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满芝呼吸一滞, 微敛了笑意,自己的异样,真的很明显吗
周妈妈看着案桌后的那人, 浓密的青丝散落在颈项处, 那带笑的眸,妩媚谲滟, 她越长越像夫人了,只是陈仲海刚才的话也着实让自己一跳。
“老爷那是气极败坏了, 你看哪家的娘子会如此忤逆自己的的父亲。”她解释道。
她的解释, 让陈满芝微讶, 她缓道“不用管他,接下来,静观其变就好。”
“是。”周妈妈扯了一把还在发愣的念平。
陈满芝看着二人离去, 手里摸着木盒,半瞌了眼小憩,院之外似乎还隐隐听见繁杂错乱的脚步声,偶带着女人低低的腔音。
恍然间, 院内一声轻响,而后一缕暖风携进室内,屋内的光亮一暗, 有个身影悄然出现大厅内。
陈满芝抬眸,猛然起身,啪的一声响,手里的木盒跌落在地, 她拾起放好,然后看着那人,“杜陵。”
“小娘子。”杜陵应道,相处有些日子,他从未见她主动找过自己,“你找我是有急事”
“嗯。”陈满芝颔首,“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越快越好。”
“好,什么人,要活的还是死的”
“活的,男的,年约四旬,身长不过六尺有余,体形一般。”陈满芝淡道,“粗眉,左眼头一寸长的疤痕,他右前臂刚被划伤,伤口约三寸长,身上隐隐一股残留的血腥味,应该是个屠户。”
杜陵一愣,看着她神色似乎有异,又闻得院外一阵阵嘈杂的声音,“陈府,是出了事”
“不是什么大事,多谢关心。”陈满芝笑道,“今儿我买了几个下人,报了你家的地址,麻烦明日你帮我安排住上一天吧。”
“还有明日的赎款之事,我要把交易时间改到早上,希望你再催促一下。”
杜陵又一愣,随即颔首,“好,娘子若是有事,可直接跟我说。”
说完,他便辞别那人,从墙角翻了出去,回望身后的陈府,灯火通明,宛若黑布上的一弯明月。
他踌躇几番,又沿着陈府的墙角转了一圈,随后又悄然无声的翻进正院,借着明光,可清晰的瞧见院内的情况。
延喜堂内,画溪瑟瑟的跪在地上,一行人站在上首,不停的踱步,听着进出的婆子来道消息。
“三娘为什么会从角门出去”陈雁瑶盯着地上那人,“文笙院在东,角门在西,她要出去为什么绕这么大的圈子”
画溪心口一提,伏地叩头,“寺院之事,三娘子气不过,所以所以就去找了四娘理论,四娘子说此事要她自己去跟刘二郎弄个清楚,再来芳庭院算账。”
她微微抬头,“三娘子出了芳庭院就说要去找刘二郎问个清楚,然后”
她的话还未落,沈氏抓起一个茶盏就扔了过去,“贱婢,你为什么不拦住她,你为什么不跟上她”
刘二郎闻言,看着陈雁瑶,直接道“表妹没有来我找啊。”
画溪被茶盏扔中,她抽泣,“三娘子把奴婢打了一顿,奴,奴婢拦不住啊,奴婢跟出去时,就已经不见人了。”
“角门的婆子呢”陈雁瑶看着进来的几个婆子问,“可有看见三娘出去了”
而后就有个婆子上前道“两刻多钟之前,奴婢是有看到三娘子从角门跑出去了。”
“继续找。”陈仲海冷然瞧着屋内的众人,“此事若是有人透了出去,就别怪我陈府待人心狠。”
他的话里,有刺骨的寒意,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老爷,这可怎么办”沈氏看着下人纷纷退了出去急道“这大晚上的,三娘一个人能去哪”
“都是你惯的”陈仲海瞥了一眼沈氏,“若是好好教养着,怎么会有现在这事”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眸狠狠扫过厅内的二人。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人都不见了,这是要命啊。”沈氏轻泣,一个闺阁女子一个晚上无踪影,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后果可想而知,“我们三娘可怎么办啊”
“你闭嘴。”陈仲海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怒瞪着沈氏,“要不是你们家乱七八糟的这些人,陈府又怎么会遭如此大劫”
刘家业瞧着他面色铁青,赶忙拉着自己的儿子跪了下来,“小的教子无方,让孽障做出这等不雅之事,小的愿意担责。”
“担责”陈仲海满眸冷笑,“你的儿子,把陈府搅成一锅粥,你以为担责轻飘飘的两个字就算了吗”
“侄儿愿意承担这罪责,请姑父给侄儿一个机会。”刘二郎伏地叩头,他的话说的格外认真。
“机会”陈仲海起身,走到跪地的二人边上,“四娘以前如何模样这陈府的人都心知肚明,你竟然会对她有了情愫我真是意外。”
“姑父此话何意”刘二郎挺直腰身抬了头,“莫不是觉得二郎欺骗您,故意让陈府出丑”
沈氏眼神一闪,眸色更怒,就是这个贱人害的三娘,若不是她说要三娘出府,三娘又怎么会跑出去
“老爷,二郎是不对,难道四娘就对吗她明知二郎对她有情还故意引诱三娘出府,她目的何在”沈氏咬牙狠道。
陈仲海转身坐回位置,就想到芳庭院那个女人刚才威胁的那一番话,如果真的的人把诉状递到府衙,那么自己又将会惹了一身骚,到时候上朝这日又是遥遥无期。
陈雁瑶看着陈仲海,将他阴晦的神色敛入眸中,刚才大张旗鼓的去了芳庭院却无功而返,看来她又能安然一时了。
她的运气,是太好了吗
“父亲。”她缓缓开口,“现在追求谁的责任也抵不过已经发生的事,我们理应先解决最棘手的问题。”
“四妹这次的事,罪在二郎,好在他愿意担责,不如就直接应下这亲事,别人也不会揪着这事不放。”
“三妹的事,若是能悄无声息的找回,那么自然不成什么问题,若实在不行,待找到了再送去庄子呆着,过了两年差不多也没人记得了再回府。”
沈氏闻言惊叫,“那怎么行,庄子那种地方,三娘怎么呆得了。”
“母亲”陈雁瑶冷道,“三娘现在出了事,就要好好敲打她,而不是一味的再宠溺。”
“刘家想娶四娘”陈仲海冷笑,“刘家拿什么娶四娘”
陈雁瑶看着他,“出了此事,别无他择,难道父亲还有别的办法吗又或者是让这事一直成为别人的饭后闲谈”
陈仲海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此事,容我以后再议。”
“老爷”
屋外一声娇滴滴的叫喊,众人朝外看去,就见杨姨娘一身薄衣,身姿曼妙的站在门外。
“你来这里干什么,给我滚回去。”沈氏怒指其吼道,“跟勾栏院一样下贱的东西。”
杨姨娘垂首不语,她的身影被橘黄的柔光沐浴,宛如一副典雅又秀逸的古画,翩婉如惊鸿游龙。
陈仲海斜睨沈氏,冷道:“管好你的嘴。”
杜陵紧紧皱眉,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家子,都在算计些什么啊她竟然还说不是什么大事思及此处,他脚一掂,就跃出了墙内,往候府方向而去。
锦帘半卷,夜风拂试,烛火影微。
“早前我们在边镇也曾经抓了两个奸细,其中一人服毒自尽,另一人逃走,不过看着样子那两人只是打探消息。”袁斌缓道。
如今他身子已经大好,下地也能行走自如。
“属下看着似乎有人在故意搅乱大局,目前尚且不知此人是知还是友。”
“上次的行刺之事,并不是我们的本意,是有人朝队伍中掷了东西,然后我们才被发现的。”
“这么说来,此人是敌”徐萧年道。
“属下觉得,他似乎是在看戏,看着我们大打出手。”
徐萧年挑眉,“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
“爷。”携一阵风,杜陵走进了室内,在徐萧年耳边低语。
“照她说的做,要尽最快之力找。”徐萧年眉宇紧皱,“这个陈仲海,如今休沐在家,也这么不知趣。”
“属下听着那几人的意思,是要把小娘子嫁去刘家。”杜陵看着他,试探道“眼下许世清那小子也在惦记着,要不咱们也去提亲”
徐萧年心头一热,轻笑道“她还小呢,容我再想想。”
杜陵袁斌二人看着他那一惯冷然的脸,突然有了一副赧羞之色,不禁一愣,这是思春了
“十四岁还小吗”杜陵一道,“不小了吧。”
徐萧年回神,轻咳一声,转了话题“李吉那边有消息了吗”
袁斌就接道“李太医在京的出诊记录,并没发现什么问题,不过,赤禹的那一场瘟疫,太医院的存档的脉案中,有一处似乎被人撕了一页。”
大康太医出诊,共存三份脉案,太医院、太医以及病家各自留底一份,以便日后查询。
“属下早前叫人去找李娘子,她给我们的手扎中,发现被撕掉的一页上头记录,是一个姓蒋的病家。”袁斌继续道。
“姓蒋”徐萧年一怔,“全名叫什么”
“蒋景航。”
“快去查英国公家谱字辈排行,看看是否有发现。”徐萧年惊道,赤禹一战,屠城近万人,能活下的人不多,为什么要撕掉那页脉案记录,是否在隐瞒什么
“然后去找臻娘,把那手扎取回来。”
“爷,你去哪。”杜陵看着他一个转身就出了室内。
“去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