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不能死”
宋祁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一点力气, 此时正踉跄着朝这边走来,远远地看到小夭的动作就出声喝止,却忍不住肺腑撕裂般的难受, “咳咳”
“你怎么起来了”
小夭被他给吓死了, 再铁打的人那也是从山上摔下来的,连忙起身跑过去搀扶。
宋祁看一眼她手里还带着血珠的匕首, 又看看躺在那里似乎已经毫无生气的薛成风。
“他不能死” 再次重复了一次, 又稍微放松些语气, “不能让他就这么晾着, 山谷入夜天凉”
原来他是担心将门虎女一个气不过要将把自己送上龙床不说, 在危急关头还想把她踹下山谷的表哥给剁了,毕竟刚刚他可是亲眼所见薛成风危急关头只顾自己想要弃卒保车。
见对方看着自己手里的凶器,小夭讪讪,“还活着,没想杀他。”
宋祁没让她继续搀自己,他一个大男人,战场上刀山火海都去得,什么样的伤没受过什么样的痛没忍过
于是深吸口气走过去, 略弯腰检查了薛成风的伤势, 视线在他下摆扫过之后同为男人也是有一丝背脊发凉。
小夭看他好像是叹了口气, 又见他四处找了找, 最终指着崖壁边一处凹进去的地方,“把他挪过去再说。”
初春的天气,又是入夜的山谷, 就算薛成风没被摔死没被小夭扎死,就这么放在石滩上也会被活活冻死。
宋祁嘴里说着,也没有要小夭来帮忙,拖着一身伤硬是把薛成风一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给抗了起来。他发现那处是个山洞,开口不大,里面空间却是不小。
里面有人活动过的痕迹,大概是山中猎人临时歇脚的地方,甚至还有人工开凿出来的石床,上面铺了茅草,旁边还有些剩下的干柴和废弃的石锅。
最令人惊喜的是,山洞深处还有一个小水池,一个细小的泉眼正一股股朝外冒着透亮的泉水。
宋祁把人放在石床上,然后就在身上摸,却没摸出什么来。
他乔装成山匪,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身上什么都没有,连之前手里的弯刀都在坠崖的时候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正皱眉呢,心想难道这么潮湿的地方还要等他慢慢钻木取火
就听“噗呲” 一声轻响,已经很黑的山洞里陡然亮起一道光。
“阿谣还带着火折子”
他帅气的眉头皱紧,是惊奇的,就见那娇小的女人一身利落打扮,手里捏着拉燃的火折子,正用那微火把山洞里猎人留下的火把点燃。
小夭朝他露齿一笑,眼睛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祁哥可不能小看女人。”
她故意这么模棱俩可,避开男人的疑问不答,让他自己去发挥想象。
女人对男人的吸引,其实不光是肉体上的,或是与性有关的,有的时候保持神秘,或者让男人总是惊喜不断,那效果比单纯满足生理上的欲望好得多,且持久。
这么说着她还要去准备干柴生火堆,这些事情古代的苏谣不可能懂,但来自现代有过多次户外经验的小夭却并不陌生。
宋祁却看不下去了,“这些放着我来,阿谣去取些泉水来就好。”
小夭对这个男人的体贴是非常受用的,闻言就放下手里的干柴稻草,弯腰提起石锅去里面泉眼取水。
回来的时候宋祁已经生起了火堆,正用小夭那柄匕首割开薛成风的锦袍。
“他的伤得先收拾一下。”
小夭把石锅放在火堆上挂好,一声不吭站在旁边看。
薛成风身上除了被她扎到的地方,腿上胳膊上都被摔得很惨,看宋祁隔开布料之后那支棱着的断骨,心想还是让他活着吧,这样五肢残废地活着,比死还痛苦。
宋祁动作麻利地帮他正骨,又撕了锦袍用树枝把断骨的地方包起来,最后才去揭他的衣裳下摆。
动作顿了顿,“阿谣别看。”
小夭撇撇嘴转过身,“祁哥为什么要救他”
宋祁用匕首划开里面的亵裤,看那几乎被割掉半截,皱着眉囫囵包扎止血。
“他现在死了,南军群龙无首。”
小夭转头偷看,发现大帅哥脸上神色无比严肃,正要感慨果然是打仗出来的,这种时候最先想到的是怕军中暴乱,却听他紧接着又来了一句。
“那暴君定会借机收回南方兵权,我不能坐视他势力壮大不管。”
“”
小夭眼珠子一转,心思立马活络起来,宋祁脸上的表情在提到殷季离的时候充满了仇恨
“祁哥” 她也跟着语气严肃起来,“你实话告诉我,我爹爹他”
这是故意话说一半想要套话。
有什么事情能让一个被天子亲封、手握重兵割据一方的冠军侯对自己的衣食父母心怀仇恨,一副恨不得直接揭竿造反的模样
联想他提起苏将军时眼里的孺慕之情,以及千里迢迢以身犯险就是为了把已故之人的女儿从火海中救出来小夭自然而然地脑补出一个功高震主被天子卸磨杀驴的老套情节。
果然,宋祁听她突然这么问,手上的动作都停了,惊讶地偏头直直看向她。
“阿谣你、你都知道了”
小夭神情肃穆,眉心紧蹙的样子看起来带着无限凄苦和愤恨,但就是咬牙不说话。
“唉,” 宋祁忽然又叹了口气,“这些都与阿谣无关,将军的仇,宋祁这条命豁出去也会向那暴君讨回来”
呵呵,小夭突然有了新的方向。
“那祁哥就不该过来救我” 她语气坚决,甚至隐隐带着责备。
宋祁“蹭”地站起来,眼睛瞪大,他是聪明人,一听这话就听出了背后的意思,看着她时嘴唇都在发抖,“不行,等我的人找下来我就带你回北边”
小夭走上前,仰头与他对视,“我跟你走了,他怎么办”
不等宋祁开口,小夭又伸手堵在他唇上,“他这个负心汉怎么办其实我不关心,但如果平南候府交不出我这个人,祁哥你以为殷季离会怎么处置薛氏一族”
“我要去天都,祁哥你们男人有男人的筹谋,我们女人也有女人的手段,我爹爹的仇,凭什么与我无关”
小夭说这番话时激动又沉稳,情绪是激动的,让人丝毫不怀疑她的满腔热血,但语气又是沉稳的,让人莫名地就相信她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特别是一个深闺少女,随身带着武器和火折子,遇到危机也能机智应变,宋祁先入为主,总觉得将军的后人就该是这副模样,一番话已经认可大半。
余下的一小半大概是出于私心里的不舍,把面前美得让人不敢直视的女人送到那个暴君身边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但最终心里的天枰还是偏向了“国仇家恨”那端,如果能够有一个聪慧的女人作为他们的内应潜伏到殷季离身边,那些筹谋许久的事情,也许可以早一天成功也说不一定
小夭把男人的纠结都看在眼里,心里也在忐忑,不知道他会怎么选择。
宋祁忽然抬手,用掌心在小夭额头上贴了贴,那动作无比宠溺,说出的话却并不是小夭真心希望听到的,“将军的仇我们一起去报,还大殷黎民一个清平盛世”
她小小的失落了一下,果然在古代男人的心中,江山总是重于美人,家国大事总是重于儿女私情。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心软耽搁任务进度。
宋祁这个人,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去攻略了。
“这平南侯却有些棘手” 宋祁豪情万丈之后又看着石床上半死不活的人皱眉,“我刚刚看过,他除了身上的骨伤,后脑上的伤可能更重,就怕他再也醒不过来。”
小夭却不担心,“是只要他活着,祁哥那边就有办法稳住南军”
宋祁点头,“不瞒阿谣,我们朝中还有别的同盟。”
小夭心里嗤了一声,说是不瞒,却不说同盟是什么人,看来也是没有完全对她放心,要么就是还不够信任,要么就是对她的能力还保持疑问。
“那就好,薛成风这边我有办法。” 小夭会做人,不去追问还有什么友军,只是凑到宋祁耳边酱酱酿酿把自己的计划说了。
宋祁听完眼睛一亮,“阿谣好主意”
小夭看着他勾起唇角,却又立刻转移话题,“祁哥的人找下来估计都要天亮了,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祁哥现在就是阿谣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你可半点有不得闪失。”
说着眼里竟然像是氤氲起雾气,“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祁哥又尽护着阿谣了”
宋祁被她说得心头柔软成一片,想要伸手把人抱进怀里又觉得太过唐突,只是温柔地笑,“真没大事就腰上可能要包一下,那阿谣帮祁哥看看”
小夭却直接伸手拉住宋祁的大掌,“来这里”
宋祁莫名,被她拉着往山洞里面深处走。
原来小夭刚刚取泉水的时候发现池边有一块光滑的巨石,正好可以给人趴下。
“祁哥把衣裳脱了趴这里,” 小夭坦荡荡的,半点没有小女儿的扭捏,一边指挥一边撩起自己裙子下摆再次扎进腰封,当着宋祁的面露出腿上缠在绸裤上的绢布,又一圈圈取下来。
宋祁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看着仙子似的美人脸上映着粼粼波光,用匕首把绢布裁开,一大半都放在巨石上备用,又挽着一些在泉水中浸湿拧得半干走过来。
“祁哥还愣着干什么,伤口沾了沙土,清理了才能包扎。”
“哦、哦”
他楞头楞脑地转身一把撤掉了身上伪装用的山匪粗布衣裳,露出宽阔的肩背和精壮的腰身。只是整个腰背胳膊上像是被凌迟过似的大小伤口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但身上的疼痛好像都不存在了似的,宋祁先是趴在巨石上的时候被石头冰冷的温度激得身子一抖。
紧接着就感觉后背覆上一只微凉却滑腻的小手,那就像是在战场上厮杀所向披靡时的刺激,酥麻的感觉直冲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