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转生有很多方法,他作为 yin 阳道之君,这点许可权还是有的。季腾不一定非得转生为人,也可以转生为兽,转生为神啊
季腾之死,是为 yin 阳道而死,他的功劳,按照 yin 阳道的律法,给个山神绰绰有余。那么,刑修的打算就是,将季腾的魂魄碎片纳入失去魂魄的兽身,再送为偏远之处的山神,不与人世有所联系,孤单随意地成长,直到那些魂魄的碎片在天然之气的熏蒸之下,完全融合了、健全了,那么,他就可以将季腾接回来,放弃他的兽身,回复本来。
刑修将手放在蜚的头顶,感觉它微微地发抖。
你害怕
蜚站定了,摇摇头。
好吧,那便身魂分离,你不再是蜚,而是 yin 阳道的总司刑,纵然身无法力,有我为你打算,你必将成为我最得力的助手, yin 阳道最完美的总司刑。
去吧,蜚,我将有漫长的时间不再出现,你就代替我,执掌 yin 阳道
数个时辰之后,藏身九渊万门之内的 yin 阳道刑官鬼吏被召唤出来。贯穿 yin 阳道的呼声,这是只有君上才能做到的事情。所有人不敢怠慢,即刻前往 yin 阳道论罪厅,等待呼声中所说的新任总司刑。
他们静候片刻,空间突然扭曲,能在 yin 阳道打开空间,除了君上更无他人,众人立刻拜倒,恭候新任总司刑。然而心里都有个念头萦绕不去,为何要用空间传送的法子让新任总司刑出现难道总司刑之前待的地方是个完全封闭,连魂魄都无法出入的空间
他们等来的是个瘦削苍白的年轻人。他单薄的身体毫无法力的痕迹,在 yin 阳道的重臣酷吏围绕之下,平静安稳地出现大厅之中。
总司刑,这毫无疑问是新任的总司刑。
他脸上一晃而过的奇异符号就是最强的明证。
没有人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上任总司刑去了哪里,这任总司刑又是谁人,背后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向新任的总司刑行礼,猜测着他苍白的面容下,是怎么样一个人。
yin 阳道历任总司刑都身居高位,只手遮天,然而这一位,却瘦弱安详,眼中稳隐的悲哀和眷恋,看着身边同时出现的一头牛兽。
新任总司刑的第一个命令,就是送他身边这头牛兽往人间某处为山神。据称这牛兽乃枉死之人托生,对 yin 阳道有功,因此赐予些微法力,去人间某偏远之地为山神。并着统管神吏的司刑寻通灵之兽辅助他为神,若有所需有所难之处,即刻回禀总司刑。新任总司刑特别强调,让他去偏远无人之处为神,山林秀美之地为佳。
被点名之人自然应了,送牛兽去人间。
此事之外,新任总司刑说了一句其余一切照旧,便遣散了众人。
是的,一切照旧。
就连 yin 阳道的君上也照旧不见人影。
没有人知道君上在哪里,也没有人问。紧闭的九渊之门也许是一个可能。
对 yin 阳道来说这不算什么,君上闭门不出也不是稀罕事。
然而,实际上,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不再见得到他。
因为 yin 阳道的刑修并不在九渊之中,更不在混沌中沉睡,他还停留在封闭的羽门内,从这里,用空间传送将牛兽和总司刑送到了论罪厅。
因为羽门是万万不能打开的。
羽门若是打开,这些纷繁的记忆和情感就会飞散而去,从此永世难寻。
然而如果这道门不打开,它们就会一直以碎末的形式存在,直到谁将门打开让它们散去,或者,谁以巨大的耐心和决心,将它们一一拼凑起来。
刑修站在那些丰富的颜色和光彩中间,那些碎片,每一个都是他珍惜的记忆。闭上眼睛,他好像听到了季腾的声音和呼吸,伸出手去,季腾的情感流过他的手心,一直流到他魂魄深处。有那么一刻,刑修几乎软弱地觉得,其实,也许他可以永远待在这里,那么季腾就一直陪伴着他。
摇摇头,甩掉这短暂无聊的想法。
他是 yin 阳道的刑修,他要的不是在这些无法成长的记忆中得到藉,他要的是完完整整的季腾。
他做的决定,就算再困难,也一定要完成。
未来漫长的时间里,刑修会在这道门内,慢慢将那些散成粉末的记忆和情感,一点点拼凑起来,让它们回复到本来的面目,和以前分毫不差。
是的。
也许要数千年,甚至数万年,我才能循着你的记忆,把碎成粉末的情感正确拼凑起来,然后当你的魂魄在人间已然复原,我会带着它来寻你,把它交还给你,让你想起来,你是季腾,我是刑修。
在这段时间里面,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我不会从羽门出去,我不见任何人不听任何事,我要你再重见我的时候,我还是原来的那个刑修,没有半点改变。
我不会寂寞不会痛苦,因为我一直在你的记忆和情感之中,你从来没离开我。你就在我的手中,我会慢慢让你完整,跟过去一样,然后我将它们全部复原,我们再次见面。
是的,季腾,我们会再见。
终有一日,再见。
尾声
人间,阳光普照,数日 yin 霾一扫而空。远处山坡上一行三人眺望着季家,然后翩然离去。那日在崎岖山道上的打柴之人,都看见三人并肩而行。当先一人丰神俊秀,身后紧跟着眉清目秀的童子。突然遇见,仿佛仙人现世。唯身后跟随个容貌冶艳,但愁色挥之不去的人,这才染上些许世俗之气。
你今世与他无缘,强求无益。路过的打柴者和猎户偶然听到那仙人说我等修道之人,何必短视这一百年
那冶艳之人闻言眉头略微舒展,仍然颇不甘愿。
跟着为师来吧。那谪仙人笑着说神既然隐去,那么,正是人的时代了。
此时,季钧从床上醒来,他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久,不过抬眼看看,四周一切平稳,和过去没有不同。
唯一的不同,就是弟弟季腾不见了。管家说他出去后就没回来。
他打算等季腾回来,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居然把那么恶心的东西放在盒子里给他。
然后终他一生,季腾没有再出现。
那曾经困扰他的大盗,也没有再出现。
他的人生平稳而安全,只是偶尔想起他弟弟和那个大盗。
季钧长寿健康,九十离世。
儿孙满堂。
完
重逢之刑修
进入 yin 阳道,就下再需要牛兽的躯壳。
魂魄在沉睡中实体化,是季腾,分毫不差。
终于重逢了。
刑修设想过千百次的重逢。然而真发生的时候,先体会到的却不是幸福,反倒是长久压制的一些感情开始失控,像把刀,生生扎进 xiong 膛。
但他依然面无表情。
表情这种东西,早已在羽门漫长的时间中,被遗忘掉了。
唯一遗忘不掉的,是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