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然后就听见了这么一段对话。听着听着,便觉得浑身冷汗,哆嗦不已。
对话的,应该是兄长的正室和贴身侍女。
原来,季钧宠爱的姬妾与一个外姓亲戚眉目传情,勾搭上了,被她的贴身侍女发现蛛丝马迹,便来给正室通风报信,打算告给季钧知道。正室李氏拦住了她,说现在没凭没据的,季钧未见得相信,反而打草惊蛇。李氏想了想,又说,听闻关内今年棉花丰产,织锦滞销,不如说服季钧入关收购。
侍女不解为何要让季钧离去,岂不是给了那姬妾一个机会
李氏笑笑,就是要给她个机会,而且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公婆去世后季钧就没出过远门,若是这次出远门,必定会把事情暂时托付给弟弟季腾。季腾不会太过问内眷之事,只要从中穿针引线,不难给那姬妾机会,然后待季钧回来,再揭发她的丑事。
侍女问,这何来一石二鸟
李氏说,还不明白,到时候当然偷偷处理了外姓,然后诬陷是季腾和她干下了丑事,季钧 xing 子暴躁,必不会明察,这便是一石二鸟,如此一来,小妾和季腾都被除掉,岂不更好
季腾怒气上升,多么 yin 毒的计策他当下开口想要喝破,不料一阵头昏脑胀,待睁眼来,还是在自己的榻上。他正在庆幸自己是作梦的时候,就听到窗外啾啾几声,是那只他救了的麻雀,正拍着翅膀看他。还没来得及整理思绪,就听到有人推门而入。
一回头,来的正是其兄季钧,而他所告之之事,正是梦中所闻。
季钧说完最后一句这事情来得紧急,我第二日就要离开,家里的一切交给你。不待季腾反应,就离开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季腾回头再看那只麻雀,他发誓他从那麻雀眼里看到了同情的眼光,读出了报恩的意思。
可是自己要怎么办若是将自己得知的事情告之季钧,那么势必解释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件事,平日他是从不和女眷接触的,更别说这些私密的话。他无证据,反而还会引来猜疑。
难道要连夜逃走不行,若是逃走,岂不更方便了她们造谣
啊啊啊到底要如何是好
季腾在房内急得打转,好一会,眼光落到了书桌上那本书上,里面诸多佛祖舍身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故事。季腾慢慢垂下头,慢慢下了几乎变态的决心。
讲到这里的时候,季腾泪珠子哗哗地掉,声音也哽咽了。
一个侍从苦等良久,终于按捺不住,壮着胆子问你下了什么决心
季腾悲愤地看着他我那时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我就自x了
此言一出,全场震撼
侍从咋舌了天下自宫第一人
那个晚霞绚烂的傍晚,只有窗外树杈上的麻雀陪伴着重伤的季腾。他挣扎着起身磨墨写字,一篇可能千古流传的祭x文在这个夜里悄然诞生。
麻雀啊麻雀,我只能诵与你听了。季腾慢慢在窗口吟诵丁亥春,葬兄弟于青木之匣,而奠以文曰呜呼呜呼汝生于浙而葬于斯;离吾乡七百里矣。幼时虽觭梦幻想;宁知此为所终耶吾以一念之贞,遇人仳离,致孤危托落。虽命之所存,天实为之。然而累汝至此者,未尝非予之过也
喂,麻雀兄,你飞哪里去啊我真就写得这么差你回来啊
麻雀头也不回地飞入了云霄。
身体精神的双重打击击垮了季腾,让这篇可能千古流传的祭x文,在这个夜里在季腾手中悄然化为灰烬。
第二日送季钧离开的时候,季腾称病没有来,不过打发小厮送了个檀木匣子,锁得紧紧的,给了季钧,叮嘱他收好。
季钧两兄弟感情平平,季钧看到这个匣子,觉得弟弟一番心意,倒是很高兴,就随身收着。
整整四个月季腾足不出户,从不过问家事内外,只是身心俱创地养病。
入秋时分,季钧总算回来,李氏果然伙同女眷告了季腾和那小妾一状,季钧勃然大怒,当即命人把季腾拖出来,质问他情况。
季腾很镇定地说不必问我了,你把我给你的匣子打开就知道真相了。
说到这里,季腾泪珠子又沸腾了,声音更加哽咽。
既然看到了,自然明白事情因果,兄弟前嫌尽弃了又一个侍从插嘴问。
季腾悲愤地说当时我哪里想到兄长要去那么久,天气又那么热
素有洁癖的兄长打开匣子一看,一愣,脸色发白,再想到四个月来随身相伴,怒毒攻心,羞愤交加,双腿一蹬就翻了白眼,也不知是被气死还是恶心死。
在季腾过度震惊无法言语的时候,就被冠以弑兄的罪名遭乱棍打死。
顷刻的沉默之后,严肃的判厅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疯狂笑声。
不怪他们,季腾自己想来,都觉得自己死得很娱乐。但死得可笑难道是他的错
然而可怕的是,邢修嘴角连哪怕一丝弧度都没有,似乎完全不觉得此事有何可笑之处,他面无表情地扫了左右一眼,吓得全体人都噤声之后,才道此足为天下读书人戒,尽信书不如无书然后拂袖而去,他的侍从们也全数褪去,一如最初。
只留下空旷的大厅里,额头肿得亮铮铮的判官一人和季腾一个。
你刚才真磕头磕昏了
傻了吧你,我要不装晕还得了,君上非让我们两人磕死一个不可。
时近午夜零时, yin 阳道闪亮着诡异的光线,预示着今夜 yin 阳道之君邢修照例要出巡人间一时三刻。偏宫内,侍从正在服侍邢修着装,宫外人马齐众,万事俱备。
着装完毕,侍从正要退下,邢修突然摆手让他们停止,他从侍从手中拿过一个南烛木的匣子,把它拿来打开看看,又带在身上走动了一下,这才放下,想了很久,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站都站不住,走也走不稳,一直笑倒到了床上。
今夜邢修未能成行。不但如此,还有笑声时不时从 yin 阳道寝宫传出,吓得一干侍从不敢动弹,以为这是天地异变的前兆。
其实 yin 阳道之君邢修,不是不苟言笑,而是笑神经粗,需要很长时间来反应。
第一章
季腾虽然害人致死,但也不算有意,甚至初衷还是好的,自我牺牲的精神也值得赞赏。
判官虽有意为他开解,但他在山一般高的刑律书中翻了好几日,也没找个先例定罪,便在没有定罪之前,暂时打发季腾做临时工。
判官的意思就是你先干着,以后这究竟是带薪工作还是白干或是倒贴钱,那要看最后判下来的情况。
季腾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开始在罪厅打杂。日常的工作就是抄写点文书,又或是在那多不胜数的判厅间传递文书,又或者是在熔岩河里销毁文书。季腾的工种就叫文书,他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名副其实的工作了。
但说实话,既然是不明不白就开始,他工作积极 xing 自然不会太高,而且每天都惴惴不安到底自己有没有罪,有多大罪,这日子也是不好过。
所幸的是,判官对他不错,用判官的话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