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的法力都被凤瑾封住,他自己又没有三头六臂,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再者好吃好住,其实也不错。
而这个时候,另一位被困在燕祁营中的人的状况却要自由的多。
姳嫣虽然被俘,但由于锦阳王亲征在此,军纪相对要严明的多,没人为难她,加上她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看守对她的态度也很宽松。
夜里多思而难以入眠,姳嫣将玉箫取出,只身来到空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悠悠地一曲荡漾开来。她吹的是泠州小调,箫声如泣,然而自古嗜甜的泠州人所作的曲子却要温婉灵动得多,甚至有几分俏皮在里头,只是姳嫣一曲响起时,不知为什么,每个音都有种涩然,像是古曲的高玄难解,叫知音人听在耳朵里,隐隐地有种凄凉意味。
感曲怀人,有人念及高堂妻子,有人黯伤身世,有人叹息旧时韶华不复,有人,归思难收。
闻音者都不禁如冉清桓一般,披衣起坐,彷徨而出,远远地看着那月下美人静坐吹曲,不曾留神风中露水,恍然间已打湿衣襟。人们想起那火光冲天的一宿,须发皆张的男子纵马狂奔的场景亦或被乱箭 she 死的场景,一时难以想象这样清媚的女子对那查明起究竟是抱有什么样的心思情感,念及这般无双的红颜,眨眼便失了依靠,兴许就要这么薄命于乱世,不禁让人心声怜惜。
郑越不声不响地在她身后站了许久,直至一曲终了。
姳嫣这才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对郑越福了一福“民女参见王爷。”
郑越打量了她一会儿,风尘女子果然不比寻常闺秀碧玉,虽然抛头露面,但总算是见过些市面的,难得她面对锦阳王竟然没有半分慌张之色,他点点头“泠州的曲子”
“也不算是。”姳嫣歪着头想了想,“不过是借了个调子,民女自己润色所得。深夜难以入眠,吹来解闷,若是打扰大人们休息,民女不吹便是了。”
郑越摆摆手“不碍,真正想睡的人总睡得着,查明起已死,你可有什么去处么”
姳嫣淡淡地笑笑“多谢王爷,若王爷开恩,放民女一条生路,民女也别无所长,不过就是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罢了。”
“唔,”郑越沉吟了一下,“这样,姳嫣姑娘,孤不敢夸口,但锦阳总是比泠州繁华些的,有时候孤也想听听民间的声音,若姑娘有意,可以随军回去,帮孤经营一处耳目可好”
他总是能把最不雅的词用最得体的方式表达出来,姳嫣想了想“民女实在没有理由拒绝王爷厚爱,不知能为王爷做些什么”
“姑娘可会些羁旅怀人的曲目”
“倒是会几首。”
“好,”郑越笑笑,“到锦阳前的这些日子,可否辛苦姑娘每夜出来吹些时候”
“自当从命。”姳嫣低了头,没问为什么,眼前的温和男子给他某种琢磨不透的感觉,就像是风,和煦的时候吹面不寒,却不知它什么时候就掀起滔天巨浪。
郑越笑笑,这女人懂事得很,查明起为她送了命,倒也不能不说是死得其所那年轻人实在不是池中之物,尤其是他刚刚得到准确的消息,那人的身世倒是和燕祁大有渊源,那么,无论用什么手段,这样的人,都要为孤所用。
次日清早,冉清桓闲得无聊,问灵云要了一管箫,倚在窗边,慢慢地重复着昨夜听到的曲子,他多少学过一些,虽然不大精通,但天资总算不错,小半个时辰以后,也能学出些模样来。
一曲下来,总觉得差了些什么,他无奈地一笑,果然是半吊子,一抬头,却看见两个男子站在门口,灵云毕恭毕敬地侍立在一旁,冉清桓一愣,后面的男子他有一面之缘,正是那天押送辎重给自己让路的将军,前边的似乎有些眼熟。
他站起来,将箫放在一边“不知王爷驾临,有失远迎了。”
郑越微微一笑,反客为主地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快别客气,坐。这里可还习惯”眼前的人气质微冷,和那日不可一世的饮者简直判若两人,仿佛丹青勾勒,雅致而带着疏离。
“谢王爷,多有叨扰。”冉清桓垂着眼睛想想“然而久留不便,草民想”
“箫语,还记得为什么把你请到这来么”郑越打断他。
啊谁冉清桓一时没回过神来。
“孤还以为箫语是你的名字,”郑越没有半分诚意地“诧异”道“那兄台现在如何称呼”
什么叫“现在”冉清桓敏锐地感觉到郑越在给他下套“不才姓冉,小字清桓。”
“清桓”直接把姓氏省了,他还真是自来熟,“好名字,不过冉,怕不是本姓吧”
冉清桓猛然想起在哪里看到过的“箫语”二字,果然自己喝多了就耍二百五,连翡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掏给人家了,他心里迅速转念,自己为什么那么巧就在这种地方碰到锦阳王还有那块翡翠,八成是有渊源的说到底,多半是让凤瑾给算计了。
他的笑容有点苦“那依王爷看,草民该姓什么”
郑越盯着他的眼睛“据孤所知,清桓你本姓周,名字,原来应当是叫做箫语的。”
得,这又是哪出。
冉清桓看着他“王爷,草民本姓确实不是冉,但是自有记忆开始,也从未觉得自己应该姓周。”
郑越只是笑笑不说话,伸手要过身后男子手里的一卷卷轴,铺展在冉清桓面前。
是一幅画,笔法说不上专业,却非常传神,画上的女子淡扫蛾眉,微微含笑,恍若仙娥,顾盼间温情脉脉,每一笔都似乎让她活过来一般,冉清桓怔住。
郑越从怀里取出冉清桓的那块翡翠,塞到他手里“清桓,孤仍是忍不住得说你一句,先人留下的东西,怎么能轻轻易易地便给了出去呢”
冉清桓木然地接住,仍是盯着那幅画只因那画上的女子的五官长相,竟和他自己有六七分像当然,画可以伪造,但他在意的是自己心里那个声音就像她活过来一样
什么叫做,就像活过来一样
“她还在世吗”
郑越摇头叹了口气“如梦夫人,十几年前便香消玉殒了。”
冉清桓点点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郑越看着他,站起身来“跟孤回锦阳吧,有个人想见你。”
“嗯谁”
“我燕祁最尊贵的女人,九太妃孤想,她是你的姐姐。”
冉清桓摇摇头,他试图笑,却扯开了一个非常不自在的表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
郑越安抚似的笑了,拍拍他的肩,带着齐皊卿走了。冉清桓无比纠结地瘫在椅子上,心里骂了一句娘。
这算怎么回事他抱着自己的头,现在它又像宿醉一样地疼痛起来,好吧,事情是这样的,他,在当了六年孤儿,又被凤瑾收养了十多年之后,忽然莫名其妙地被凤瑾设计到了这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世界,然后莫名其妙有个人拿着一幅画和一块翡翠跑来和他说你应该姓周,你有父母,还有个见鬼的姐姐
他开始考虑离开了,事情似乎有些失控。
“王爷,他是”从冉清桓那里出来,齐皊卿忍不住开口问。
“他是,”郑越似乎心情很好地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