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学这些做什么呢那个他要好好呵护的人已经不在了。他就算十项全能,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他学这些的时候,就好像他在一步一步实现自己未兑现的诺言一样,就好像跟他在一起一样。
他去海岛潜水,看到颜色缤纷的小鱼环绕在周围,就会想到男孩春雪初融般的笑,他做出惊艳又美味的料理,就会在脑中臆想男孩尝到嘴里会是什么表情。如果不这样想着,他就会觉得人生是一口干涸的枯井,了无生趣。
尹孜一看到他这副神情,就猜到了其中的关节,赶快收住了嘴。
那还用问为什么吗能牵着曲公子的心魂的,一直都只有一个人,即使那人离世了七年,也未曾改变。
尹孜看到曲凌恭视线落到吧台一隅,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眸色不禁一暗,他郁郁说“你们都是贵圈的,应该也听说了吧那一对也是”
他把“生死殊途”四个字咽了下去,只深深叹息。
“你说这几年都是什么事啊简直天妒英才,郭家小公子那个叫君寻的小哥,人又好,长得又帅。怎么这么倒霉”
尹孜愤愤不平,调侃着说“你说是不是那边选男妃,他和你家那位长得太好,被一起选走了。”
曲凌恭不予置评,沉默地望着如今空荡荡的座位,尹孜也怅然不语,两个人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却好像历经了人世间繁华褪尽后的苍凉萧瑟一样,已经深深感觉到人生里弥散的肃杀之气。
那天跨年夜,尹孜的酒吧里照例纸醉金迷,尹孜请了一组地下知名的乐团,声势烜赫地闹腾了一夜。
曲凌恭喝得酩酊大醉,伏在吧台上径自睡了过去。
梦里,他回到了星忆中学教学楼的楼道里。
他站在空旷无人的走廊中央,看到走廊尽头,在那片浅绿色墙壁前,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静静伫立。
他心里一阵悸动,眼眶酸涩而灼热,踯躅着缓缓迈开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带着一种近乡情怯的怯意,一步一步向那道细瘦的身影靠近。
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
他终于来到了那人身边,看清了那人清隽俊雅的面容。
暑假里寂静无人的走廊尽头,在他那张奥数比赛第一名的红色喜报前,他的若若静默地伫立在那里。白净匀长的手指略带犹疑地抬起,用指腹在他名字那三个漆黑的墨迹上轻轻地摩挲。
他看到男孩露出了晴光映雪的微笑,那笑容是那么鲜明,那么欣喜,仿佛一夜春风,满树融融的苦楝花全都开了,向他吐露着浅淡清新的芬芳。
他听到男孩清朗的声线,小声说道“好久不见。”
有泪倏然间夺眶而出,曲凌恭伸出双臂,想要紧紧环住咫尺之间那个瘦削的身体,却只抱住了一片虚空。
在那个世界里,他只有意识没有实体,像空气一样透明,男孩无知无觉地穿过了他的身体,向着走廊另一头轻盈地跑去。
那边,韩雪茹站在远处,轻声问“钧若,真的要转校到这里吗”
男孩异常认真地点着头,漆黑的瞳眸盛满了诚恳和祈求。
他那个样子,韩雪茹第一次见,男孩一向腼腆又内敛,从来不跟自己撒娇,也不开口祈求什么。韩雪茹看到他认真又期盼的小样,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笑了笑,答应了他。
男孩的眼睛乌亮亮的,有点点微渺的光芒闪烁,仿佛满天的繁星都倒影在他眼中。
曲凌恭在睡梦中,默默攥紧脖子上的白瓷瓶,心跳变得急促而紊乱,呼吸却慢慢变得轻浅。
意识逐渐远了,朦胧中,他听到耳边响着一首自己前些年翻唱过的歌。
歌词唱到“后半从前半分裂,”
“人生是连环失窃。”
“你爱的不告而别。”
“一生是多长时间。”
“终于,我和你,在这里相遇。”
“也许,你就是我未尽的心愿。”
、重逢
第72章 重逢
曲凌恭醒来的时候, 入眼的是一片纯白色, 白被罩、白床单、白帷幔,就连铁艺床上的漆也是白色的。空气里弥散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他大致猜想到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他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懵懵然发了会儿怔。他想, 左不过是饮酒过度, 醉倒在酒吧里,被尹孜送到了这里。
头并没有宿醉后的沉重和眩晕,他想坐起身,略略耸动了一下肩膀, 却感觉全身像被重物碾过一样,连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无力。
他虚弱地沉回雪白的棉被里,昨天跨年夜的喧嚣声好像还在耳畔回响, 而梦境中那个清癯宁逸的身影却渐渐从绚烂迷蒙的世界中晰出,斑斓的霓虹散了,嘈杂的人声也远了。
那个人静默地站在教学楼走廊的尽头,站在贴着喜报的浅绿色墙壁前, 凝望着自己的名字, 就仿佛站在时间之外,世界的彼端。
那双明澈如水的眼睛深深印进心里, 那人眼角带着久别重逢的忻悦,轻轻对自己说“好久不见。”
曲凌恭费力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感觉到皮肤上湿润的泪意,七年了, 他做了无数噩梦,午夜梦回回荡在耳畔的,都是男孩那句蚀骨灼心的遗言。
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漏了一个大洞,有时独自走在风里,都觉得风能从背后灌进前 xiong ,穿膛而过。
少年的挚爱纯真赤诚,他也是用尽了一切在爱那个人,可是,就连梦里,也不能伸手抱一抱那个人。
曲凌恭像无数次那样,下意识地用手去 o 颈上挂着的白瓷瓶。
他 o 了几下,手底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抓到,突然全身一僵,猛地坐起身。
不顾全身的酸痛,慌乱地在床上翻找,被单、床单和枕头下面全部翻了一遍,也没有发现那个小小的瓷瓶。他跳下床时,无意间看见自己手臂露出的肌肤,有青红交错的条状伤痕,以为是自己喝醉后,在哪里刮蹭出的伤,也无暇去理,光着脚跪在床底下探身去找他的宝物。
身后有人掀帘而入,声音疑惑又急切“小凌,你在找什么呢”
这个声音娇柔而熟悉,曲凌恭猝然回头,果然看到母亲宋诗芳站在身后。
她手里提着保温壶,人好像一夜之间消瘦了很多,却更显年轻了,穿着件桃红色有点复古的紧身羊毛连衣裙,反而将人衬托得秀丽而娇俏。
曲凌恭从床底下退出来,急切道“妈你看没看到我的瓶子”
“什么瓶子你赶快到床上躺着。我帮你找。”宋诗芳将保温壶放在床头,焦急地嘱咐。
她把儿子扶回床上,看到儿子露在住院服外面的一截手臂,心疼地哀叹“你爸这回也太狠了哎”
“我爸”
曲凌恭回想,自己七年前作天作地叛出曲家,闹得满城风雨,已经在形式上彻底跟曲家和曲明风断绝了父子关系。在尹孜的帮助下结识了娱乐公司的经纪人,成名后将宋诗芳妥善安排,已经跟曲家再无来往了。
听他妈这话,怎么曲明风又想起有他这么个儿子,故技重施出面管教了
曲凌恭有点疑惑,他想自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