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好说呢, 姓郑的,你不说那就还钱。”许世清拨开他的手,却不料反被他抱得更紧。
“我说, 我说嘛”郑礼祥松开手。“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爆呢你总得让我想想吗, 是不是。”
许世清哼了哼声,朝他翻个白眼又坐了下来。
“你说哪个陈府啊, 满京城多少陈府,你说是不是再说了我又不是那些娘们, 府里这种事一说一个准, 我总得打听打听。”郑礼祥想了想安慰他道。
许世清靠着街角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厮。
“郎君, 是北林坊的陈府,家主陈仲海,官居大理寺丞。”小耗子得了眼神, 忙说道。
北林坊大理寺丞陈仲海这他娘的是谁啊,郑礼祥挠头思虑,“那你知不知道,说亲的是我们府里的谁”
“郑八郎。”小耗子又插了话, 这可是他费了好大劲才得来的消息。
郑八郎郑礼祥微怔,他们府上的八郎不是死了吗他余光瞥到许世清那阴暗不定的脸,默默的挪了步子, 拉开了自己跟他的距离。
“郑礼祥,你他娘的忽悠我的呢,你们伯府要跟陈府联姻了,你不会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吧。”许世清见状立刻揪着他的领子, 死死的盯着他,“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赶紧想。”
“唉,你真是个爆脾气,不是我不说,这么说吧”郑礼祥挣扎两下,然后吧唧了下嘴,“我们府的八郎呢,死了一年有余了,你方才说的八郎,我哪知道是哪个八郎了啊。”
“你们家八郎死了那跟陈府说亲的是哪个八郎”许世清倏地松开手,摸了摸鼻尖,有些疑惑。
“我哪知道啊,死了一年多了,这咦”郑礼祥顿了一会,低着头喃喃自语,“八郎,跟那个傻子”
郑礼祥抬了头,眸闪精光,挑了眉目,笑盈盈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我把事情跟你说了,那钱就不用我还了”
许世清笑盈盈的给他理了理方才被他揪乱的衣领,“那当然,爷一个说话一个准,哪像你这个龟孙子。”
郑礼祥嫌弃的拨开了他的手,清了两下嗓子,“是这样的,我们府上的八郎呢,确实是死了有一年多了,不过我们家当家那个女人,不知道哪抽了疯,说什么要给八郎娶个媳妇,这不之前不也是一直找死人吗,刚好陈府有个刚死没几天的小傻子,结果一合拍给定下来了,谁知道,那傻子又不死了,活了过来了,你说奇不奇怪。”
“反正呢后来这事也成了,具体过程我也不知道,我们府上的八郎就这事,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陈府,其他的事那我就不知道了啊。”郑礼祥说着笑眯眯的又靠近他,“你可别反悔啊,这钱我可就不还了啊。”
许世清双目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些端倪,“你们府上的八郎,当真死了”
“那是,死了一年多了,也不知道我们当家那位是怎么想的,竟想出冥姻这事,你说妇道人家怎么那么多事啊。”郑礼祥暗自点了点头,面上带了些不可思议。
许世清没有理会他的话,抬头看着小耗子,“你查清楚了可是陈府的四娘”
小耗子啊的惊了一声点头如捣蒜,“就,就是陈府的四娘子,那个姜府门上的婆子是这么说的。”
“你们在干什么”郑礼祥看着二人神神秘秘的模样,便也起了好奇心,“也带我一份呗”
许世清瘪着嘴瞪着他,“闪边去,有你在准没好事。”他一只手落在郑礼祥的肩上,又指着不远处的赌坊笑道“你再进去几次,保证连亵裤都不剩了。”
“唉,你,你能不能别老触我霉头。”郑礼祥看着他起身迈步离去,他朝着那离去的背影叫喊,“那钱我真不还了啊。”
许世清头也不回的往后摆了摆手,赌坊在他身后渐行渐远,小耗子跟在他身后,二人盲目的穿梭在喧嚣沸腾的大街上。
他的心情变得有些低落,有些不确定郑礼祥方才说的话,郑八郎是死了,那她是不是郑礼祥口中的那个傻子按着自己两次看见她的样子,他可以确实她肯定不是傻子,那么跟郑八郎要成亲的到底是不是她
难道要去陈府一趟许世清倏地顿足,一想到他自己跟陈府的人又不相识,他不由得焉了脑袋,面上带了几分急燥。
晌午后,原是娇阳璀璨的日空倏然敛了光芒,天色变得阴沉,乌云似一张大网悬在城头上,沉寂、烦闷似潮水一般蔓延。
二人不觉间行至青雀街,喧嚣的街,攒动的人头,酒肆浓烈的酒味醇香千里,歌坊丝竹弦音声声侵耳。
许世清犹然记得上次为了避开黄家小胖子落荒而逃的狼狈样子,然后他第一次遇见她,那时候她穿着杏黄色的短衫,弱柳扶风的模样便在他脑子里就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恍然间,他似乎看见了那人就在不远处,他看到有个面生的丫鬟扶着她,主仆二人堂而皇之的走进了红袖绾,他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消失在自己视线里的二人。
“哎,你过来。”他往后挥了挥手,小耗子忙上前靠近他边上,二人在红袖绾对面的街道顿足相望。
“你们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穿杏黄色衣服的小娘子,从对面的街走进了红袖绾”许世清晃着脑袋看着对面。
小耗子脑门垂满了黑线,他耸了耸肩,这乌泱泱的人头,哪能看见什么小娘子再说了红袖绾那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除了那些妓人,正经人家的小娘子会进去
莫非郎君是想去红袖绾小耗子一个哆嗦,若是这样,今日就算郎君把他打死都不能让步
“郎君,哪有什么小娘子啊。”他应声,指着阴沉的天,“要不咱们回去吧,看着日头,马上就要下雨了。”
“你当真没看见”许世清神色古怪的看着他问道。
“这么多人,哪能看到呀,再说了那红袖绾是什么地方,能有小娘子进去吗”小耗子看着主子的神情吓一跳,“郎君,您瞧别人都往回赶了,咱们也别耗着了,要不然明日再去打听打听呗。”
许世清看了一眼阴暗的天,幽怨的叹了一声气,望着逐渐离去的行人,眉宇蹙起一片幽暗。
红袖绾,墨瓦白墙。
敞厅内朱梁披彩,灯笼微晃,遍地连枝花卉朱红毡毯,丝竹管弦悠扬,四角香烟缭绕,幻真幻假的画面腐骨蚀心。
香帏风动花入楼,高调鸣筝缓思愁。
陈满芝坐在雅间的临窗坑上,隔着窗远望,绿荫映掩着亭台院落,幽曲游廊,小桥流水,似一副生机盎然的春色图。
喜鹊登梅雕花的门半敞,丝竹入耳,雕花的什锦隔子,上头满目琳琅的古玩玉器,西南角下静立着瑶琴和凤首箜篌,上头的弦线被抚得光亮。
陈满芝面前的雕花几上,搁置着瓜果糕点,她端着茶轻啜,给姜少夫人诊过脉,回府时二人钻了空,在路过青雀街时下了马车。
红袖绾的名声很大,但凡个路人都知道位置,所以没费多少功夫她便寻到了,初进门时龟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们,陈满芝记得他面上的诧异和那不可思议的眼神,最后她只得以欺骗的方式进了门。
她说“我是臻娘的刚认的妹妹,不信你们尽管去问吧。”
红袖绾的丫鬟已经出去许久,风雨欲来的天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风透着窗传来一丝凉意。
“娘子,你的膝盖还好吗”念平眼巴巴的看着她,眸中带了怜意,今早可是跪了将近一个时辰,虽说上了药,可也是会疼啊。
“还好,我不碍事。”陈满芝看着她淡淡的笑道。
“咱们等了这么久了,您要找的人怎么还不来,莫非是不待见咱们,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念平看着窗外风起暗涌的天,面上有些担心,本来闺阁的女子来这种地方已经是大大的不妥,如若老爷知道,只怕要把芳庭院给掀了。
陈满芝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搁下,抚了衣袖起身。
“等了这么久,只怕是有事来不了了,那我们过去找她吧。”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门口,平时里很难得出府一趟,现在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毕竟上次欠人家的情心里总归不舒服。
“这不妥吧,万一人家真的有事,那咱们不是打扰了人家。”念平跟在身后,心里甚是惶恐,这种地方的女人,不是在伺候人那就是在准备伺候人的路上,她们这样莽撞的找过去,只怕惹得别人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