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枝关了灯,把自己蒙进被子里,捂了半响,才探头出来透了一下气。窗外如水的月华撒进来,正好照见她脸上的绯红,宛如月下桃花,艳丽而梦幻。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心跳快得惊人,脑中还想着刚才的事,难为情得很。
唔真是太羞人了。多半是啸之找出来准备洗澡的,原来好像还是用别的衣服盖着的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偏偏抓了那件,没脸见人了。
幸亏啸之一言不发地就把那个拿走,去洗澡了,否则连枝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而且昨夜啸之才生过气,今晚她又做这样的事。“天呐,乱七八糟的,愁死我了。”连枝心道。
不过啸之怎么还没回房他平常洗澡是很快的,今晚也太久了,她都收拾完柜子上床睡觉了。
连枝脑海中乱的很,睡不着,便抓着被角,睁着眼睛看窗外,夜色十分浓重,唯有些许月光照在葡萄架上,隐隐勾勒出它的形态。
又过了很久。
连枝渐渐地打起了哈欠,双目几乎就要阖上,只剩下一条浅浅的缝,又长又密的睫毛扑闪了两下,便静止下来。正当她要与周公相会之际,身边忽然一沉,连枝一个激灵,鼻尖充斥着熟悉的清爽气息,她躲在被子下睁眼望去。
啸之回来了。
他坐上床,轻轻地掀开被子,她立即阖上双目。今晚发生了那样的事,连枝实在不好意思与他说话,便再次使出了闭眼装睡的伎俩。躺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不对。
啸之平时总是往她身边挤,总要两人贴在一起才肯睡的,便是昨夜他生了气,回来以后也照样抱着她睡啊,怎么今晚离得这样远
连枝装模作样,装作睡熟的样子翻了个身,往他那边靠去,居然扑了个空。
“”
啸之是睡在床沿上
啸之更是苦不堪言。他本来就有意躺得离她远远的,没什么位置可动弹,忽然感觉连枝翻了个身,他心头一跳,立即悄悄往床边挪去,这下若动一动,他大概就要摔到地上了。
啸之偷偷深吸了几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一上床,闻到连枝身上甜丝丝的味道,心就沉了下来,只怕自己刚刚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又要卷土重来了。
啸之咬咬牙,转身背对着连枝睡。
若换做平时,他也不会忍。只是此刻,啸之还没忘记连枝昨夜说的那些话。若她真是为了报恩才与他在一起,因为他是她的“丈夫”而允许他在这种情形下,他是绝不会碰她的,否则他成什么人了她又成什么了
虽然啸之不是什么“罗曼蒂克”的人,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没有爱情的结合,啸之是不愿的。
因为那既亵渎了对方,也对不起自己。
啸之半睁着眼睛,望着茫茫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连枝又暖又香的气息,他心中忽然一阵酸涩。
自己是喜欢连枝,这一点他很早之前就明白了。那连枝呢
她刚答应他那阵子,他高兴得不得了,以为她也是喜欢自己的。
现在想来,只怕是他自作多情了。
韩家兄弟把祝康华和另外几位同僚请到家里吃饭,一来可以商量设置专栏的事宜,二来也是有意谢谢职员们这一年的努力。
当天下午,连枝和薛歌萍做了一桌宴席,都是极漂亮的菜色,还有淄阳名菜清蒸鲈鱼,一端上桌,鲜香就扑鼻而来。薛歌萍熬了汤,连枝温了两壶酒,想着悟生的职员有不少都是爱喝洋酒的新青年,又把两瓶红酒拿了出来。
祝康华与连枝上次见面还是开源的秋游,这次见到连枝,却是一喜,向她道“韩太太,又见面了我很喜欢你的画。早在你还在开源念书时,我就听李先生提起过,你画的画儿好,之前不显,如今一登出来面世,果然不错。”
连枝愣了一下,问道“我的画”
祝康华道“我见过不少广告上贴的画,署名都是碧意,难道不是你不成”
“这你怎么晓得是我”连枝惊道。
“你复学后画的美术作业,有一次盖了个碧意的章,偏巧我看见了。”祝康华道,“李子空先生说,你的风格很独特,多加磨练,将来必然出彩。不怕告诉你,你之前的美术作业我倒不觉得哪里出色,只是近来的作品,确实很好。”
连枝不习惯被人这样夸奖,然而祝康华神色坦荡自然,又不是恭维,她也只得大大方方的应了。心下还有些惊喜,既然祝康华觉得她画得不错,那她是不是就有机会去帮忙了
在座众人跟着恭维了几句。
倒是旁边的韩老太太闻言吃了一惊,皱着眉头看了连枝一眼。啸之见状,夹了一口菜放进母亲碗里“娘,这个好吃。”韩方氏不语。
啸之也不在意,只低头夹了一块鱼肉给连枝“多吃些。”
连枝点了点头,吃了那块鱼肉,特别鲜嫩。
这次来的除了祝康华以外,还有一位女士,殷虹丽。聊到关于女子专栏的事宜时,她两眼放光,侃侃而谈,连枝从旁看着,不由得心生敬佩,很有些认识一下的冲动。
席间开了酒,众人笑着喝起来,老太太已吃罢饭,说要回房,连枝想送她,却被啸之抓住了胳膊。
“娘生气了,你别过去,免得她跟你发火。”他低声道,起身向众人道了声“失陪”,便送母亲回房去了。
连枝猜到是方才说她画广告图的事,才让韩方氏生了气,连枝心下不安,东西也吃不下了,只撂了碗静静坐着,听众人谈话,偶尔跟着应两声。
又过了半响,啸之才回来,面色如常,微笑着坐下来招呼众人吃饭。连枝蹙眉看了看他,便想问方才之事,却见他低头下来,说道“回房再与你说,先吃饭,你碗里的菜都没动过。”
连枝苦笑一下,仍呆呆的不想动,啸之见了,又夹些菜与她,碗里的菜堆得实在不好看了,连枝才勉强吃了几口。
席间祝康华敬了连枝一杯酒,没过多久,殷虹丽又来敬。连枝酒量本就不好,两杯喝下,当时便晕乎起来,两颊红彤彤的,眼里像是盈了一汪水。
众人散了,啸之将她扶进房里,连枝迷迷糊糊的寻着床躺了上去,啸之被她带得差点跌倒,扶着床头,看她“连枝”
连枝半睁着眼,软软地“嗯”了一声。
“我有话问你,你可愿意回答我”
连枝抱着被子,揉了揉眼睛,嘟囔道“你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