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所思所率,不可谓不深谋远虑。
顾矜霄唇角轻扬“好。我记得了。不过,不是每个人死了都会有魂,还能记得生前。鬼蜮荒芜昏暗,不像人间。幽篁还是珍重些好。”
“说得也是,最起码,若是我死了跟顾兄 yin 阳两隔,像这样坐在一起下棋饮酒,游赏江流林海的日子,就难得了。”
他拿起桌上的一壶酒,斟到两个酒盏里,端起一盏轻轻一碰,桃花眼笑意盈盈眯了眯“如此良辰美景,我想起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可与顾兄把臂同游。去时,顺路杀一对美人儿吧。”
他慢慢喝完了一盏薄酒,身姿不动,只酒盏缓缓微倾。
垂顺的睫毛和微动的喉结,这个角度看去,意外的清冷禁。
棺材一样的轿辇四面,黑色的纱幔被山风时时拂起。若隐若现那道红衣,像雪夜里最艳的一枝红梅,被攀折珍藏,封棺入殓。
第44章 44只反派
棺材, 不,是黑色的轿辇一直飞,走得是直线,径直穿过荒野水域上空,速度平稳又很快。
偶尔有人抬头远望看见了,也只以为是一只黑色的大鸟。
两个人一路弈棋, 饮酒,闲聊, 任由这轿辇在方士符咒的驱使下,向着林幽篁所示的地方飞去。
顾矜霄随手抚一段琴音, 林幽篁一面饮酒一面细听。
酒喝得不多, 林幽篁的眼波却像掬了一捧清酒,他笑“都说听音识人, 听了顾兄这么多曲琴音,我却到现在都猜不准, 顾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是极简单复杂之人。”顾矜霄平静地抬眼看他, 手中弦音不断,“跟你一样。”
林幽篁起初见顾莫问第一面的时候, 的确是这么觉得的,这个男人眼里仿佛与生俱来的黑暗,在告诉他, 他们是同类。
认识久了, 他却不能肯定了。
林幽篁笑容难得无害, 呢喃一般低语“我要你来我身边, 你就来了。可是,顾兄是要什么呢”
“你觉得我要什么”顾矜霄尾音极轻的声音,带上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死气和杀意,如影随形,漫无边际。以为,你会喜欢跟我一起,享受摧毁那些碍眼东西的愉快。但,那是以前。”
林幽篁闭上眼睛,似是这样就能更贴近琴音描述的心境。
“现在呢”
琴音飘渺空灵,似邪似仙,悠远漫长又忽而耳语轻诉。纵使有血腥杀戮,也只是若隐若现的泥土下的骨屑。
林幽篁唇边笑意渐生“顾兄的眼里,生和死好像都是一样的,这想法很令人着迷,对某些人来说也很可怕。有时候我觉得,救人或是杀人,在顾兄眼里或许毫无分别。”
顾矜霄垂眸看着指间的弦动,轻轻地说“一个人若是 yin 间呆久了,见过的死人比活人还多,有时也会分不清正反两面,谁是镜谁是影。人人皆知人死为鬼,却不知,对有些鬼而言,转世轮回抹消一切记忆,更像是彻底杀死他。”
他薄唇的线条很好看,有些不符合气质的秀美,一点弧度就温柔“佛法说,人生如梦幻泡影。你说,既是虚假,死亡就是把他们从人世的幻境里叫醒。这是恶还是善已经醒来的人,将他强行拖回梦里复生,想起的记忆再次抹消。他是谢我,还是恨”
林幽篁的眼睛缓缓睁开,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一眨不眨,像是看进漫不见底的深流。
顾矜霄轻笑一声,叹息一般“古时先贤把方士另行别类,以为异邪,其实并没有错。因为我们只有一半踏足人间,而非全然站在活人的立场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说的地方到了。”
那琴音不知何时停了,连同悄然落地的轿辇。
与世隔绝的山野深林里,种满了高大的乔木,此刻满树深红的木棉花正边开边落。
这棺材似的轿辇,就悄然出现,在这片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的红,和山林绵密的绿草间。
黑色的纱幔自然的分开,轿辇里走出来两个人。
青白色衣服的男人,通身的清俊尊贵,似钟鸣鼎食之家才养得出来这贵气沉静。
红衣的男人,微抬着下巴,既风度翩翩得优雅,又轻狂肆意得桀骜。
纵使容颜艳丽,桃花眼似有若无舀一湾笑意,也难以忽略那惑人色相之下,骨子里透出的锋芒冷漠。
“这么大片的木棉花,也就只有这里能赏到了。”林幽篁望着那生着青苔的石阶山道,“顾兄可有兴致,与我一道在这山林走走。山上的风景更佳。”
“好。”
两个人并肩拾阶而上,身后那黑色的轿辇,自发的浮空,远远地飘在这大片的木棉林上空。
山间的风很大,纵是这绵延不绝的林木,也难以阻挡风势。
枝上茂密的木棉花,便雨也似得,大朵大朵的飘落了。深深浅浅的红,绿荫遮蔽下的昏暗山林里,仿佛浓墨重彩的画卷。
山风也吹起他们的衣摆和长发。
林幽篁微微眯着眼睛,心情很好的笑了。
“你看,真的很美。”
就像上次在落花谷谷口,巨大山桃花树上一样,他总是偏爱这种狂风骤雨中,盛极高大的花树,一边极力挣扎,一边凋零逝去的景象。
这次不止是一棵,而是铺天盖地,整个世界皆是如此。
“的确很美。”顾矜霄的眸光也专注地看着,“一半凌厉毁灭,一半向死而生。”
林幽篁闭眼,微微仰着头,眉宇愉悦至极,如入仙境。唇角的笑意,仿佛对着情人一般,近乎沉醉的甜蜜“这种感觉,就像身处千军万马厮杀的战场。不断的杀,不断的死,此时应该配上一曲七杀之舞。不知道,白骨夫人可愿一舞”
“白骨夫人是谁”美景虽美,顾矜霄的神情却还是沉静无波。
“就是我跟顾兄提起的,那对美人儿之一。如此美景,却无人踏足。自然是因为,此处已经有了两位极为不好客的主人。”
那木棉花海里,一只涂着蔻丹的柔美的手,握紧了一只骨架不大,比一般男人好看,但一眼看去还是属于男人的手。
花树下,山阶上的两个人还在对话。
“一位是白骨夫人,那另一位是谁”青白衣服,儒门贵公子一样的青年,淡淡地问。
那虽然带笑,声线却清凌冷漠的声音回他“另一位,叫鸦、美、人。乌鸦的鸦。”
鸦美人三个字一出来,那木棉花海里的隐隐露出的两只手,又是一阵纠缠。
那只骨架偏小的男人的手,似是生怒,紧紧攥起,被涂着蔻丹的柔美的手整个握住,微微制止的晃了晃。被包裹住的手似乎想要挣脱,却又极力听话的忍住了。
“白骨夫人和鸦美人,是一对姐妹吗”
林幽篁轻笑一声,慵懒地睁开眼“不,这是一对姐弟。生得国色天香,仿佛双生的姐弟。只是,弟弟看着比姐姐小几岁的样子。看来这相似只是意外。”
乌鸦啼鸣,白骨蜕生。都代表着不祥的死气。
“他们都是落花谷的客人”既是林幽篁要杀的人,看上去只有这一个原因了。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