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没有大夫,她会死的。”陈雁瑶看着他,“母亲若是就这样死了, 对你有什么好处这些年, 母亲为陈府没有付出吗”
陈仲海冷哼一声,“为陈府付出我看她是为自己付出。”
此时, 刘家业被惊醒,他扶着脑袋, 摇摇晃晃的起身, 定魂片刻, 他看着眼前此景,哆嗦着唇,“妹, 妹夫”
“那个不是你看的,看的那样我,我们”说到最后,他言语蹇涩。
“住口。”陈仲海咬着牙, 恨恨的盯了过去,“我方才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你们还想狡辩”
杨姨娘看着陈仲海刚缓下去的神要暴起, 便上前安慰道“老爷,消消气,还是赶紧查一查这府里的账。”
那二人在屋内的对话,早已经被他听个透彻, 什么叫他一怀疑查起账来就没有活路什么叫给你的钱是我的钱,这府里的每一分进出,哪一分钱不姓陈
陈雁瑶听着几人对话,又看着沈氏和刘家业有些凌乱的衣容,心里隐隐猜出了原由,她心头大骇,惊道“父亲,这不是真的。”
此时,陈仲海的心思,全然都杨姨娘的那一番话里,一开始他找沈氏要钱,她未做安排,自己也不曾在意,而今天屋内那两贱人的对话,彻底浇醒了他,这府上的账,被动了手脚
他手一挥,厉声道“去,把铺子里的掌柜,府上的各管事,还有账房,全都给我叫上,我倒要看看,这一查,沈心兰是怎么个没有活路法”
陈仲海一声令下,杨姨娘就直接出去。
柳妈妈脸色巨变,身子似拉满弓的弦,紧绷不已,她们上当了,夫人被人设计了一把,他们用刘家业频频上门借钱一事做铺垫,然后使了手段,让二人做出了不能被容忍的事。
而自己也被芳庭院那个傻儿设计了,她用三娘子消息做诱饵,把守在门外的自己引开,然后杨姨娘带着陈仲海移步而至。
后面的事,一切都顺着他们的意思,如今陈仲海要查账了,就算以前账上做得再隐秘,在今日之事后,也暴露了。
思及此处,她硬着头皮解释,“老爷,你知道夫人的为人,她今日之举,难道你就没想过异常吗”
“方才奴婢在门外守着,却被四娘子莫名其妙的叫了过去,这调虎离山不值得怀疑吗”
陈仲海满眸怒火,盯着两人。
陈雁瑶浑身颤栗,这眼神,她从未见过,便知道此时再多解释都是无用,待陈仲海别过脸,她轻声吩咐柳妈妈将沈氏抱进内室。
很快,杨姨娘折身而回,把府里的二管事和账房,还有内院的几个管事婆子都先叫到正房,几个护院提着四个大箱子放在正厅内,而后逐一打开。
跟在身后的文姨娘看着挤满人的正屋,又见自己的儿子暴怒的神色,不禁道“这,这怎么回事”
她疾步上前,走到陈仲海跟前,“我儿,出了什么事”
“姨娘,你先回去。”陈仲海稍缓了语气,“儿要处理家事。”
文姨娘眼睛转了转,处理家事什么家事这么动怒她扫了一眼内室却不见沈氏,又看着陈雁瑶有些狼狈的神色,心头大喜,是沈氏出事府里的中馈要到手了
“带姨娘回后院。”陈仲海又一声喊。
文姨娘暗喜还未回神,就被护院请出了门。
陈仲海指着下首的一通人,狠戾道“把这七年的账,给我对出来,若有差错,你们几个就等着吃牢饭。”
刘家业看着眼前的阵账,心念一声完了,又晕了过去。
二管事就看着一边的账房不动,就推了他一把,账房姓孙,是沈氏扶正后提的人。
孙账房挪了步子,颤巍的拿着账册,哆嗦一声,“老爷。”
“说。”
“良田二千亩,铺子四间,六处庄子”
“慢,先夫人之前是六间铺子。”二管事看着孙账房即刻道,“你怎么说是四间”
二管事姓黄,是林氏还在时就已经进府的人,原本跟在老管事手下,沈氏掌家后,刘家业替了老管事的差,这些年他一直被刘家来打压成了摆设。
“这个在小的接手前就已经是四间”
那二间铺子被卖陈仲海早就知情,“查,当初那二间铺子卖给谁了,卖了多少钱,有多少账进了公账。”
“是,老爷。”黄管事当即应声,“这账目太多,小的瞧不如在外再请两个账房过来帮忙”
“好,你立刻去办。”陈仲海应了一声,又看着孙账房,“继续。”
孙账房翻了手中的账册,“四间铺子,都在夫人手下打理 ,每个铺子每月进进账八百两”
他的话未落,黄管事就抢道“先夫人的铺子,只有一处在城西,生意最差时候也有一百两进账,其他五处地处城东,城南,此二方位皆是繁华富饶之地,一个月的进账怎么可能只有八百两”
孙账房颤着身子,“这些都是送过来的账单所记,小的”
陈仲海喝的一声从椅子上起身,直接给了他一脚,而后又指着内院的几个管事婆子,“把这些人全都给我绑起来,待事情清楚后,我再好好算账。”
厅中这些管事婆子,全部都是沈氏一手带来,谁都不值得信任,他继续道“去把老夫人身边的吴妈妈请来。”
“父亲,你到底想做什么”陈雁瑶走到他跟前,“母亲伤成这样,难道不应该等母亲醒了之后再对个清楚吗”
“你这样让母亲有口也难言,再者,如今三妹去向不明,你把人全都关起来,难道要是想让官府的人帮忙寻人吗”
杨姨娘微挑着眉,一脸难隐的羞色,就道“大娘子,您是没看到刚才的情景,那奴婢实在说不出口。”
陈雁瑶凛然的看着杨姨娘,“姨娘是怕这陈府不够乱吗父亲眼下盛怒,你就这样喜欢火上加油”
“大娘子,奴婢说的都是事实。”杨姨娘恭敬道。
陈仲海眯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儿,想到之前芳庭院那人曾经提醒自己找沈氏要钱的事,就对黄管事道“去芳庭院把周妈妈也请来,你们三人马上给我查。”
“把沈心兰给我关到青安院,把刘家业绑好塞到柴房,若是让人跑了,后果你自负。”
“老爷不要”柳妈妈泣道。
陈雁瑶急道“父亲,你为什么不肯等母亲醒了再说”
陈仲海手一提,指着她,“闭嘴,再多说一句,你也给我滚。”
黄管事立刻应声,虽然不知具体什么情况,但陈仲海的盛怒,肯定是跟府内的账单有关。
陈仲海扫了众人一眼,袍角一翻,迈步出了正房。
“父亲。”陈雁瑶跟着跑了出去,“你不能这样”
黄管事看着他离去,就吩咐护院将厅内的一干人等全部绑住,而后跟着杨姨娘一同去了芳庭院。
守着芳庭院门口的两个婆子见到二人道出目的,不禁咋舌,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这不仅要请周妈妈去对账,连这芳庭院也不用自己守了。
时值午时,闷热稍退,天际也有了些清朗。
“父亲把这么多人关起来,府里的生计可不能乱套了。”陈满芝听着来人说完事便道,“真是巧了,昨儿我刚买了几个下人,不如一会让周妈妈跟您一起出去带回来”
黄管事神色微讶,怎么有这么巧的事就像特别安排好似的,“那就有劳周妈妈了。”
陈满芝看着他,“今天的事,黄管事可要紧着下人的嘴巴,若是传了出去,你可知道后果”
黄管事点了点头,夫人出了这样的事,她手下的人还能留能留府的人,只怕没几个人了,“娘子只管放心,出了这样的事,府里自然要整顿。”
陈满芝颔首,将原先准备的好的东西递给周妈妈,“你是母亲带过来的人,你过去跟着对单子,想必事半功倍。”
周妈妈接过,知道手中的东西为何物,而后就跟着黄管事先行离去。
芊芊玉手,粉润指尖,杨姨娘看着伏案持笔的那人,感激道“多谢娘子。”
陈满芝手一顿,抬头眸看着她,“姨娘不用客气,我不过是帮你引开柳妈妈罢了。”
“她快要死了,是被老爷打死的。”杨姨娘点了点头,泣不成声,“老爷不给她请大夫,她死定了。”
念平端了锦杌,又递了帕巾给她,看着她泪雨滂沱,听着她如泣如诉。
“她觉得奴婢跟那勾栏院里的女人一样卑贱,奴婢就让她在这栽个跟头。”杨姨娘泣道,“同是姨娘,谁又比谁高贵多少。”
丫鬟今日洒在刘家业身上的茶水,是用合春香的香灰所泡,合春香是一种催情线香,是青楼珍贵之物,其燃烧后的香灰再加入百合花茶,药效更佳。
“现在,她终于也尝到了,什么叫有口难辩。”她突然一笑,“她永远也翻不了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