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钧不舒服地吸溜了鼻子,有些不安地看着落下石往碗里一勺一勺倾倒那黏糊糊的汤水。
“这到底是什么药材”
“我说了你也不知道,来,喝吧,你气虚血损,这个正好。”落下石看见季钧犹豫不定,举起勺子笑道,“季兄,难道要我喂你吃不成”
季钧面红过耳,赶忙从他手中接过来,没几下就把那一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汤水给吞了。
它闻起来很怪,吃起来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季钧闷头喝光了,又扒拉了两下空碗,心思几转,觉得落下石来了又去,也没个定数。上次离别,季钧已经当是永别了,谁料又能相见。那么,他现在觉得能见到他,又怎知哪天就是诀别
所以,还不如趁着落下石就在眼前,该说就说,该问就问,省得以后花大把功夫后悔。
心意一定,季钧突然抬头道“落下兄弟。”
“恩”
“第一,我季钧说一不二,就算是梦里说的话,也是算数的第二,我喜欢痛痛快快做事,不想纠结不休”
“哎”落下石茫然地看着他。
季钧咬咬牙,说道“如果我做错了事,欠了你,不管是命还是债,你说我还所以,所以”
“所以”
“所以不要折腾我是福是祸,是恩是怨,我担得起我就受不了东想西想。好罢,我先开诚布公,你听着”
季钧喘了口气,快速地将两人分离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离开后,我被人头逮了,那人头,居然是被我以前打死的婢女魂魄附体了,幺鸡,我家的仆人说自己是那婢女的儿子,帮她抓我,然后,人头啃咬我,说我不死她不死。我醒过来的时候人还没死,被送回到了客栈。 xiong 口变成这样了。”他拉开衣襟证明自己的话,已经开始长回肌肤的 xiong 口,那腊封一般的伤口依然清晰可见。
落下石的视线扫过他袒露的 xiong 口,没有说什么话。
“这些事情,又跟我家祖上有关系,祖上造孽,弄什么 yin 阳亲,搞得自己断子绝孙。若不是那婢女,只怕我也出生不了,爹娘早也横死了。对了,我家原先姓贺,不姓季。三筒,似乎也是被那婢女给做了什么手脚才到我家的,我被人头逮了,却在镜子里看到了三筒的脸,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没死。后来我问老管家,他说,那个婢女,原先也姓落下。”
“你怀疑我”
“是的,我怀疑你。”季钧盯着落下石的眼睛,“我真的在怀疑你,但是我不愿意这样,怀疑你,我心里也不好受,所以,落下石,你告诉我吧,你告诉我你的事情,我信你,你说,我就信。”
落下石没有立刻说话,他端起茶杯,看了看,喝了一口,才说“季兄,事情太杂太乱,我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不若你提问题,我来回答”
这样也好。
“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旁门左道中,我倒还蛮有名的,不过常人不知道罢了。至于落下家嘛,跟你家祖上情况差不多,现在人丁稀落。你说的那个会法术的婢女,如果真姓落下,也许是我家的旁系也说不定。但是,”落下石笑笑,又说,“落下家的人,不太可能给人家当奴婢就是了。”
季钧想想也是,这样的本事何必为奴他又问“你家是什么旁门左道”
“这个不太好说,很复杂了,大约你能想到的旁门左道都算吧,还有些你想不到的,多说无益,总之都是些很邪门的东西。”
“旁门左道的世家啊,居然能有这种家庭。”
“大概是因为我家的人都很心软,所以自然而然变成了这样。”
因为心软
“嗯,就是说,一般不舍得怜悯人。”
第四十八章
季钧差点被茶水呛住,他咳了两声,问了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三筒,他死了吗”
“死了。”
“怎么死的”
落下石犹豫了一下。
“拜托你告诉我,三筒就像是我亲弟弟一样,起码我要知道,他最后到底怎么了。”
落下石微叹一口气,终于说道“你还记得那日不我在路旁等你,看见你们架着三筒回来,你还记得么”
季钧当然还记得,那一眼的惊艳,谁人忘得了。
“我本来只是来逗你玩的,但当时我发现三筒浑身黑气盘旋,似被 yin 邪侵入,便用银针和符水逼它出来。那 yin 邪之气随着他呕吐潜入地下。”
“ yin 邪之气”
“恩。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 yin 邪之气,相当恶毒。当时我以为是那个人头,现在想想也可能来自你说的婢女,但很清楚的一点是,那 yin 邪之气本应该是冲着你来的,但是不知什么变故,侵入了三筒。”落下石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指尖触 o 着茶杯边缘,“所以,为防万一,我才日日拉着你饮酒作乐。酒气纯阳,那 yin 邪之气近不得你,数日之后便会消散,你自无碍。”
那些日子每天都跟落下石醉生梦死,原来是为着这个呀。
“后来 yin 邪之气消散地差不多,我就打算告辞了。但咱们朋友一场,总想留点念想,就带你去了淅蛇捕食的地方。虽然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但那场景还是很美丽吧。”
是的,惊心动魄的美丽。
“回来后怎么样,你还记得么”落下石看着季钧。
季钧记得,然后他跟浑身湿淋淋落下石回来,浑身湿淋淋的,三筒招呼他泡澡,他便在水桶里睡过去了,还做了一个极其不舒服的梦,再后来,就是幺鸡送水过来了。
落下石点点头“对,那时我正打算沐浴。”
正在宽衣的落下石突然感觉到森冷之气。他第一个反应便是,那 yin 邪之气居然没有消散,而且,这是冲着季钧来的。
他顾不得洗浴,伏在季钧房间的窗口外探视。
季钧整个人瘫在浴桶中,睡死了一般。桌上油灯昏黄的火焰跳动着,配合着他安稳的呼吸,似乎没有什么问题。然而不消片刻,他就发现了,房门下窄窄的缝隙里,浅浅的黑气渗透了进来。有意识一般扭动着,慢慢从门口伸展开来,如同在搜寻什么。
落下石没有贸然进入,他想要知道那黑气究竟是什么。
然后不多功夫,突然有人推开门,是三筒进来了。
黑气一下子紧缩到了浴桶的下方,掩藏起来。
三筒浑然不觉,自顾自将一块长巾搭在架子上,转过身来似乎要叫醒季钧,就这么一下子,那黑气突然扬起,猛地罩在三筒的身上,就像布袋一般整个纠缠住他三筒虽然猛烈挣扎着,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很快便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三筒再度动起来,这次是用奇怪的姿势在地上动起来,就跟虫子一样,扭曲地,不自然地,没头没脑地爬动。
落下石悄无声息地飘入了房中,他已经发现,那附身三筒的黑气似乎没有视觉,只能靠爬动来感知。落下石落在浴桶上面,手扣住银针,准备三筒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