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枝起身去烧了水,让啸之洗过澡,换了衣服。啸之洗去一身狼狈,擦干头发坐到床边,才恢复了清俊文雅的样子。
“你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摔着了,有没有哪里受伤”连枝擦干净了他的公文包,倒了杯热水递过去。
啸之眼睛亮了亮,接过水杯,低头泯了一口,才道“好得很,就是额角擦了一下,不妨事。我刚刚才回到泸城,说来话长。”
连枝看过去,果见他额角处有一道细细的划痕,翻着血丝,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她心里一疼,转身拿了药酒过来,犹豫片刻,在他身边坐下,给他擦了擦伤口。还刻意坐远了些,毕竟许久未见,她着实有些不敢靠近他。
啸之原本还是笑着的,察觉她的生疏,微微一愣,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半响,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连枝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下意识地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道“十一点半了。”
啸之闻言,长长舒了一口气,把杯里的水喝光,放到桌上“还好没晚”
“什么没晚”
啸之微微一笑,说道“你且等等。”起身去翻自己那件脏兮兮的长衫。
连枝见他行为反常,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中既好奇他为何大半夜这么狼狈的回来,又念着今天才朱太太处所听的事情,权衡许久,竟不知先问哪个。
啸之边翻着衣服,边念叨道“哪儿去了,明明放在这儿的我原本买好了今早的船票,谁知中午遇上大雾,船停在了樊阳”
“那你怎么回来的”
“我雇了辆黄包车,拉我回来的。”
连枝震惊万分,半响,才呆呆地问道“樊阳到泸城这么远,还有山路,你雇黄包车回来”
啸之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仍翻着他的衣服“难道在包里”他揉了揉眼睛,起身去翻公文包。
想来那身泥就是搭黄包车摔的,连枝又惊又怒又心疼,什么事情,值得这样火急火燎的赶回来这还好只是摔了身泥,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她几乎都不敢想。
连枝惨白着脸,一动不动的坐着。
“你不是要证婚吗怎么这么急着回来”
啸之动作一顿,从公文包里拎出个红色的小盒子,眉开眼笑“可算找到了唔,你刚说什么”
“我听说你要留在北平给人证婚。”
“什么谁说的原本是有朋友请我去证婚,不过我推了,要赶着回来。”啸之走过来。
连枝咬了咬唇,忽然像被点着火的炮仗,即刻发作起来“赶着回来什么事情就这么要紧了你知不知道樊阳到泸城有多远呐,你竟然敢随便雇个车连夜赶路你,韩啸之”
啸之被这突如其来的怒气惊呆了,愣愣地站在她面前,半响,低头仔细看了看连枝“你哭了连枝,你别哭啊。”
连枝咬着唇转过脸,并不说话。
啸之急了,坐下来伸手想擦她的泪水,却被挡回去,他连连道“都是我不好,我该打,该骂你别气了,你先听我解释好吗”
连枝哽咽了一声,说道“好,你说。”
“你还记得今儿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连枝闷闷地说。
啸之蹙眉道“果真不记得”
他攥了攥拳头,复又松下来,低声道“今天是我们成亲一年的日子。”
什什么
连枝浑身一僵,瞪大了眼睛。
成亲一年的日子
是今天吗
她下意识瞥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日历。
说实话,连枝并不记得他们是哪天成的亲,只隐约记得是夏末秋至之际。而且在她的认知里,不存在“成亲一年”这种纪念日,娘没教过,她向来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纪念的。可此时被啸之这么一提,她心中居然生出了些微妙的感觉,思绪飘回了成亲的那天,大有时光飞逝的感慨。而且,啸之竟然记得这实在让她有些受宠若惊,心底隐隐泛出几丝甜蜜来,说不出的感动。
啸之是为这个,才这么急着回来的吗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这个日子我真的不想错过,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别怕,我不是逼你和我一起过这个纪念日,”啸之低声道,“我就是想回来看看你,想把这个给你。”
他把红色的小盒子打开,递到连枝面前。
里面躺着一对银色的戒指,款式普通,色泽却极其漂亮,还隐隐刻着莲纹,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一看便知做工有多精细。
“咳我不是逼你接受的意思,你不嫌弃就戴着玩儿,不喜欢就算了。”啸之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有些紧张的攥紧了手里的盒子。
连枝今夜所受的惊吓太多了,此刻居然不知做何反应。
“给给我的”
“嗯,我们一人一只,”啸之又犹豫着补了一句,“你若不愿,我便不戴了,你戴就好。”
啸之忐忑不安的等了半响,没有听见连枝的回应。
他心下一凉,慢慢收回盒子,垂头道“我前两天去看的,我现在的钱,只买得起这个。想着将来挣了钱,再买个更漂亮的给你可现在看来,我送的,你是不会要的吧哈哈”他讪笑了两声。
连枝忽然扑进啸之怀中,头正好枕在了他的心口,二人险些掉下床。
头上是他暖暖的呼吸。
耳边是他“怦怦”的心跳声。
“我要戴这个。”她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