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冉清桓这个人渣消耗光了。
“我、我说了,当家的可不能罚我”
“小四儿,你皮紧了是不”怎么口气都那么像那个混蛋了
“当家的是不是对老大存着别的心思”米四儿让他唬了一跳,一口气说出来,自己的脸都吓白了,只是呆呆地望着郑越。
郑越手上的筷子“啪”地一声落在桌子上。
米四儿立即站起来“小的失言了。”
“坐吧。”郑越眼睛迷离地盯着正前方良久才幽幽地吐出两个字。米四儿不敢唐突,偷偷地瞄了一眼郑越。
“坐下吧,你没说错。”郑越叹了口气,“连你都看出来了。”
“当家的”
“说出来也好,在我心里头放的时间长了,都快捂馊了。”郑越自嘲地笑笑,“不是滋味儿。”
米四儿慢慢地坐下来,战战兢兢地看着郑越“那当家的怎么不跟老大说”
“跟他说怎么说”郑越的表情越发苦涩起来。
“小的小的其实也不知道,只不过当时在家里的时候,老大教过我们,大家进了这个门,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存两样心思,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出来,都是大老爷们儿,没什么不能挑明的,你不说出来,别人是没有这个默契明白你心里想的是什么的,兄弟们也都是爽快人,从来不藏着掖着,所以感情也都特别好”米四儿嗫嚅着,“再说,咱们燕祁,不也没说不能娶娶唔,那什么”
“你也知道用一个娶字,娶什么”郑越的目光有些锋利,却又说不出的怅惘,“男妻男妾”
“这”米四儿说不出了,直觉上老大和那些娘娘腔一样的男人差得太远,他其实也不太能理解和这样一个男人之间,除了兄弟的感情,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若不是他近日以来旁观者清,越看越是惊心,他怎么也想不到,王爷对于老大竟然会动这样的心思。
“你能想象他那样的人肯委身于谁么”
米四儿咽了口唾沫,摇摇头老大是什么人,是天底下最靠得住的老大,跟着他就代表能活命,有前途,他随 xing 至极偏又是满腹沟壑,他潇洒落魄偏又心思缜密,他说一不二,他重情重义,米四儿心里,老大就是个大英雄一样的人,跟那传说中 she 日断首的大英雄一样,是整个燕祁大营最荣耀的存在。
“老大,是个爷们儿”米四儿迟疑地偷偷打量郑越,这个人身上没有冉清桓的那种锋利与豪情,他就像是不知深浅的海水,别人仿佛永远都看不到他的底,他可以仁爱,可以杀伐,可以广泽苍生,亦能够铁血酷厉,是一肩撑起江山的那个做主的人,“当家的也是个爷们儿”
可是,这样的两个人,又怎么会产生那种感情呢米四儿犹豫着,想问又不大敢问,郑越却苦涩地笑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这种理由,若是知道,我也绝不会这么进退两难。”他替自己斟了杯酒,缓缓地啜了一口,“在他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喜欢男人”
“那之后呢”米四儿忍不住追问。
“之后”郑越摇摇头,“之后么,其他人是男是女,我已经没兴趣分辨了。”
米四儿竟有些痴了,这天、这地、这来来往往的路人,而那人之后,再容不下任何旁的,就只有他、只有他
“我们老大值得,”米四儿情不自禁地说,“只是这些话,当家的为什么告诉老大呢”
郑越啼笑皆非地看了他一眼“我刚才说了半天,你竟然一句也没听懂,跟你们老大一样没心没肺。”
米四儿有些不明所以“我觉得老大是重情的人。”
“我知道。”郑越点点头,“我知道,一起这么多年了,我只怕比他自己都要了解他,可是娶男妻确实没有什么,只要没有父母长辈站出来反对,不沾上不孝的骂名,在我们燕祁毕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他顿了一下,转回头看着米四儿,“这你知道。”
“小的知道。”
“四儿啊四儿,你是什么都不明白啊,”郑越叹了口气,“一个男人,若是依附旁人,世人会怎么看世人会当他是什么人”
米四儿呆了呆“这”他想起自己,知道郑越对冉清桓怀有的感情以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觉得冉清桓和那种满身脂粉气、半男不女的人妖差得太多男妻,向来是只能给人以这种联想。
“现在你明白了么”
“但是,”米四儿有些急了,“老大这人不会理会的,你知道他”
“我知道,”郑越打断他,“他这人长袖善舞,处事进退得当,圆滑老练,可别惹他上了脾气,他脾气一来,天也能捅出个窟窿来,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抱定了他们自说他们的,我自过我日子的想法,怎么会在意世人鼠目所见”
米四儿拼命点头“就是,老大那么拽,才不会管他们别人怎么想,当家的,你要是真的能打动他,旁的琐碎根本不用理会。”
“我知道他不在意,”郑越扔下几个铜板站起身来,“但是我在意。”
他说,米四儿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时候的郑越,半张脸逆着晨曦,轻轻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舍不得他受委屈,就只能自己委屈些了。”
米四儿想,老大这一辈子,值了。
“走了。”郑越大步迈在前边,米四儿连忙跟上,年轻的小伙子心里忽然有一个想法,他觉得无论如何,也想成全面前这个男人,无论如何,也应该让老大知道,有一个人,为他这样的心心念念。
郑越的嘴角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上划出一抹似苦似甜的笑容清桓重情,他对别人说有什么想法要说出来,自己才是不坦白的一个,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像是满不在乎,什么都放在心里。他看似淡漠,却是最心软的一个,见不得别人对他好。
要拴住这个人,只能为他做到舍己的地步,让他一念及离开就心怀愧疚虽然卑鄙,却是
真的想要,宁可舍了这江山天下,也真的想要那个人。
乃至不得不处心积虑若此。
我何其卑劣,乃至明知道要委屈你一辈子,还要如此不择手段,一点一点地在你心上缠上束缚,我何其卑劣。
这是一个漆黑的房间,没有床,只有一扇小门,里面布置装饰考究非常,却没有灯光,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面无表情地坐在里面,良久,竟连动都不动一下,若不是他 xiong 口稍有起伏,简直就是个死人而这房间,恰恰就如同一座了无生气地坟冢。
小门被轻轻叩了四下,老者睁开眼睛,居然是一双被杵烂了的枯目,煞是骇人“进来。”他的声音有些说不出的尖锐,就像是剑尖划过铁器的声音,让人有种捂耳的冲动。
一个妇人走进来,蒙着面,一身黑压压的衣服,怀里抱着一打纸张,她走到老者面前,毕恭毕敬地施礼“师父。”
“是梅。”老者点点头,“怎么样了”
梅展开怀里抱着的东西,若是冉清桓看到一定会倒抽一口凉气,这女子手上的战报详细异常,就像亲临前线的将军所写“华阳破了。”
“哦。”老者点点头,“潇湘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