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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 第16节

作者:priest 字数:13821 更新:2021-12-14 02:38:56

    汪徵的肩膀忽然颤动了起来她曾经发自内心地觉得是她父亲错了,在少女年幼的心里,族人们不该被奴役,他们也是人,不该那样卑微地生死不由己,她曾和桑赞一样,希望他们过上富裕的好日子,希望他们能平等、自由、幸福。

    然而她那样同情喜爱的族人们,却原来是怨恨她的。

    “姑娘的阿父要大家举手,不动的表示不发表意见或者不想处死我,举手的代表赞同我被处以斩首刑”

    “斩首刑”三个字破了音,汪徵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那一天人们列席满座,表情俱是快意,密密麻麻举起的手,一排一排,参差不齐,从高台上看去,就像是幽冥最深的那条河里中晃荡的恶鬼的爪子,几乎每一个人都举起了手,他们看着被绑在正中央的少女,又是冷漠,又是麻木,又是愚昧,又是残忍。

    他们惊人地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杀了她,砍下她的头。

    心里就算有千万盏明灯,也会给浇灭得一丝灰烬也不剩。

    没有人记得她做过什么又或者,她做过的事,不过是别有用心。

    汪徵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落到地上,旋即化成了一缕烟,消失在了空气中,而她的身影也越变越单薄她死了三百多年,本是早没了眼泪的,此时心里痛到了极致,只会烧尽自己的魂。

    “别哭。”赵云澜虚虚地伸出手托住她的下巴,用手指抹去她的眼泪,指间夹着一张固魂的纸符,轻叱一声,按在了她的额头上,汪徵的“眼泪”一下被封住,再流不出来了,她瞪着那样一双近乎无邪的大眼睛,对上男人温柔得隐晦的目光,好像一时呆住了。

    赵云澜伸出明鉴表,低声说“先进来。”

    汪徵忽然有种感觉,就好像那一切的真相,他什么都知道。

    她愣了片刻,随后只觉得一股温和但不容违拗的力量,把她拉进了已经停了的明鉴里。她听见赵云澜低低地说“天黑再放你出来。”

    汪徵消失在原地,赵云澜和斩魂使忽然之间两两无语。

    赵云澜有些恹恹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太疲惫了。

    斩魂使沉默了一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暂时不要睡,你被山河锥震伤,要是在这睡了,方才固住的魂魄容易散,晚些时候再休息胸口还闷吗”

    赵云澜用力揉了揉眉心,哑声说“还好,就是臭丫头这药下得没轻没重的,我头晕了一天了。”

    斩魂使说“不如我先送你回去,再来收回山河锥。”

    赵云澜摆摆手,怎么看怎么是强打精神,最后他实在忍不住,有些痛苦地说“我能抽根烟吗”

    斩魂使“”

    赵云澜全当他是默认,飞快地点着了一根,跟个大烟鬼似的深吸了两口,一点二手烟都没让斩魂使闻到,全深深地进了他的肺里,这才匀出口气来,人也清醒了一些“我没什么事,吐口血还排毒呢,就是方才不知道那是山河锥,有点措手不及,大人不用管我,赶紧把那玩意拿回来,上回轮回晷就被人捷足先登,别因为我耽误事。”

    斩魂使一僵“上回你看到了”

    赵云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又没瞎不过阴差发了幽畜的格杀令,什么人这样胆大包天,在你这太岁头上动土”

    斩魂使一时沉默,赵云澜立刻察觉到他的为难,马上说“哦,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用告诉我,只是我管着人间的事,万一波及到我这边,还请大人提前知会一声。”

    斩魂使低低地应了一声,赵云澜站了起来,把烟头捻灭在雪地上,好像又活过来了,接着,他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符咒,捏成了一个小球,塞进嘴里吃了“呸,真难嚼,走吧,大人先请”

    斩魂使点点头,收起了漫天的灰雾,山河锥再次呈现在两人面前。

    赵云澜临时嚼吧了一张定魂符,此时却依然能感觉到山河锥上传来的那种震颤灵魂的戾气与肃杀。他一手插在兜里,扬起下巴,站直了注视着这个庞然大物,这时,才发现山河锥的横切面竟然就是个八角形,端正,尖锐,直插地心。

    斩魂使往前走了十几步,站定,双手合拢,片刻后,地面忽然卷起狂风,而他的兜帽与黑袍在猎猎的风中如同要被掀走,他却依然在其中不露一点端倪。

    只听斩魂使低喝一声“山魂”

    山河锥颤抖起来,随后是地面,再之后,好像雪山都跟着震动起来,远山深处发出雷鸣一般闷闷的隆隆声,就好像生生世世被拘禁在冰冷的岩石下的神明被惊醒,发出骇人的低吟,天阴如夜。

    周遭忽如有人影闪现,赵云澜在烈风中艰难地睁着眼睛,看见好像海市蜃楼的幻影,在空中一闪而过。

    他看见汪徵,十六七岁天真无邪的模样,几乎还是个孩子,站在人群外。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衣衫褴褛地立在高处,仿佛有什么感应似的,远远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与她四目相对,沾满血污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近乎纯真的笑容。

    然后他咆哮着,将手中巨大的铁铲挥向祭台上的大石碑,在他的脚下,是被血染红的山坡,无数的尸体横陈在下面。

    还活着的人们伸长了脖子望着他的动作。

    那男人铲平了石碑,沉默了片刻后,忽然用嘶哑的声音大喊了一句话,赵云澜听不懂,可不妨碍他明白对方的意思。

    男人满身血污与泥土,取得了胜利,脸上却并不见欢喜,只有悲愤被压抑了千年的民族,第一口自由的空气,几乎要呛得他流下泪来。

    沉默的人群终于开始应和他,山谷中回荡着男人的嘶吼和哭泣。

    幻影倏地消散,山河锥在缓缓地从地面上升起,斩魂使再伸出一指“水魄”

    赵云澜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山河锥乌黑的倒影映入他的眼睛,朔风刮得他眼眶有些泛红,他伸手按住明鉴的表盘,似乎在安慰被禁锢在其中的少女的魂魄,慰藉她永世不安的寂寥。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嚎叫破空而来,带着能刺穿人耳膜的尖锐,赵云澜不禁侧过头去躲闪,只觉得方才好了些的脑袋被刺得一阵晕眩,而这不算完,那尖叫越来越密集,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凄厉的哭腔,听在耳朵里,就像五脏六腑被尖指甲挠过似的。

    那嚎哭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已经控制不住,赵云澜以为自己快吐出来了。

    不远处的斩魂使身上的袍子再次凝出灰雾,一瞬间切断隔绝了声音,而山河锥也恢复了原样,缓缓地落回了原处,赵云澜这才尝到嘴里一股腥味,他伸手一摸,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那是什么”赵云澜问。

    斩魂使平静的声音终于有了一点忧虑,他说“莽撞了,不能硬来,那是万鬼同哭。”

    39、山河锥

    斩魂使在原地坐了下来,片刻后,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淡定“山河锥在这里已经不知道立了几千几万年,那位姑娘说的桑赞铲平了祭台上的石牌,应该算是把困在里面的冤魂放出来了,是算解了这段公案,没想到死魂无泪,这样的动静必是拼着魂飞魄散发出的尖鸣,百万冤魂同一呼,别说你我受不了,十万雪山也能被震塌。”

    赵云澜背着手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语。

    斩魂使说“这倒是让人意外了。”

    赵云澜还没来得及答话,突然,他的明鉴表一闪,一道白影飞快地冒了出来,以一种义无反顾的姿态,迅雷不及掩耳地扑向了山河锥的方向。

    然而她不过才冲出了不到一米多的距离,身体还没能完全离开表盘,赵云澜手上突然“长出”蛛丝一样的透明的细线,牢牢地把汪徵绑在了原地。

    汪徵愣了片刻,低下头来,一人一鬼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她眼中似有水光,却被一道符贴得连哭也哭不出来,赵云澜始终面无表情,显得格外不通情理。

    “在我眼皮底下跑了一次,要是你能跑第二次,我自己把脑袋砍下来,给你当球踢。”赵云澜冷冷地说。

    汪徵默默地缩回了一点,那些蛛丝依然如影随形地绑着她。

    赵云澜眼角跳了两下,面色不善地盯着她,汪徵本能地畏惧,垂着头不敢接他的目光,最后还是斩魂使轻轻地拉了拉他,不温不火地劝了一句“令主,有话好说,不宜动怒。”

    赵云澜看了他一眼下属他可以随便骂,却不能不卖斩魂使这个面子,于是他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对汪徵说“你觉得把自己牺牲给山河锥,就能平息万鬼同哭的怨气是吗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是认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呢,还是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他先开始还压着语气,到最后大概是越说越来火,几乎冲着汪徵吼了起来“你是缺心眼吗”

    汪徵脖子上细长的红痕显得越发惹眼,额头上贴着的纸符随着她微微颤抖而一起一伏,看起来就像个三流恐怖片里的二缺僵尸妹,造型显得十分搞笑,可在场谁也笑不出。

    赵云澜吼完最后一句,终于算是发泄出了自己的心声,他的表情平静了一点,在斩魂使旁边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冲汪徵扬了扬下巴,大发慈悲地说“你也坐吧。”

    话音刚落,绑着汪徵的丝线就在空中涌动成了一把银白色的椅子形状,正好够一个人坐上去。

    也许是生前身后的故事太长,在汪徵身上,看不见一点严寒地区少数民族身上那种特有的热情奔放,她总是显得阴郁、沉默,又充满着不合时宜的内敛。

    少女乌黑的长发垂在两颊侧,一动不动地飘在半空中。

    赵云澜几经努力,终于缓和了一下语气,他慢慢地说“有些事,旁观者听一耳朵,就能猜到前因后果,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汪徵静静地抬起眼。

    赵云澜叹了口气“是因为它是无论怎样都会发生的,是注定的,不是以你一个人的能力就能阻止的。”

    汪徵喃喃地问“你知道”

    “我只是比较了解桑赞这样的人。”赵云澜说,“数百代的奴隶,老子死了儿子依然当牛做马,从未有人胆敢反抗,他第一个开了这样的先河,心里肯定是有天大的不服,一个这么有血性、又出类拔萃的男人,你要想要他的命,他说不定还能慷慨赴死,可你不能伤害他的尊严。不提功名利禄那些虚的,也不说升官发财这些远的,一个男人最基本的尊严,可不就是封妻荫子、让放在心上的人平平安安的么”

    斩魂使听完,忍不住在旁边轻声问“令主也是这样吗”

    “缘分这东西不能强求,”赵云澜想不出斩魂使怎么会想闲聊这些鸡毛蒜皮,于是顺口说,“但要是别人愿意死心塌地地跟着我、照顾我、替我知冷知热,我却连保护人家周全的心都没有,那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叫人么”

    斩魂使放在膝头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在别人瞧不见的地方,情不自禁地握成拳,好一会,才低低地说“令主情深义重,只是不知道什么人能有幸得之。”

    “啊”赵云澜被他夸得愣了愣,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古怪,于是笑了出来,“哎哟大人您可别,这话夸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斩魂使轻轻笑了一声,没接他的话茬,只是说“为了他的族人,桑赞背负了那么大的罪名,铤而走险,想让所有人都过上平等富裕的日子,而他亲手把这个看似遥不可及的愿望实现了,一定没料到后来发生的事。”

    赵云澜“如果是我,心爱的女人死在这些人手上,死在自己亲手立下的规矩下,一定比恨老族长更恨这些人。”

    “何止,”斩魂使仰起头,透过他自己制造的灰雾,望向矗立在那里岿然不动的山河锥,轻轻地说,“一定千刀万剐也难消心头之恨。”

    他话音里有种森然的寒意,汪徵敏锐地感觉到了,忍不住往赵云澜身后缩了缩。

    赵云澜问“桑赞亲眼看着你被处斩吗”

    “他们软禁了他。”汪徵摇摇头,“那姑娘的父亲说他被我迷惑,这是为了他好。”

    赵云澜沉默了片刻,又问“那是桑赞收起了你的尸骨吗”

    汪徵点点头。

    赵云澜“所以,你说想要回来找自己的尸骨,入土为安,其实是骗我的”

    汪徵低下头,好一会,才又点了点头。

    赵云澜皱着眉看了她一会,转开目光,口气有些生硬地说“没有下次。”

    斩魂使见他态度缓和了下来,才适时地插嘴问“那么桑赞他是把姑娘的尸骨放进了水里吗”

    汪徵深吸了口气,平静了片刻“是的,我们一族人中,山取意拘押震慑,水则千里飘灯,万里无阻,历来奴隶与罪人死后,都会斩其首镇于山巅,而贵族或者德高望重的人死后,则是飘进水里,举行水葬。他趁夜将我的头挖出来,又偷走我即将火化的尸体,割下了那意外死去的姑娘的头,用她的身体换了我的,最后在河边,把我的头和身体缝在一起,塞进原本给那姑娘准备的裹尸袋里,抱着我哭了一整宿,第二天,在旁边看着别人把我放进了水里。”

    她说到这里,微微地抬起脖子,手指轻轻抚过脖子下面的一圈红线,那针脚细密,平时看来,只觉得恐怖可怕,这时候却无端让人觉得心酸。

    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洗干净怀里人的脸,手指抚摸过她充满死气、惨白蜡黄的脸,把她的头和身体缝在一起的呢

    而或许,他还没来得及对她说出自己一直以来隐而未明的心意。

    流年那样无理残忍,稍有踟蹰,它就偷梁换柱,叫人撕心裂肺,再难回头。

    旁边的连个男人同时沉默了,也不知都想起了什么。

    “流水带走了我的尸体,可我一直没走,”汪徵说,“我一直看着他,他变成了另一个人。原本族里投票议事由三个人轮流主持,一个是桑赞,一个是带头处死了我的那个人,还有另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由他们提名大事,大家一起举手表达意见。后来,桑赞娶了那位老人的孙女,他们两人联手,排挤处死我的那个人,后来又设下了一个陷阱,诬陷了他,两年后,人们也举手处死了他。”

    赵云澜摸出一根烟来,放在鼻子下,轻轻地嗅着。

    “又过了一年,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也死了,别人都以为他是年老体弱病死的,我却亲眼看见,是桑赞给他下了毒药。”汪徵的眉间飞快地抽动了一下,仿佛至今不敢接受这样的现实毒药是懦夫的武器,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又怎么会变成了一个只会暗地下毒的小人

    他仿佛在用这种方法,不遗余力地侮辱着那些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害死的人,也在侮辱着他自己。

    “后来是他的妻子,他才蹒跚学步的小儿子他的亲骨肉。”汪徵用几乎透明的手指抓住她身上那件同样虚无的白裙子,“每一个被他害死的人,他都会在他们下水前头一天,偷偷地割下他们的头,用一块石头压进去,把他们的头埋在山上,然后让他们的身体沉入水底,再不能飘走。到此时,族里没有再能与他抗衡的人,他的声望到了,他用了好几年的时间,处心积虑地让所有人都自以为在自由地举手,同意的却是他想让他们同意的事,他成了新的首领。”

    一个大权在握,却只想毁了这个民族的首领。

    之后是派系争斗,桑赞打压、扶植,甚至故意暗地里激化矛盾

    曾经淳朴勇敢的小伙子,无师自通地成了一个阴谋家,抱着爱人的尸体哭了一整夜的那个小伙子,成了一个冷血又危险的人就好像那些载歌载舞,单纯地想要为了过好日子而努力活下去的好人们,也会举起他们的手,一同拿起铡刀,砍下一个无辜少女的头,还要把她的灵魂永生永世地压在无边的黑暗和奴役里。

    “我死后的第十五个年头,瀚噶族再次内乱,世世代代受压迫的奴隶们分成两派,把武器对准了自己的同胞,这一战,比以往更惨、更激烈,整整打了一天一宿,死了的人把山谷都填满了,满头是血的幼儿坐在尸体旁边大声嚎哭,秃鹫被死人的味道吸引,高高地盘旋,却并不下来因为桑赞把剩下的人引向祭坛,然后点燃了他早埋在那里的火油,站在大火中间,他掀开了山河锥下面倒扣的一块石板。”

    汪徵轻轻地说“那块曾经被铲平了的、代表了永世为奴的石板上,刻了每一个人的名字。大火一直不灭,好像要把整个山谷都烧化,只有那根山河锥,它就像一个冷漠的耻辱柱,一直站在那里,一直也”

    万鬼同哭,是有理由的。

    40、山河锥

    赵云澜毫无同情心地打破了她充满悲剧色彩的追忆,搓了搓手“别提那些过去的破事了,现在说说怎么办吧”

    斩魂使一时沉默,汪徵动了动嘴唇,刚要说话,赵云澜就指着她说“没问你,你闭嘴。”

    汪徵“”

    “山河锥镇魂摄魄,别说这些人的死法那么的不甘心,哪怕是寿终正寝的魂魄,要是被摄入山河锥里,久而久之,也会变成恶鬼怨灵。”斩魂使想了想,十分稳妥地开了口,“要是我说,别无他法,要么毁了这圣器,要么将里面的魂魄强行镇压。”

    他的话十分含蓄,汪徵一时没听明白,睁着大大的眼睛迷茫地看着他“大人是说”

    赵云澜说“意思就是如果不能把山河锥炸了,就只能把里面的魂魄一刀切了,打得他们魂飞魄散,省得费事。”

    汪徵伸手捂住嘴。

    斩魂使摇摇头“无故斩人魂魄,有失公道。”

    那就只剩下炸了山河锥一个办法了。

    三人同时沉默。

    赵云澜坐在地上,按着打火机玩,忽然,他盯着那小小的火苗,开口对斩魂使说“我想起来了,来的路上,我们遇见了一个掌灯的阴差。就从清溪村外面那条公路上过,他难道不知道这里的事,难道就这么瞪着眼地和山河锥擦肩而过。”

    斩魂使说“他摆渡上百余人,大概是顾不上吧。”

    赵云澜看了他一眼,表情似有疑惑,随即他把疑惑压了下去,又说“那既然四圣散落人间这么多年,大人为什么现在开始,才开始要把它们回收呢上次轮回晷是偶遇,这次恐怕是专程为了山河锥来的吧”

    斩魂使立刻发现自己失言,闭了嘴这男人实在太精明,他二百五也好,不着调也好,仿佛全都是为了藏住他那过分尖锐的精明,每次猝不及防地掏出来,都能把别人的前因后果给刺个窟窿出来。

    赵云澜不肯轻易放过他,目光缓缓地落下,落在了斩魂使宽大的袖子上,指出“大人袖子上的血迹还没抖干净呢。”

    “我从未听说过世上有幽畜这么一种东西,然而它们和四圣器之一的轮回晷几乎同时出现,地府也讳莫如深,它们到底是什么总不能是凭空出现的吧,都是从哪来的所谓圣器,难道不应该是各方挤破了脑袋争的么为什么你们会任它们流落人间这么多年”

    斩魂使一生审判别人,还从没别人这样逼问过,他沉默良久,也没能挑出个合适的说辞,最后极其君子地说“恕我不能说。”

    用谎言对付赵云澜这样的人,基本就是在自取其辱,反倒不如坦坦荡荡地告诉他,“这件事我知道,就是不想告诉你”,也省得编瞎话的精力。

    赵云澜又点着了一根烟,凑在嘴边深吸了一口,一时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过了片刻,他却果然不再追问了。

    赵云澜站了起来,从兜里摸出了他的空烟盒,把印着八角符号的那块土墙皮倒出来放在手心里,问汪徵“这是什么意思你们瀚噶族的咒文里,这就是指山河锥吗”

    汪徵想了想“我小时候,阿父教我说,这就是山的意思,在外面套上一个圆圈,意思就是水。”

    “你爸没糊弄你吧”赵云澜问,“你们这个文盲民族不是有另一个表示山的符号吗”

    好在汪徵脾气好,听见这话都保持了心平气和,一点也没想殴打领导,依然细细地解释说“八角形特是神山,也就是插着山河锥的这一块,我生前,这里是我族禁地,除了族长,谁都不许上来的。”

    赵云澜皱皱眉“可我没看见转山的水。”

    汪徵犹豫了一下“都这么多年了,可能地貌风水早就变了。”

    赵云澜一口否决“不可能,圆圈绕着八角,表达水绕山可以理解,但不可能单独指水,瀚噶族流传的咒文里,没有这样指代不清的先例。”

    汪徵呆呆地看着赵云澜,她一直觉得领导人虽然很好,但多少有些不务正业,没想到他短短几天,对瀚噶族竟然有这样的了解。

    赵云澜抬起头,望向山河锥的方向“山魂水魄瀚噶族利用山河锥达成罗布拉禁术,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代人了,他们一定知道更深层次的东西,如果尸体放进水中水葬就能逃脱山河锥,那他们用圆圈框住八角形表示水这件事,就十分微妙了。”

    斩魂使顺着他的思路考虑了片刻“山形不动,流水不腐,所以令主的意思是水能克它”

    赵云澜笑起来“为什么不试试看”

    斩魂使闻言站了起来,赵云澜就像召唤狗一样冲汪徵招招手,大爷似的一抬手,不耐烦地敲了敲自己的表盘。

    汪徵人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只见斩魂使一抬手挥散了灰雾,紧接着,他手指雪地,围着山河锥的一圈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开,转成了一圈细细的水。

    果然,方才躁动着的山河锥奇迹一般地安静了下来,就像是一个暂时被安抚了的疯子,凶神恶煞地沉默着。

    这一次,斩魂使没敢冒进,谨慎地站在水圈以外,观察着山河锥的反应。

    在他的动作下,化开的冰雪越来越多,在严寒的雪山中,水流也越来越大,慢慢地透过厚厚的积雪晕染过去,像是一条又一条的小蛇,“嘶嘶”地靠近山河锥。

    赵云澜听见了“嗡嗡”声,散开灰雾的一瞬间他就听见了那声音,一开始以为是山河锥对他的影响没有完全消失,可是后来,他从这“嗡嗡”声里听到了一个人断断续续的话音。

    “未老未老已衰”

    他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那天地震之后突如其来的悸动。

    赵云澜仔细分辨着那声音,片刻间,他就听得几乎走火入魔,不由自主地随着那声音脱口而出“未老已衰之石,未冷已冻之水,未生已死之身,未灼已化之魂”

    斩魂使猛地扭过头去,看不见他的脸,那目光却仿佛要将人射穿。

    赵云澜晃了一下神,立刻清醒过来,用力捏了捏眉头,怀疑自己对什么东西过敏,简直快要出现幻觉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那块名叫山河锥的大石头正在和他建立某种联系,在吸引着他过去。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眼睛被雪地反射的一道白光闪了一下,从赵云澜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一个人凭空出现在了斩魂使身后,一把巨大的斧子从斩魂使的后脑上直劈而下。

    自从进了这山谷,赵云澜一只插在兜里的手就几乎就没离开过枪,此时他应对极快,抬手就把拿枪的手架在了斩魂使肩膀上,眼睛也不眨地开了一枪。

    透过消音器,子弹正中那人脑门,与此同时,斩魂使手里的斩魂刀横向挥出,他就像是一道漆黑的旋风一样,在原地带起一阵厉风,斩魂刀刀刃和刀鞘之间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尾部和巨斧撞在一起。

    两人同时退了三步,赵云澜这才看见,执巨斧的人脸上扣着一个惨白的鬼脸面具,额头上有一个子弹眼,里面流出乌黑的液体。

    赵云澜看了看斩魂使,又看了看这个人,一时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他从来没听说过哪有这么一号人物。

    鬼面人缓缓地抬起手,擦掉额前的黑血,转向了赵云澜,惨白的鬼脸面具随着他的动作,“画上去”的五官慢慢地扭出了一个近乎是笑的表情。

    “令主,”鬼面人的声音从面具下面闷闷地传出来,“千年不见了,一点也没变。”

    “”赵云澜觉得自己略不习惯这种叙旧的方式。

    鬼脸面具上的眉毛突然垂下,那东西又露出一个欲笑还哭的表情,只听那鬼面人接着说“只是令主以前对我可并不是这么不留情面。不过其实也无妨,你怎样待我都好,借火之恩,百死莫”

    斩魂使没让他说下去,斩魂刀的刀锋凝成了一道刺眼的光,劈开空气的时候几乎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呼啸,虽然不大清楚谁是谁,但赵云澜还是立刻识相退避到一边,以免两尊大神场地不够、发挥不开,以至殃及池鱼。

    他还从没有见过斩魂使有这样暴怒的时候。

    汪徵的声音从他的手表里传出来“赵处,那是什么人”

    赵云澜叼着他的烟,双手拢进袖子里,往旁边一蹲,保持着这个猥琐的动作闷闷地说“我哪知道,我又不是谁都认识难道我看起来像那种喜欢乱交的人吗”

    如果汪徵的性格再豪放一点,面对此情此景,恐怕对赵云澜只有“你还能再要点脸吗”一句话好说了,可惜她天生温婉含蓄,因此只好十分无言以对。

    赵云澜抱着看3d大片的心情,悠闲地在旁边观战了一会,然后把烟头捻灭在雪地里,在双手之间呵了口气,搓了搓冻僵的双手。

    “未老已衰之石,未冷已冻之水。”他说着,目光往旁边转了转,伸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表盘,“你还别说,我突然有个想法,想去试一试。”

    汪徵就怕他有想法,赶紧叫了起来“赵处,赵处”

    赵云澜也不理她,他从腰带上解下一串钥匙,钥匙上有一个旧旧的钥匙链,是本书的形状,上面的图案都磨平了,背面有一个歪歪扭扭的“镇”字,中间有一条缝隙,大约是空心的。

    他拎着钥匙往山河锥的方向走去,忽然,涌动的地面上冒出好几个幽畜,虎视眈眈地围住了他。

    赵云澜目光一扫,幽畜们并不主动攻击他,只是凶神恶煞地挡在他面前,不让他靠近山河锥。

    赵云澜双手交叠,伸了个懒腰,拖着懒洋洋的长音说“哦,我有点明白了,原来他就是那个主人,轮回晷也是你们拿的,不过你们打算用四圣器干什么”

    幽畜们自然不会回答,只是并肩往前逼近了一步,企图吓退他。

    赵云澜冷笑一声,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打开钥匙链上的书本形小钥匙环,里面放的并不是家人照片,而是一小团火,它就像某种精致的打火机那样,一声轻响,点着了他手里的烟。

    赵云澜“啪”地一声合上小挂坠,并不把烟往嘴里塞,而是夹在两根手指中间,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这辈子,一恨丑人做怪,二恨恶犬拦路,诸位真是新时代的好工兵专找别人的雷趟啊”

    他话音没落,手里的香烟就像就像一颗小炮仗,“咻”一声飞了出去,离开他手指的瞬间,那根细细的烟烧成了一团大火球,挂出长长的尾巴,简直成了一颗来势汹汹的流星,直扑幽畜而去。

    有幽畜惨叫了一声“三昧真火”,而后两只躲闪不及的瞬间就被卷进了火舌里,毕方火不同凡响,顷刻间就把这些妖魔邪物烧成了灰。

    赵云澜在火光中露出一个笑容“什么真火假火,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不知道这是兵器谱第一暗器,江湖人称钻天猴的神物吗”

    那被命名为“钻天猴”的洋气火球,就这样直扑向了山河锥的底座。

    41、山河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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