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点完库房里的东西,天色已是不早,一如陶唐所料,问题不在这铺子的货物上,或者说,陶家的账都没有问题,只是范家那头却有问题了。
“陶家的账,没有问题”五湖狐疑。
“自然没有。”陶唐端坐在椅上,颇为悠然。
“账本呢”
“账本不就在那里吗”
“陶家本家记录的账。”五湖道。
“我核对过了,没错,那天不是已经查过了吗”
“你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陶唐笑而不语。
烟波阁是陶家和范家合伙的铺子,但是只有一个掌柜,正是以前范家的帐房,账面上亏损了很多,这个数目与田租相去不远。
“这是田租补了这里的漏吗”五湖看着账目问。
陶唐摇头,“东西都是他经手的,收进来的价钱和卖出去的价钱实际上是多少,恐怕也只有从陶家来的东西是如实记录的。”
“而且,这田租里头恐怕也有猫腻。你们家以往管田租的也是他吧”
五湖脸色铁青,不发一言。
“那他还算有良心了,你们家养了这么大一只老鼠,这些年还过得如此富余。”陶唐调侃道。
半晌,五湖道,“前阵子他们在一个摊子收了一个银香囊,那好像是陶家的物件吧”
“人,范某自会去找,此事也就不劳仲卿费心了。”
第4章 四
陶唐是个彻头彻尾的生意人,生意人通常都没什么脸皮。
范陶两家住在对门,五湖这边有什么动静,陶唐可是一清二楚。
“子舟,我虽不请自来,可也总归是客人,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五湖板着脸道,“你倒乖觉,还知道自己是不请自来。”
陶唐讪笑,“虽不请自来,但总归不是不速之客。再说了,你不带那小帐房难不成子舟要亲自查账”
“他太糊涂,带他也是累赘。”
“那可不就用得着在下了吗”陶唐摇着扇子笑得更是灿烂了。
五湖不说话,其实他早料到陶唐会跟着来,所以才不带那个帐房,两者相比之下,陶唐的脑子好使太多了。再者,陶唐对范家的账目已经烂熟于心,可省的带上那死沉的账本了。
两个人心里的小算盘都打得劈啪作响,倒也真是登对了。
范家的地就在镇郊,地不算一等的好,可胜在面积大,六十亩有余。佃户就住在不远处的泗阳村。
五湖和陶唐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自从给范家打工以来就几乎没怎么交过田租的老赖二群家。
两人把身份一亮,二群家的婆娘就嚷嚷开了,搞得街坊四邻都知道范家的二爷来了,闹哄哄的。
好不容易进屋坐定,五湖连水都不喝就道,“你们家欠了那么多租子,也该还了。”
结果那女人却嚷道,“二爷可不敢乱说,我们家啥时候欠租子了”
“每季的租子是十二斗交一斗,一分地的收成大概是九十斗,你家租了五分地,一季也就是三十七斗半。你们家主要是种稻米的,一年三季。你们历年来已经欠了差不多三十季的稻子。”陶唐照例喝了口水,等五湖摆完下马威,才不紧不慢地把账目报出来。
刚说完,二群回来了。
“当家的,二爷来了,说我们欠了好多租子。”
二群看看两人,陶唐一身绫罗,折扇轻摇,端的是一派风流倜傥,而五湖的衣着则很是普通,但器宇轩昂。二群一时也没了主意,这谁是二爷啊无奈,只好问自家婆娘,陶唐看了满眼,忍俊不禁。
这其实也怪不得五湖,在军中呆惯了,那些柔软顺滑的绫罗绸缎,远不如棉衣麻布来得妥帖。
“二爷这可冤枉了,以往我娘好赌才老是交不出租子,可是她都走了快十年了,这些年的租子小的可没落下过啊。”
“可有证据”五湖问。
“这街坊四邻都可以证明啊”二群向门外的村民喊道,“再说了,这些年我们家都是八斗交一斗,往年欠的租子也应该还清了啊”
二群此话一出,外头的村民都跟着符和,还有一个半大的小伙子从人群里钻出来说“对啊,我家也是八斗交一斗”
这里的村民们交租子的时候都是一起拿去称的,谁家交了多少,邻里之间都不是秘密。
五湖万万没想到,这里的田租居然以欠租的名义被提高了,可是明明范家没有追讨过。
陶唐闻言,立刻叫人拿来纸笔,把那些交多了租子的佃户一一记录下来,两相核对,田租已提高近十年,这远比烟波阁账上的亏损要大得多。
这下事情就一清二楚,和陶唐所料的一样,正是那老帐房亏空了范家的钱。那老家伙对于范老爷的 g 子很清楚,所以才敢这么胡作非为,他眼瞅着范老爷的身子越发不好了,就提前跑路。毕竟这当家人一换,把账目一查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不过所幸,那老帐房虽然卷了范家不少钱,可是范家的根基尚在,只要等下一季的租子再交上来即可,并未伤到根本。
“范家一向所收的都是十二斗一,从今往后也就按这个数来,过往欠的租子,不必还了。”
五湖此言一出,村民们都欢呼起来,连夸二爷英明,大恩大德,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那老帐房的家乡五湖已经派人去找过,可是一无所获,但距离他回军营的日子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