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麟笑说“他,比较害羞。大军出发时,我从百里之外趁夜来寻他,他都不让我看看他的模样。只叫我活着回来才给见。我无法,抓了一把土,在天明之时又连夜赶回军中。”
许兰芝见他笑的有点傻气。
许兰芝看着看着,慢慢地眼前的两张脸渐渐重叠了起来,一张熟悉的脸是谢辰海的,一张傻笑着的脸是眼前之人的。
许兰芝心说自己当年错走了一步,就是未与那人好好相看一番。如今认错了人,连连惹来杀身之祸。
亦或是,那人想杀妻,悔婚。
许兰芝心想“当初自己并没有应承那人独自定下的婚约,只因人鬼殊途。又因那人身上有股戾气,自己有些不喜。不料谢辰海几次前来相求,本以为那是真心了,可是”
许兰芝的目光透过花窗,望向窗外斑驳的光影渐渐清晰,而后那光影又渐渐减弱。
但他足以看见花窗上的姜黄色符纸,和朱砂符咒。还有那站在门廊外的小童儿金秋。
许兰芝说“这饭食里的符纸灰,好吃的很。只是,你太小气了些,这一点点的供奉,哪里填得满一只饿鬼的肚皮。”
谢麟起身,说“在下谢麟,字辰海。当初与你定下婚约,实属无奈,奈何你这位鬼仙,我谢麟实在是无福消受。”
许兰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你们谢家这是要过河拆桥。”
谢麟说“人鬼殊途,无后为大。在下不知如何告知与家父,我与鬼仙结亲一事。”
许兰芝说“所以,你便要杀我吗。”
膳食中的符纸灰在许兰芝腹中渐渐地燃烧了起来,许兰芝说“这一味真火,是要将我烧得魂飞魄散吗。”
谢麟说“我本是战场上的武将,杀人如麻,冷血冷心,并不是你的良人。”
许兰芝说“那你的良人亦不是我,难道是那只狐狸精吗。”
谢麟说“你即猜到了是金秋,我也不做隐瞒。”
许兰芝的身形渐渐地随着腹中的符纸灰的燃烧,开始模糊了起来。
许兰芝说“鬼若是吞食了三昧真火符咒,死相极为难看。念在我与你们谢家有恩的情分上,可否为我留一丝颜面。”
“一将功成万骨枯,我是从尸山里爬出来的,死相再难看的兵士,我也是见得的。”谢麟说“不在一时片刻的,我且在此为你收尸罢。也算还了你的那份恩情。”
许兰芝转头看着谢麟的脸说“那让我看一看你的真容吧,”
谢麟说“在下正是平西将军谢麟。谢辰海的样貌是易容家父的。”
许兰芝笑了笑说“你,竟也不是他的亲子呢。”
谢麟被一只鬼仙无意之中点破,恼怒地说“说到底,你也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了。现在能耐得了我吗。”
“正是因着你们的那一丝亲子的缘分,我才看出来,你与谢辰海的样貌有几分相似之处,才断定你先前易容是如何骗过了我,” 许兰芝说“如今再看,你们的缘分并未渗透入骨血之中,所以断定你不是他的亲子,”
谢麟说“我不需要你解释。”
许兰芝说“不过,谢元帅命中是有二子一女的。想来这二子一女定是血脉至亲了。”
谢麟抽出佩刀,又见许兰芝渐渐近乎于透明的身形,本欲当头劈下,又恐毁了符印。
许兰芝说“你命里并无官印,这次回朝复命,便卸任归家吧。”
谢麟暴怒异常,实在忍无可忍,手起刀落之时便削掉许兰芝残影里的头颅。许兰芝模糊的身影也随之顷刻消散了。
金秋推门走进了禅房, shi shi 软软地叫了一声“麟哥,”
金秋柔柔顺顺地依偎在谢麟怀中。
金秋的唇角细细摩挲着谢麟脸颊,说“麟哥,公子就这样被我们害了吗”
金秋在谢麟鼻间呵出一口麝香之气,谢麟被迷得神魂无助,神魂随之一震。
谢麟说“世间无生死,此时死了,转瞬便活了。看透了,便好了。只愿你我二人,此生白头到老。我图谋的,不过是这一世的陪伴,他给不了,也不愿意给。”
谢麟将金秋紧紧地搂在怀中说“金秋愿意给我的,我自然也不会负心于你。”
金秋未曾想到,自己迷了谢麟心智,令他说出真心话来,竟是这一番言语。
二人在禅房内浓情蜜意之际,颠鸾数次直至天色渐暗。
夜雨在禅房外簌簌落下,晚风渐渐随着夜色开始悲鸣。
雨水渐渐穿过禅房破旧的花窗,金秋小声说“这风雨何时才能停,听着怪吓人的。”
说着向谢麟温暖的怀中缩了缩。忽而化成了一只赤色的小狐狸,在谢麟耳鬓间蹭了蹭。
谢麟摸着金秋毛茸茸的小耳尖,说“这不是正好嘛,晚些时日回元帅府,你我也自在些。”
此时,窗外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卧榻上身影交错的一人一狐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金秋的狐狸毛都炸了起来。
因着二人都看到了窗外的影子。
那似乎是一副甲胄。
因着雷雨的缘故,盔顶鲜红色的翎羽,洒下点点水滴,和着夜色一起染成如血的暗色。
那泛着金属光泽的颈甲也随那风起起伏伏,竟似在呼吸一般。
第2章 第 2 章
这一夜是段惊心的回忆,与谢麟而言如此,与死里逃生的许兰芝亦是。
倾斜的墓碑之下,倒灌入墓 xue 里的巨浪
随之一口石棺的前端被直立冲灌而出,那石棺初露出来。
那石棺乘着一股清流飘飘摇摇地向山下顺流而去,继而那股清流推波逐浪之际,奔着天边的晨曦渐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