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身登相位的冉清桓,多少也是不服气的,只是出身好,恰好有机会面上领兵罢了,若真的坐在作战地图前比划比划,谁还能输给谁,也未可知。但是时间长了,却也释然了,古往今来,怀才不遇者无数,他李野不过其中之一,况且这些日子以来,隐约猜到了了冉清桓的一些作为,心中倒也升起不少钦佩之意。
不过无论如何,他总是相信,老天是不会让金子无缘无故就被埋没的。
这天夜里,因为锦阳迎接未来的王妃,将士们逮着机会送了口气,他与一干人操练了一会,又坐在一起闲谈了一些,天色便已经很晚了,众人各自散了去休息。李野走回自己的帐子,才要进去,忽然惊觉,放松的神经骤然一紧,低喝一声“什么人”
一阵厉风袭来,出手的人看不出有多高的身手,招式却诡异地惊人,说不上什么气势,但是干净利落,就像是个有经验的杀手,可是他有些奇怪,凌厉的风声里却没有杀气,战场上拼杀过无数次,这种生死间的感觉,早已灵敏如野兽,闪念间,李野一动不动,对于未知的事物,以不变应万变,何况,那个人还没有恶意。
果然,袭击他的人“咦”了一声,寒光从李野的脖子上掠过,一瞬间映得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白色,那人的手指间夹着一个不足一寸的小刀,刀掠了过去,人也掠了过去,一个清澈的声音微微有些困惑“你怎么不躲开”
李野转过头去,虽然四下昏暗,有些看不出他穿着,但是确是云锦官袍是无疑的,应该没有人会穿着官袍大半夜出来当刺客吧他恭恭敬敬地道“在下唐突,不知这位大人这是何意”
来人弯起眼睛笑了“眼力倒是好,你刚刚怎么不躲开”
看不清他袍子上的花纹,李野心中疑惑,却没有说出口,只得定下心神“大人刀锋虽厉,却无杀意,我若躲开,想必大人还有后招,一动不如一静。”
“好。”偷袭不成功的人居然还很开心, “好一个一动不如一静,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李野忙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请。”
点着了灯,李野才看清楚这个莫名其妙的大人上好的云锦鹤绣,他心里一震,这是国相礼服这无聊人正是冉清桓,刚才听这小统领一番话,心里的好奇心像做了云霄飞车一样彪起来,少不得来探探底细。
“末将先前不知是相爷,失礼之处,还望恕罪。”李野有些奇怪,大半夜的,这位大人不是应该主持王妃的夜宴么,怎么就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到大营立了呢他暗暗打量这个人,第一眼就觉得好看,尤其是在军中,极少能看到这么秀气精致的男子,这人应该是水边执卷拈花似的人物,出现在这里就有种强烈的违和感,第二眼却看出他漫不经心甚至有些吊儿郎当的举止下藏的不深的锐利,偶尔眼神里流过的光,就像是烈火粹成的名剑一般,寒冷而逼人。
“夜宴太闷了,我中途开了个小差,跑到大营里来遛遛,谁知看见了你们比划别太拘谨,坐啊,对了,你是”
“末将李野。”
冉清桓点点头,果然是个挺普通的名字“这里不比朝堂,你我名字相称便好了。”燕祁果然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一个小小下士,竟然是 xiong 中别有沟壑,“我刚才听你说到王爷出征的事,似乎别有见地特别来打听讨教了。”
“末将不敢曲解上意。”
“没关系,只是闲聊罢了,”冉清桓不依不饶,“你觉得,王爷为王妃遭劫的事西征是个借口”
看来不说点什么,这位相爷是铁定不会罢休了,不过这或许也是个契机,李野决定碰一碰,毕竟随口闲聊能被国相偶然听见并追问的好运,不是人人都能遇到的。调整了一下心绪,李野观察着冉清桓的神色谨慎开口道“末将以为,不单单王妃是个借口,说不定此番西征也是个更大的借口。”
“怎么说”冉清桓一双眼睛亮得吓人,灼灼地盯着李野。
“首先,据末将听闻,王爷励精图治,绝不是没见过红粉佳人,耽于颜色者,是决计不会为了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子如此兴师动众,否则王爷怎会连未来王妃的面都不见一个,便匆匆出征”
“那么不是为了美人,若是为我燕祁的颜面呢你有没有想过北蜀的反应,若非如此,我们要怎么和戚王爷交待顶着这盟友之名,又叫我们如何自处”
李野毫不在意他口气咄咄逼人,侃侃而谈“使队在西戎遭劫,无论如何,西戎都是要担当责任的,还要面对两个邻国的非难,末将相信,西戎的凤栖公还没有笨到搬石头砸自己脚的地步,而北蜀的交待,相爷必定更清楚,也绝不一定就是四十万大军和王爷亲征。”
“说下去。”
李野道声“是”,继续说道“西戎与我燕祁和北蜀各自南北相邻,若是我们攻下了西戎,便已到北蜀边界了,北蜀的戚王爷纵是盟友也会心怀戚戚,到时以燕祁的树大招风,很可能马上就会有正面的敌手,如果被人看准了这个关系存心离间,叫北蜀从背后捅我们一刀,局势就大大不妙了。况且西戎架在我们两国之间,暂时不敢有什么动作,我若是王爷,一定不会先动它。”
冉清桓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李野对时局的透辟分析和高瞻远瞩倒是他所始料未及的“那么以你之见,王爷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李野叹了口气“这恕末将愚昧,还没想出。不过恐怕和王爷将相爷留在锦阳的原因。”
有隐瞒,这人还是很谨慎的“什么原因”
“相爷必定有其它的事情要配合王爷,末将相信,就算锦阳留人守着,那个人也绝不会是相爷,”李野顿了顿,“因为相爷是一杆枪,不是一面盾。”
冉清桓怔了怔,随即大笑出声“好一个李野,竟然被你猜得八九不离十,恕我眼拙,叫你怀瑾握瑜却报国无门,若是你有意,”他从怀中 o 出一把折扇递给李野,“把这个给你们齐将军,告诉他你这个人我要了,明日未时,让他带你去姚大人那边核实身份这也是惯例了,你家王爷多疑得很然后找我。”
冉清桓走得和来得一样快,一切都恍然如梦,若不是手上的折扇和帐子里少年留下的新雪一般的清味,李野几乎要以为这是一枕黄粱。
他不是故意有所隐瞒,官员初始任职,或者破格提拔,都是要经过燕祁一个特殊机构审核的,就是冉清桓说的姚大人姚景源负责的礼司,如果自己有问题,绝对过不去那成了精的老头子一关,只是刚才面对那个人,他忽然就没有自信说出自己的推想。
原本认为南蜀与洪州交战在即,王爷是会假借西征之名对此有所动作,但是见到了冉清桓以后,他直觉,事情绝对不仅仅如此。
第十四章 困兽之斗
粱长鸣独立城头,兵临城下。
这确实是他始料不及的,岭东人就像幽灵一样,突然冒出来,便径直逼到了西兽城下,这可是锦阳重地的南门户啊,倘一旦有闪失,则锦阳危矣。敌将是故荆公穆温的亲弟穆恭,又有“金杆枪”花弥做前导,“三眼先生”常书宴做谋士,此前不久,岭东军曾袭击过缭城,谁知竟意外的疲软,被尹玉瑛杀得溃不成军,明明只有两万人,当时锦阳大军还尚未离去,谁知如今突然冒出了传说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