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皮亭里隐约灯火,看来已经有了先到者。
季钧走得近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美人华服锦绣,斜倚亭柱,正偏头看向亭外,季钧所见的,只是美人的后侧面,一袭拢好的长发,一段雪白的脖颈,以及形状极为完美的耳朵上闪亮的耳扣。
季钧甚至没有看到美人的脸,就已经认定这是个美人了。
搁在亭中地面的灯笼,发着晕黄的光,衬得美人肤如新雪,发似乌檀,真是心波荡漾入,美人绰约立。
就连四万六条幺鸡这等焚琴煮鹤的呆子,都更呆了
季钧屏住呼吸,生怕唐突了佳人,慢慢走近,低咳一声。
美人闻声,转过脸来。
美人青丝飞扬之间,季钧先见一双眼,明亮透彻,眼角微挑,注视间眼波流转,真正是未曾低语先有情。
季钧陶醉不已,只觉着有这样一双眼,已经尽态极妍,就算接下来是兔儿唇六指双下巴,他也认了。
更何况,还并非如此。
这脸上的每一分每一寸,都精致配得上这双眼。就算美人脚边灯笼上绘着的大朵大朵工笔牡丹,都似出自国手,平添几分风情。
只是,可惜了。
季钧一走近就发现,这不是女人。他的身材跟季钧一般高,或者还要高一点,完全是男人的肩宽身长。只是他男生女相,生得太好罢了。
或者他正是一些人垂涎之物,可季钧又不好男色,他的期待和陶醉转眼就变成了彻底的遗憾和失望,兴味索然,只拱拱手,权当作打了个招呼。
第十三章
美人本是笑吟吟的,一看见他们架着的三筒,就敛了笑容。不待说话,美人先起手数根银针,直直扎入三筒头部身体好几处位置,才道“他的情况很严重,处理不好是会要命的。”
季钧慌忙拱手“还望兄台不吝援手。”
美人盯了他一会,像是在确认什么,才说“救是可以,不过药不在身上。你们先带他回住处,我拿了东西就来。”
救人要紧,季钧打发幺鸡去通知黄氏不用送饭了,详细告诉了美人地址,一路先行赶回客栈等候。
美人信守承诺,很快便带着个白瓷小瓶来了,吩咐给三筒服下符水。
效果立竿见影。
才刚灌下去,三筒顿时四肢微抽,大汗淋漓,美人观察他的神色,不一刻起手拔针,三筒便咳嗽起来,吐了不少脏水,趴在床头片刻,才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好阵子才辨认出季钧,喊了声“老爷”
季钧有点子心疼他,给他擦擦头上的冷汗“苦了你了。”
三筒还是很茫然地看着他,好一会才问“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在替黄氏讨公道么”
他想爬起来,却手脚瘫软,季钧告诉先他好好休息,事情明日再说,又叮嘱幺鸡照料他。
出得门来,季钧对着美人深深一揖“多谢兄台援手,在下无以为报”
一双手扶住了季钧,手修长有力,稳稳扶住他,美人含笑道“不必多礼。”
季钧站直了身体,听见美人继续说“我嗜好杯中物,若无以为报,何不请我在此一醉方休啊。”
季钧心里微微觉得讶异,觉着美人实在太没有防人之心了,如此容貌,竟就这么跟初次相逢的人入房对饮,难道不怕对方觊觎
他在自己的客房中招待美人,吩咐店家拿几坛好酒上来,邀美人入座,满上两杯“在下季钧,今次多亏了阁下相助,不知该如何称呼”
美人笑而不答,举杯一饮而尽
季钧不是吝啬的人,但看美人这般一杯接着一杯,不一会就醉眼流盼,美妍不可方物,不禁微微皱眉。这样的美人,怎的毫无防备之心如此醉意,换了别人,岂不是动手动脚的大好机会。
他劝了两次美人适可而止,美人却醉态可掬,怨他小气,自斟自饮。
不识好歹,对自己一番好意相劝不屑一顾,季钧有点生气。好罢,便假装调戏调戏你,给你一点教训,以后知道不要这么放浪形骸。
季钧枉做流氓多年,打架闹事得多,调戏这种事,那还真没做过。一来边陲女子豪放逼人,他还没心情调戏,二来,偶有温润女子,他心里又总怜惜得多,邪念得少。他连女子都没调戏过,更别提男子。他心中嘀咕一下,决定照着听说的风流韵事那么办就好了。
季钧打发了下人,对饮数杯之后开始装醉,估 o 着时间差不多了,做了点心理建设,就伸手去抓美人放在桌上的手,美人似乎躲闪不及,便被抓住了。
触手极为温润细腻,季钧的心啊肝啊的,都跳了一下。与其说是有点动心,不如说是有点不好意思。
季钧的计划是这样的。
美人被抓住手不放,应该花容失色,喊上一声,或者挣脱开来,跌跌撞撞退出几步,指着他呵斥“无礼”或者是“你这是做什么”
那未他就站起来,一步一 yin 笑,将美人逼到角落,看他眼角含泪瑟瑟发抖,才收起 yin 笑,正色说“这是给你个教训,不要随便跟不相识的人独处饮酒,这次幸亏是我,若是换了别人,你的下场会如何,知道吗”
他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房间,并回手带上门,让美人好好反省。美人经他一番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从此洁身自好,后来娶得一美女,不,娶得贤妻就够了。
美人临终之日,交代了家里的事情后,闭了眼又睁开,道“我能有今日,都是x年x月x日x时,季钧一番良苦用心啊”
他颤巍巍地举起手,虚空抓了几下,大喊一声“恩公啊”
啪哒,那只伸出的手无力地耷拉下来,满堂儿女哭声乍响。
季钧都要把自己感动了,美人却只微眯了眼“你抓我的手干什么你会看手相”
季钧愣了,美人自顾自饮完手中一杯,吃吃地笑“那,我的命如何啊”
季钧呐呐了一会,美人善解人意地没有多问,只放下酒杯,被握着的手很有技巧地轻轻一翻,既不引起注意又不会弄痛对方地反握住了季钧,同时,美人另一只手也掩上他的手。
季钧本是去抓美人的手,却变得自己的一只手被美人两手握住,他感觉美人的手指轻轻在他的手腕部分撩动,摩挲,季钧正不自在,突然听得美人又问“还是你会看面相”
季钧愕然抬头,眼前美人在烛火掩映下微微一笑,也没见他有什么大动作,竟然将季钧整个人拉得站起来,他的手也被拉到美人面前。
美人十分暧昧地,用下巴缓慢地蹭着他被紧握住的手,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低沉,诱惑十足“或者,你会 o 骨看命”
季钧只觉得脑子轰一下,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了,不是兴奋,而是羞愤
他已经搞不清这到底是谁在调戏谁了还是,这美人难道本就是个人尽可夫,呃,人尽可妻,呃,人尽可想干啥就干啥的人
季钧突然觉得厌恶。
他用力全力把手抽回来,冷冷道“兄台想喝就喝个够,季钧不是吝啬之人,这间房就留给你休息,我不胜酒力,先告退了。”他寻思着,是去再要间房,或者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