国结盟,说到底还是燕国有求于秦国。
纵然秦王存心怠慢,燕丹若是识相,只能好生受着。
“正中靶心木兰兄好箭法”
李载阳略带羞射的赞声响起,姚木兰瞧着插在箭靶正中心,犹自震颤的尾羽,面上浮出一丝尴尬。
“误打误撞而已,阳弟谬赞了。”
姚木兰不是谦虚,她方才正在走神儿,开弓射箭都有些走神儿,谁知无心插柳反而正中了靶心。
一声洒脱的阳弟,让李载阳脸更红了,他明明饱读诗书,面对恩人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与姚木兰同窗以来,李载阳反复回忆那日将他从火中救出的卫士的模样,越比越觉得两人相似。
但蒙家深得大王恩宠,李载阳怕被当做别有用心之人不敢与姚木兰对峙。
他十分挂念着此事,最后还是托了兄长,费了一番功夫,才将此事查了出来。
木兰的确以卫士身份在宫中待过,还曾在乐安宫着火时救过急。
两相对照,李载阳确认了姚木兰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甚是激动,将此事告诉了兄长,一心想要报答恩人,却被兄长制止了。
想起兄长的话,李载阳吃力的拉开弓弦,神色惭愧的回了句“木兰兄过谦了,载阳不知何时才能习得如此精妙箭法。”
兄长说的对,他如今不过是区区陪读,拜谢恩人又能如何,只是增加尴尬而已。
想要报答恩人,他就不能一直孱弱下去,一定要拥有足够的本钱。
“嘻,胆气倒是不小,你若能正中靶心,这秦宫的野鸡都能飞上天了。”
能说出这样尖酸刻薄话的,除了公子成蟜还能有谁。他似乎很不喜李载阳与姚木兰和蒙云旗说话,每次都要讽刺挖苦他一番。
面对公子成蟜的轻慢,李载阳从未驳斥过,只是默默做着手头事。
姚木兰起初与李载阳不熟,又顾念公子成蟜身份特殊,也没掺合其中。
那是以前,姚木兰如今也看透了公子成蟜的秉性。他只是一个备受夏太后娇宠,轻狂得意失了分寸的人。
太后赵姬厌恶成蟜,嬴政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没什么感情。
他生着一张骄矜贵气的脸,顶着一个尴尬的身份,偏偏又浑不自知,待下属和宫人半点体恤之心都没有,视人命如草芥。
这样一个人,姚木兰懒得将他放在眼中。
“此言差矣,阳弟心性稳重,天长日久箭术未必不能精进。反倒是公子,箭术一日不如一日,狩猎时莫要连野鸡也打不到。”
姚木兰将公子成蟜的话硬顶了回去,蒙云旗耳朵抖了下,装作没听到,熊茂松差点儿没笑出来。
这一个月相处下来,大家也是受够了公子成蟜的脾气。连大王在面对众陪读时都不至于动辄迁怒,他一个小小公子倒是猖狂的很。
被姚木兰讽刺狩猎时连野鸡都打不到,公子成蟜一下子来了脾气,他将长弓往地上一掷,摸出腰间长鞭朝她脸上攻击。
长鞭猎猎生风,直朝她面门袭来,若被鞭子砸中,轻则毁容重则失明。
同窗了这么久,公子成蟜下手半点情面不留,姚木兰也动了火气。
他有长鞭,她有剑,只听“铛”的一声,姚木兰拔剑挡住了公子成蟜的鞭子。
他恼羞成怒,呼喊道“卫士,将这以下犯上的贱人拿下。”
两人说打就打,不给大家半点反应时间,连站在演武场边缘的王翦都蒙了。
他骂她贱人,姚木兰眼神一冷,将剑顺着成蟜手往前一送,逼得他丢了手中鞭子,接着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成蟜文不成武不就,连鞭子都是唬人的,被姚木兰踹翻在地后,脸色爆红如困兽般发出低吼“贱人,尔敢”
作为公子成蟜伴读,熊茂松有扶额冲动,像成蟜这般蠢货若是能成器,秦国大约早就被六国联手吞吃入腹了。
姚木兰剑抵在成蟜下巴上,一只脚踏在他的胸口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士可杀,不可辱,赵成蟜,你当如何”
她想杀他
公子成蟜头一次被人踩在脚下,冰凉的剑刃就抵在他的下巴上。
强烈的恐惧让他误以为姚木兰要杀她,牙齿打颤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尖利的叫了一声“卫尉救我有人要杀我。”
王翦带伴读们学习骑射剑术也有一段时间了,公子成蟜的娇气和傲慢他都收在眼底。
今日成蟜一言不合就要出手伤人,反被姚木兰制住,他心里也是极快意的。
但作为众伴读的教武师傅,他又不好冷眼旁观。
在成蟜尖叫之后,王翦这才慢悠悠的走了过来,语气平和的调解到“切磋武艺,点到为止就好。公子武艺谦逊木兰,日后还要勤加练习为好。”
王翦出面调和,给她递了台阶,姚木兰轻笑一声将脚从成蟜胸膛前移开。
她生的原本就俊俏,笑起来好似春风吹过冰雪覆盖的群山。
“师傅过奖了,木兰赢得侥幸,愿日后有机会再与公子成蟜切磋。”
被人如此折辱,公子成蟜双目赤红,他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挥去身上尘土,咬牙切齿的唤上侍从“随本公子前往安邑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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