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有的信件烧毁,他从怀里重新掏出一封信,仔细地封好,递给一直沉默着站在他身边影子一样的人“不得有误。”
“是。”黑影接过来就要走。
“慢,”冉清桓叫住他,压低了声音,“赵庆麟见了这封信必然大怒,他不是什么讲究规矩的人,很可能会拿你开刀,你带着这个。”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翡翠环和一小打银票,黄金有价玉无价,那翡翠环是年关的时候郑越给的,要是放在现代,估计是能进博物馆的珍品,“机灵点,这能救你一命。”
黑影顿了一下,默不作声地接过,深深施了一礼,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冉清桓四下看看,悄悄往营地方向走去,忽然,一个影子毫无预兆地落在他面前,冉清桓一惊,疾速后退,心里一阵发毛,这么快这么轻自己居然在全神戒备的情况下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来人浑身包在黑色的大氅里,带着连衣的帽子,冉清桓的指尖扣上了刀片。
忽然,来人一把掀了自己的帽子,少女精致而略带怒气的脸让冉清桓傻了一下“樱、樱飔不会吧”
樱飔瞪着他。
冉清桓乐了“你怎么穿的跟哈利波特似的”
“哈你个头”樱飔破口大骂,“你爷爷的,本姑娘把整个归域都翻过来了你知道不知道等着吧你,回头我保证一、五、一、十地把战况告诉小王爷,有你好看的”
“那什么”冉清桓退后了一步,“你看是吧这个么”他开始想转移话题,“对了,话说你怎么突然跑来了”
樱飔把一封信丢在他怀里,没好气地说“自己看本姑娘倒了八辈子血霉,要是别人,我管他去死”她忽然觉得有些说漏了嘴,就此打住,恶狠狠地又白了冉清桓一眼。
冉清桓很狗腿地陪着笑脸,打开郑越的信,看着看着,表情却渐渐淡了下去。樱飔看过郑越写的是什么,只是个中曲折,不是她能了解的,冉清桓的表情让她觉出了不对,那样的神色无悲无喜的神色,几乎就让她控制不住得觉得,眼前的人不过是一具虚有其表的人偶,眼色幽深,但是没有眼神。
“狐狸”
“郑越确定”他的眼睛没有离开纸。
“就我所知,王爷的消息来源差不多是天下最准确的了。”樱飔迅速回想起无常那张惨白的脸和 yin 恻恻的笑容。
冉清桓点点头“我知道了。”他漠然地烧了信, “丫头,你回去吧,这里用不上你。”
“等等等”樱飔跳起来,“我奉王爷的命令保护你”
“我一个大男人要什么保护”冉清桓轻轻一哂,“再说你见过下等兵身边跟着保镖的么”
“你们那些蹩脚的刺杀我可以代劳。”樱飔有点急,这样的冉清桓让她有些放心不下。对于樱飔而言,或许郑越是给她一切的人,但是冉清桓绝对是一道光,顷刻便让她有了活着的感觉。
或许,不光是她,冉清桓这个人有种奇特的气质,他沉浮在战乱的勾心斗角里,甚至亲自临阵手染鲜血,但是不知为什么,他整个人却像是清晨中的第一缕阳光,什么都沾不到身上,什么都掩盖不了那目光中永远不变的澄澈,让每一个心怀晦暗的人都情不自禁地被他所吸引。
冉清桓冲她笑笑,恢复了常态一般“你不知道有些东西看起来是破绽越多越好么再说没有那么多要杀的人,有时候活人的作用更大一些。回去吧,我这边的事你大概也该了解了,回去给郑越提个醒,让他配合一点,我办事你就放心好了。”
“可是”
“丫头,回去了。”冉清桓给了她一个背影,显然已经是不容她再跟着了。
那背影看得樱飔有些不安,太寂灭了,单薄的、若有所失的,她不禁脱口问了一句“狐狸你家在哪里等这一仗完了,我和王爷说”
“你是说故乡”冉清桓定住脚步,但没有回头,月色柔柔地洒下来,他全身的轮廓都模糊了起来,“故乡么我不知道啊他们说同心且同德,故人怀故乡,有故人的地方才叫做故乡吧可是那个人都不在了,就哪里都不是家了。”
樱飔愣住了,直到冉清桓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满耳还都回响着冉清桓那样迷茫的声音,轻轻的说着“哪里都不是家了哪里都不是家了”
说不出什么感受。
归域战场微妙了起来。
温龙跃吃了个大败仗,几近丢盔卸甲。原因不是兵不强也不是马不壮,而是可笑的粮草断绝
在自己的地盘上粮草断绝温龙跃跟李野紧张对峙的时候,粮草一直是洪州人运送的,可是,不知道洪州那边出了什么事情,粮草迟迟不来。军心是十分容易散乱的东西,处在战争中的人有一种非正常的心理状态,非常容易冲动,同时又非常容易崩溃,只要有人稍加推波助澜就有可能一泻千里。
从有人开始偷偷宰杀别人的战马开始,温龙跃就知道这场仗算是完了。
而随后,洪州人又派人来致歉,可是致歉归致歉,粮草呢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都没有让谁去打仗凭什么去打仗
温龙跃百思不得其解,洪州人明显就是有背信弃义打算,可是,为什么
赵庆麟看了西戎来信后立刻做了一件事,就是把信使收监,并且得出了一个结论,西戎并不是真正想要和洪州合作,他们只是借这个机会来削弱洪州的实力,挑起两强相争坐收渔人之利罢了。
至于那封信么,一共写了这样几件事第一,强调洪州军官的意外死亡是燕祁人所为,然而这样一口咬定的事情,“温龙跃”却没有证据;第二,请双方冷静思考,不要因为这一点小事破坏了联盟,“温龙跃”觉得这只是一点小事,不足为奇;第三,痛陈燕祁人的种种罪行,并暗示赵庆麟尽快找到埋伏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燕祁人解决掉他们,然后增援西戎。
当时温龙跃和李野对峙的局势在赵庆麟眼里是很奇怪的,李野的军队数量明显少于温龙跃,况且李野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副将而已,怎么就能和昔日的一代名将对峙那么长时间
这当中难保有什么猫腻儿。
赵庆麟迅速上书洪州国主吕延年,吕延年的回复是暂时不要撕破脸,但是要让西戎吃点亏,还不能让燕祁人好过。于是有了洪州人暗地里停了粮草供应这么一档子事。
其实这样的胶着怪不得温龙跃,温龙跃一生谨小慎微,这次面对李野倒也没什么,可是余明那三千神出鬼没的人实在是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一直拖了下来。
然而赵庆麟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事的后果竟然就那么闹大了。
按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没听说过世界上有谁这一辈子都没吃过一点亏的,可是西戎朝廷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忽然就开始拿温龙跃战败这一次说起了事儿,不知道是不是这位曾经位高权重的将军太不知道怎么做人,被人大老远贬过来戍了那么多年的边不说,还要有人处心积虑地至他死地。
这事情闹到了什么程度呢说起来可笑,西戎的君臣似乎都烧坏了脑子,这段时间吵吵得最厉害的一件事居然是要不要易帅。
此乃兵家大忌,估计就连樱飔的水准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