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自己吃的一直都是妖胎
强烈的恶心感涌上来,季钧一下子推开落下石的手,没走两步就半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悔恨、愤怒、憎恶,所有的感情都变成了催吐剂一般,他直吐了个天昏地暗,太恶心了,就连落下石在身后帮忙拍他的背,都让他恶心
等季钧稍微缓过来,看到自己的那些呕吐物,更恨不能把手探入自己的脖子里,把自己的五脏都掏出来清洗一遍。
那些根本就不是什么消化后的食物,而是更加叫人难以忍受的、诡异的东西,那些硬直的爪壳,卷曲的毛发,还在蠕动着的肉泡,季钧根本不敢去想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的残渣,也根本不敢细想他呆在落下石身边的这段子日子,到底吃进去了些什么
他因为难以抑制的恶心而浑身发抖,脸色青白,心脏乱跳,还真有几分急病的模样。
落下石看着他,片刻之后才半抱半扶地让他起来,季钧虚弱地随他摆布,感官却敏锐地察觉到落下石的手指有意无意地 o 过自己手上的戒指。
落下石似乎松了口气,将季钧抱到床上,很快去了又回,半扶起他,递过青瓷水杯“来,簌簌口。”
跟那清润瓷色成巨大对比的是其中浅红浓稠的液体,季钧几乎又作呕,他摇摇头,缩回被窝,蜷成一团。落下石叹了口气,放下杯子,也上床抱紧了他,脸贴着他的脸,安抚小孩一般抚摩着他的背“没关系,很快就会好,没关系的,你忍一忍。”
季钧蜷缩着,发出低微的声音,不知是哽咽还是呻吟。落下石哄劝了好一会,也不见进展,无奈地起身,季钧听见他起身下床的声音,突然心急,一把揪住他的长发,从床铺中仰起头来,跟站在床前的落下石终于视线相对。
季钧发着抖,攥紧了手中的头发,就像抓住最后的希望一般,他几乎是在恳求“我不要这样,落下石,我浑身都痛,帮帮我,你帮帮我”
落下石眼神闪烁,季钧痛苦的表情不是作假,他似乎也心软了半分,手掌抚上他的脸颊,正要说什么。
直视着他的季钧看见他眉心掠过一道红光,落下石的表情似乎痛苦地扭曲了一下,季钧不敢肯定是不是真的看到了,又好像只是他的幻觉,他不由得松了手。
落下石也抽回了手“你再忍一忍,我很快就回来,吃了药,你就好了。”说完,他步伐快捷地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屋外晨光灿烂。
阳光本应该从那窄小的房框内涌进,灌注整个房间,带来明亮和温暖,但事实却并未如此。阳光仿佛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般,无法倾泻而入,只有部分光芒散落进来,谨慎地落在屋内。站在门前的落下石理应最被阳光沾染,然而现在却是幽暗一团,那灿烂的阳光好似避嫌一般,绕他而行。
这让季钧有一种错觉,好像落下石已经开始不再容于这个光芒万丈的早晨,不再容于这个充满热气的世间了。
晨光越是强,落下石越是黑,季钧眯着眼睛,他已经看不清楚他的模样,落下石转身说话的时候,季钧只觉得是那片黑暗在说话,它用每个字都要在季钧身上留下了划痕般坚决缓慢的语气,一字一字地说“你是我的,季钧。不管怎么样,你也要跟我在一起。”
这本应该是甜蜜的情话,如今在季钧耳朵里,无疑是世界上最残酷的宣判。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钧突然大叫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哀嚎,还是在怒吼,抑或是惨叫。他只觉得自己苦不堪言,疼痛难当,生不如死
这t究竟都是为什么啊
他的拳头落在墙上,桌上,柜上,直砸得血迹斑斑,肉体的疼痛让他冷静了些,想起自己应该做什么。他喘着粗气,摇摇晃晃起身,将面前所有挡路的东西都扫到地上,他在房中翻找。
这木屋的某个地方一定藏着阻拦他的东西,释放妖术的中心,只要毁了那个,他就能离开了。
季钧把屋子掀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他想了想,眼光落到了屋顶。屋里没有梯子,他就站在柜子上,用力从内向外砸开了屋顶,钻了出去。然后,他看见屋脊上放着个东西。那是个常见的玩意儿,但是放在这个地方明显不合理。
一架纺车。
看上去只是个很普通的家用纺车,但很小,只有巴掌大小,像个精巧的玩具。虽然并没有风,纺轮却以缓慢的步调转动着。季钧匍匐在屋顶,小心地挪动着身体,好容易才够到了那个纺车,纱锭空空如也,纺轮上也没有棉线,自顾自地转动。纺轮上虽然没有棉线,却缠绕着一束头发,随着转轮慢慢转动。
季钧伸手扯下那束头发,一直缓慢转动的纺轮戛然而止,不再动了。
季钧将那纺轮揣如怀中,爬了下去。
这次,季钧很顺利地穿越了山谷,深入密林,越是走,越是 yin 暗,他却没什么恐惧的感觉,或者发生太多事,他对已经麻木了。就算那巨大的山洞口有如黑暗中张开吞噬的嘴,他都毫无犹豫就进入了。
洞里毫无光源,但季钧却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双眼已经变得像猫一样,黑暗中也毫无障碍。他一直向内走,山洞蜿蜒向下,无止无尽。
直走到分岔口,季钧才稍微停下脚步,从这里可以看到,每个分岔口前都还有无数的分岔口,如同树根一般伸展开来。他犹豫了,不知应该向何处去。
迟疑的当口,突然听得身旁啪嗒一声。
季钧张望了一下,什么也没看到,但那啪嗒啪嗒的声音却断续响起来。
他脚旁已经有一小滩水迹,
季钧懂了,他慢慢抬头看去,山壁上是漆黑光的岩石,然而他立刻就看到隐藏其间,似蛇却长角、似龙却蛇颚的巨头。
淅蛇。
季钧记得很清楚,他曾经非常努力才能看到这善于藏入环境的怪物。但如今,只是一眼,他就把它跟石壁分辨出来。季钧安静地站着,淅蛇爬了下来,围绕着他,却没有展开攻击,石褐色的眼睛紧盯着他,拳头大的鼻孔嗅了又嗅,最后原路退了回去。
妖怪,已经认定他是同类了。
季钧几乎是自嘲地笑起来,笑到最后,又觉得眼眶发热,他摇摇头,甩开那些情绪,选择了一条散发着最浓烈味道的岔路继续前进。
至于该如何回来,他根本懒得去思考,就算是不归路,他也走了。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岔路到了尽头,眼前是个硕大无比的蛋形石窟,可能矿石里掺杂有其它成分的关系,大片的石壁均是磷光闪闪。与雪白闪亮的石壁相比,地面一片漆黑。
等他靠近了些,那黑色是因为满地摆放着黑罍,跟那日装他的金玉罍模式大小都一样,只是颜色有异。季钧心里略微有点发怵,做了会儿心理建设,才慢慢侧身走入黑罍之间狭窄的通道。
他穿行其间,慢慢嗅到一股古怪味道从哪些敞开的黑罍口子中散发出来,非常熟悉,就像落下石递给他漱口的那杯水的味道。他突然记起来,他当日被歌声诱入金玉罍中时,也似乎闻到过这辛辣甜蜜的味道。
这味道,应该跟自己的妖化有关系。
带着这样的想法,季钧大着胆子去 o 了 o 黑罍的内里,果然,那味道占到了自己的手指上。
但不知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