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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莲 第18分页

作者:引煜 字数:20583 更新:2022-01-02 22:29:42

    白予灏应了一声,只觉浑身酸软无力,痛得厉害,没过多久,便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醉莲 第七十三章

    “父王, 你告诉我,这是怎麽回事”离月站在离幽面前,却离得很远,冷白色的衣袖飘飘,如折尘而落的仙子,不失粉墨,却一脸凛然,看著离幽的眼神,清冷淡漠,有些不同年纪的疏离。

    “什麽怎麽回事”离幽明白他的孩子,她的性格与他如出一辙,虽然透著天性的顽皮与可爱,但骨子里的清冷冷漠,即使面对亲如父亲的自己,也没有丝毫掩饰。

    她以後必要掌握苗疆,继承他的一切,太多感情,不是好事。

    离幽端起茶盏,热气升腾,透过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他微微垂目,神情慵懒而淡泊,轻轻吹了一口,道“你想问我什麽白予灏的眼睛吗”

    离月咬了咬唇,肯定道“父王,你能救他”

    离幽喝了一口茶,径自享受了一番,过了一会儿,才放下茶盏,淡淡道“我不能救他。我也救不了他。他眼睛瞎了,既然连肖烜都救不了,那我也没办法。”

    “怎麽可能”离月惊呼“父王,那蛊虫是你的东西,你怎麽可能”

    “月儿。”离幽叹口气打断她,走到她的身边,目光一瞬间变得慈爱起来“能保住他的性命,对我来说,已是不易,那雌虫何等厉害,白予灏每日喝的药中,早就加了我的血,如果不这样,他早就死了,还能熬到现在”离幽顿了顿,想了想,又道“现在只瞎了眼睛,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造化”

    离月脚下一抖,退了一步“那、那就是说”

    离幽道“即使瞎了,也能干很多事的。白予灏毕竟是肖烜的徒弟,以後的生活,应该还能自理吧”

    离月走回去的时候,脑中混混沌沌的,她不知该怎样解释,她以为父王必定会有办法,奈何离幽也不是神,他也有保护不了的东西,也有做不到的事,所以在她生下来的时候,自己的娘亲,才会撒手人寰。

    离月突然觉得很哀伤,哀伤得不知该怎麽办才好,走了一会儿,竟不知不觉到了目的地,她愣了片刻,才推门而入。

    肖烜坐在床畔,闻声,回头望来,见是离月,又喜又急,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麽。

    白予灏也醒了,微微挣扎著想要起身,两只眼睛有些茫然地睁著,却空洞如初,有些木然。

    离月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实情,只是给肖烜比了个手势,没敢出声。

    肖烜一下子跨下肩膀,有些微微的失望,垂目想了想,将白予灏按回床上,笑道“不要紧张,是伺候的丫鬟,送吃的来了。”

    白予灏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信了没信,自己默默地躺回床上,老老实实地盖上被子,眼睛却不肯再次闭上,空洞洞地看著上方。

    肖烜摸了摸他的头“别多想,天还没亮,再多睡一会儿。”

    “师傅”半响,白予灏才呐呐出声,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今天的夜晚,时间好长呢”

    肖烜愣了一下,心中禁不住的有些苦涩,也不知该怎麽回答,白予灏却突然住了声,过了好长时间,都不说话。

    屋外豔阳当空,寒冬早就过去,金灿灿的阳光倾洒进来,长长的柳枝随风舞动,空气清新,百鸟齐鸣,春风和煦,一切,光明而又美好。

    离月顿时有些想哭,眼眶通红,她跨进一步关上房门,慢慢的,走了过来。

    “师傅赢冽,他怎麽样好了吗”

    肖烜连忙答道“他很好,虽然刚开始有些不顺利,不过”肖烜看了离月一眼“月儿曾经偷偷地给他用过东西,那恰巧公虫的天敌,这时安分著呢,慢慢的,在君赢冽身体里,会成为他的养分,不会有什麽後顾之忧。”

    白予灏这才长抒了一口气,脸上也顿时有了一丝笑意“太好了,我救了他。他好好的就行了”他慢慢地呢喃,一字一顿的,空洞的眼眶中,忽然就有了一点shi意,浸shi眼角,却流不下来。

    离月憋著不敢出声,她不知道此刻她该去说什麽,只是暗暗的,擦了擦眼泪,有些慌乱地看著白予灏呢喃。

    “你好好睡,天亮了,我再叫你。”肖烜隐忍而坚定,他知道眼睛对於平常人来说意味著什麽,他更知道一副好的眼睛对於一个圣世天下的医者来说意味著什麽,白予灏曾是站在人所仰望的高度,然而没了眼睛,他就算想仰望,却再也看不到任何人。

    这就是差距。

    白予灏淡淡的,笑了笑,眼眶却有些红意“师傅,我睡不著了”

    肖烜微微动容,然後嗯了一声,垂下眼帘。

    “我想起来走走了。”白予灏忽然道“好好走走,再去看看赢冽和想想,师傅,你说可好”白予灏说的很客气,客气得有些淡淡的疏离,他的眉间夹杂著微微的欣喜与惆怅,肖烜弄不懂他的意思,过了半响,想著蛊毒未深,应该还不会发作,才犹豫著说了声好。

    然後白予灏就笑了。他笑的好像是真的很开心,略带笨拙地下床,脚底摸索著鞋子的位置,用了很长的时间,甚至比常人多几倍的时间,才穿在脚上。

    白予灏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只是自己慢慢的,拿来衣服穿上,他脚下不稳,有好几次都险些跌倒,肖烜体贴地将一切妨碍他的东西移开,然後等他慢慢地梳洗穿戴整齐,没有再说话。

    白予灏终於打好最後一个衣结,头发也略略的梳理整齐,他就像一个正常人一般站在那里,微微笑道“麻烦你了师傅,夜太黑了,我看不清楚。”

    他不知是在欺骗谁,只是淡淡的站在那里,笑容美好,阳光打在他的身上,迷离而朦胧,真实又虚幻。

    肖烜抿了抿唇,走过去扶上他,离月替他二人打开门,阳光灿烂,鸟语花香,白予灏侧耳倾听了一下,静默半响,却没有说话。

    白予灏走得很慢,一路上都不说话,他慢慢的摸索脚下的步伐,也许是怕被什麽绊倒,也许是怕爬起来太过狼狈,总之,他都很小心谨慎的,应付著再平常不过的一切。

    转过几个走廊,终於到了一个房间。

    离月替他打开房门,小小的君衣想不久之前就被安排到这里,清幽博雅的房间内,一架摇床,几把桌椅,简单古朴,风雅绰约,而有一淡淡沈睡的人影,安安静静地,躺在雕栏帷床之上。

    白予灏忽然就紧张起来,提了一口气,被包裹的左手也微微颤抖,他似乎是感应到了什麽,抬脚就走,却被门槛一绊,猛地跌倒在地。

    肖烜一惊,连忙过去扶他。

    白予灏摆摆手,示意并不要紧,站起来拍拍尘土,深吸口气,才摸索著走了过去。

    肖烜在他身後跟地很紧,不敢离开一步,生怕他又跌倒似的,最终看他摇摇晃晃地终於摸索到床边,才豁然松了口气。

    白予灏在床边坐下,先是笑了笑,然後开始颤抖著摸上什麽,温热的肌肤透过薄被传到他的手心,白予灏怔了怔,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

    指腹下的脉搏清晰生动,缓慢而有力,虽然稍显虚弱,但并无大碍。

    白予灏好似终於松了口气,眼眶一热,拉著他的手腕在唇间亲吻。

    他的手已经颤抖得不可思议,有些灼热的东西滴在他的手背上,滚烫炽热,却无法聚集,顺著他肌肤的纹理,流落开去。

    肖烜微微动容,手里抱著婴儿,放在他二人之间。

    白予灏讶了一下,下意识地接住婴儿。

    “师傅”

    肖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好好抱抱孩子,从今以後,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不就是他们吗”

    白予灏沈默了一下,不知是认不认同,过了许久,才淡淡问道“赢冽若是醒了,怕是再不会回宫了吧”

    “不回去也好。”肖烜的语气忽然有些哀伤“回去那里做什麽不过是一个牢笼,君赢冽任性而为,十几万大军全军覆没,你认为他回去了,会有好下场吗”

    白予灏垂目不语。

    “他的性格,本就不适合在宫中,对现在的他来说,我想,他一定是不愿再回去的吧”

    白予灏轻轻一震,拉著君赢冽的手也悠然一紧。

    肖烜惨淡地笑了“这就是宫廷,或许只有知道君赢冽真的死了,不再会威胁到权力统治,当今的皇上,才能真正地安心吧他一天不死,他的生活,也一天都不会平静。”

    肖烜说完,突然沈默了下来,静静地立在小窗之前,阳光越过他的背影拉出一条长而寂寞的影子,宫廷墙围,君赢冽若真的回去了,也不过悲剧重演。

    白予灏虽然看不见,却分明读懂了什麽,也沈默下不再说话。

    婴儿咯咯一笑,小腿一蹬一蹬地蹦著,nai香气迎面扑来,柔软清新而干净。

    没有污染的干净,没有权力地位的干净,白予灏轻轻一震,恍然大悟了什麽,突然就伸手抱紧了他,蹭著他红扑扑的小脸蛋。

    “师傅,我有事求你。”白予灏突然道。

    肖烜转过身来“什麽”

    白予灏微微一笑,暗淡的眼睛不知看什麽地方,只有棉被下交握的双手,紧密得不可分离。

    次日,白予灏只身返宫。

    煜羡966年,驭苍帝下诏,广安王君赢冽,薨。

    醉莲 第七十四章

    “爹爹爹爹抱爹爹你终於回来了”

    再普通不过的一户庄园,绿叶夏花,安详而又沈静,田地里农户耕种,淡淡的青草气息迎面扑来,穿著小蓝夹袄的孩子立在门口,翘首期盼了半天,身上的小夹袄也被他滚了个脏透,白皙的小脸上有两抹泪痕,委委屈屈的,见到终於有一沈静高大的人影慢慢走来,才眼眶通红的扑了上去。

    男人长得很好,沈静而锋利,一身黑衣,看起来挺拔修长,尖锐而又有力,见到小孩子飞扑过来,冷冽的面上也微微动容,连忙身上接下。

    “爹爹爹爹”四岁的孩子抱著他的脖子蹭个不停,眼眶红红的,一直埋在男人的脖间,小声啜泣几声,呜呜咽咽的,不肯抬起头来。

    男人一下子心就软了,一手抱著他,一手摸著他的小脑袋,耐心哄道“怎麽了想想乖,让人欺负了”

    “我、我没有,”小男孩很懂事地抬起头来,掩饰性地擦擦眼泪,在男人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没有人欺负我,没有。”

    男人一下就明白了,故意拍了拍他蜷缩的背脊,微微笑道“是吗如果没人欺负,怎麽会这麽难过呢怎麽别人又说什麽了嘛”

    小男孩一下眼眶就又红通通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睛只眨了两下,掉下泪来。“呜呜他们说爹爹坏话,是他们不好,是他们不好想想打了他们,可是他们还说”

    男人愣了一下,然後鼻子有些微酸,他笑了一下,拍著孩子的背脊道“不要紧,爹爹好好的,他们就算说又怎麽样难道想想觉得不幸福吗”

    “不是”小男孩擦擦眼泪,改搂上男人的脖子,因为过於激动,清丽的小脸也红扑扑的“爹爹,想想没有娘亲吗他们都笑话我是野孩子,说爹爹是没人要的。”

    闻言,男人竟是愣了一愣,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微微出神。

    想想不依,蹭著他的脖子可怜兮兮道“爹爹,爹爹,难道想想真是爹爹捡来的吗难道想想真的没人要吗娘亲真的不愿意要想想吗”

    小孩子的问题炮与连珠,男人一时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便抱著他进了大门,刚进了大门,却有一女子站在院内,看见他的样子,似乎是吓了一跳,手中的衣服一抖,掉在地上。

    男人微微皱眉,虽然没有表示不满,看样子似乎也高兴不到哪里。

    女子连忙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脸色红红的,结巴道“给想想做了件衣服,想想很乖,说要在门口等你,先招待我在院里坐著”

    “是啊是啊”名唤想想的小童附和,连忙从男人身上蹭下来,脆生生地道“兰姐姐很好哦,爹爹,想想喜欢兰姐姐,不要赶她走嘛。”

    想想摇著男人的衣摆,清丽的小脸泪痕连连,小巧的鼻子还一抽一抽的,好不委屈。

    “肖大哥”兰儿怯怯地唤了一声,脸已红到了极致。

    男人最终才嗯了一声,表示默许,又慈爱地摸了摸自家小娃的额头,转身回了房间。

    想想调皮一笑,道“兰姐姐,你等著,我去给你端些茶水来。”

    年仅四岁的孩子通晓情理,虽然没读过什麽书,却好似受到过很好的教育,长得又十分可爱,柔顺乖巧,眉眼清秀,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趁著那玲珑剔透的下巴,兰儿越看越喜欢,常常做些针织女红给他们父子,只是这肖大哥沈默寡言,四年下来,他们几乎没说过什麽话。

    肖睿是四年前搬过来的,初时还有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跟著,那男人也姓肖,只说肖睿是自己的侄子,便安排他们在这里落户,那时的想想也是繈褓中半大不小的婴儿,粉嫩绵软,不哭不闹,乖巧安静,兰儿那个时候,就十分喜欢了。

    她自己年纪也不小,可是身有残疾,十几岁的时候从山上摔下来,落下了不能生育的毛病,父母没少为这事愁,她以为这是上天绝了自己的後路,却不想,这样一个可爱乖巧的孩子,突然就掉在了自己眼前。

    肖睿虽然冷了点,但却是个好人,又很有能力,一身的武功,在出名厉害的武院里谋了个职位,每月薪俸又多,是不少人喜爱追逐的对象。

    可是他身边带了孩子,人又倨傲冷漠,所以旁人也只是远远看著,并不像她这样近水楼台,她每日无所事事,常常来访,几乎是看著想想长大,心里更是亲了几分,奈何落花有意。流水却好似无情,肖睿一脸冷漠,既不冒犯,也不亲近,刻意疏离。

    兰儿有时候也想,直接找媒人跟他说了算了,可是姑娘家的面子,哪容这麽胡闹,爹娘又不允许,才这样一直拖著,过了四年。

    四年过去,肖睿不见和他们亲睦,反而越来越冷漠生疏,想想渐渐长大,越发清秀可爱,却不太像肖睿,兰儿常想,想想的娘亲,也就是肖睿曾经爱过的女人,该是怎样风神俊秀的人物。

    “兰姐姐,你在想什麽我好了。”想想泡茶出来见兰儿发呆,短短的小手里托著茶盏,一摇一晃地向这里走来,蓝色的小夹袄上虽然土迹斑斑,黑黑的眼睛却大的发亮,羊角辫扎在头上,俏生生的,十分可爱讨喜。

    兰儿连忙过去接住他,满心的欢喜,顺便帮他拍了拍夹袄上的尘土,拽展了些“怎麽这麽狼狈没穿我给你的新衣服吗”

    想想含著手指歪著头道“舍不得。”然後咯咯笑了两声,爬上一边的椅子,那椅子略高,他腿脚又短,好不容易才爬了上去,坐得直挺挺的,耷著两条短腿打晃。

    兰儿摸了摸他的头发,道“看,这是我新给你做的,喜欢吗”

    想想甜甜一笑,脆生生地道“谢谢姐姐,人家说,娘亲就是要给想想做衣服的,那兰儿姐姐也是想想的娘亲吗”

    兰儿看著孩子一脸真挚的目光,一时又不知该说什麽,脸蛋迅速通红,慌乱地往那屋内一瞥,又迅速害羞地低下头来。

    这时,肖睿也换好衣服出来,看见兰儿看他的目光,微微颔了颔首,冲想想招呼道“走,今日是集市,爹爹带你去吃好吃的,可好”

    想想欢呼一声,四脚并用地从椅子上爬下来。

    “爹爹爹爹”

    肖睿接过他飞扑过来的身躯,点了点他的小鼻子,认真教导道“来,给客人说再见。”

    兰儿轻轻一震,攥紧了手中的巾帕。

    肖睿略略点头,也不说话,直接抱紧了手中的孩子,提步而出。

    这日是集市,街上热闹繁华,北国珞湅民风淳朴,街道开阔,人来人往,却不显拥挤,肖睿抱著孩子穿梭其中,只觉耀日当空,心情舒畅,便道“想想喜欢什麽爹爹给你买。”

    想想抱著肖睿的脖子扭过头来,摇了摇头,万分乖巧地道“不要,爹爹照顾想想很辛苦。”

    肖睿很少笑,但跟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却是他笑得最多的时刻,他的生活平平静静地过了四年,没有权力纷争,没有大权在握,没有暗箭难防,这样的生活,幸福美满,和平安定。

    肖睿仰头看了看烈日当空,有些刺眼,便眯了眯眼睛。

    那日睁眼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刺眼晴空。

    天空碧蓝,白云如洗,大红色夹袄的婴儿在自己的身边乱爬,咯咯地笑著,嗯哼嗯哼地跟自己说话,口水也蹭到了他的身上。

    那个时候,他就松动了。

    没错,他就是君赢冽。

    那个威风凛凛的男人已经消失,而换成了现在的肖睿。

    肖睿甩了甩头,往事云烟,不可追忆,既然“君赢冽”已经彻底消失,这又有什麽不好呢肖烜救了他,他不会不感激,正因为感激,他才带著想想,开始了新的生活。

    化名肖睿,而那个不该想起的人,已经在他的生命中,彻底消失。

    这没什麽不好的。

    “爹爹爹爹那里好热闹,好多人,是在干什麽”

    肖睿回神,笑道“想去看看吗”

    “恩。”想想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好。这就去。”

    “爹爹爹爹我要下来。”想想挣扎著爬下来,拉上肖睿的大手,抬起小脸道“我来牵著爹爹,我不是没有人要的野孩子,虽然我没有娘亲,却有爹爹。”

    肖睿怔了怔,心中微酸,却无法回答。

    “走喽”小人儿咯咯一笑,拉著肖睿的手跑了起来,有些跌跌撞撞的,他虽然跑著,却人小腿短,肖睿不过走快一些就能跟上,转眼间,便挤到了人群之中。

    “看这排场,煜羡可真是大国,嫁一个公主,就尽显派头。”

    “是啊是啊”身旁有人附和,语气好似有些嫉妒“怎麽我就没生在皇家啊,人家皇帝嫁一个公主,都快赶上我几十年的过活了,真是”

    抱怨声渐大,肖睿却冷冷一笑,不知是什麽表情。

    煜羡的阵仗确实很大,礼乐炮鼓,无一不缺,火红色的轿子前,几头白色大马,威风凛凛,神气而又气派,肖睿却冷冷的,很想直接掉头就走。

    “爹爹爹爹你看这大马好气派呢”想想显然没见过这些新鲜物事,对待一切都很兴奋,左瞧瞧右看看,小脑袋晃得像个拨浪鼓。

    肖睿显然没有什麽心情,眼光游移,却忽然看到了什麽,身体猛地一震。

    醉莲 第七十五章

    “白哥哥你还好吗”一阵小跑的马蹄声传来,接著是一个温润甜美的女声,白予灏侧耳倾听一下,隐约能判断出来,便对她笑了笑,空洞朦胧的眼睛对不准焦距。

    “还好。”白予灏驭马前行。

    离月是最近才到他身边来的,可能是离幽那里出了什麽意外,她来投奔自己的时候哭得梨花带雨,虽然他看不怎麽见,但四年以来,他的听力早已非常人所及,稍微一点不同与变动,耳语俱细,他都能隐约听出个大概。

    至於他的眼睛,白予灏早就不期盼什麽了。

    驭马的本事是新学的,自从眼睛瞎了之後,一切都要从头学起,读书摸字,辨别药材,甚至日常起居,他摸索著学习,直至现在,终於还能自理。

    收到过师傅的两封信。

    信上说,赢冽身体康复很好,没有什麽毛病,武功仍在,只不过他性情冷冽,不适合苗疆,所以带著想想去了别处。

    至於这个别处,师傅没告诉他,他想了很久,挣扎了很久,终於没有再问。

    只要知道他生活的很好,就够了。白予灏安慰自己。

    海角天涯,心有所系,梦也有所牵,天下之大,只有朝廷认为“君赢冽”死了,他的生活,才能真正的回归平静。

    “白哥哥,你骑了这麽久有没有口渴不累吗若是累了,我叫马队停下来休息休息如何”过了四年,离月已经长成个大姑娘,风月容貌更胜当初,举手头足间温婉动人,更加妩媚亮丽。

    白予灏眼睛不知望著何处,闻言,竟是轻笑了一声,没有停下的意思。“不用,这些年,我早已习惯了,更何况身负内力,根本不会累的,倒是你,身为女子,长途跋涉,该是累了。”

    离月脸色酡红,攥紧马缰,没有说话。

    白予灏没有不满意现在的生活,只是看不见而已,只是孤单寂寞而已,只是黑暗而已,只是每夜每夜,心里都牵挂著另一个人而已。

    可这些“只是”,却让他每夜辗转反侧,整个身体,都好像不再完整。

    白予灏收紧马缰,微微侧耳,仔细地听著声音。

    礼乐喧天,锣鼓齐鸣,耳边是冲天的鞭炮声,身下墨雪宝马,高大挺拔,倨傲而张狂,白予灏作为送亲的使臣,自然排在最前,虽然他眼睛不好,但经过多年调理,也能模模糊糊看得出人的影子,所以只要骑得慢些,对他来说,并无大碍。

    三王爷的婚礼,隆重而热闹,虽然白予灏不知道他本人怎麽想,但当皇上决定让他去做送亲使臣的时候,他分明从皇上的语气中,听出那麽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至於是什麽意思,白予灏早就懒得再管,也不想再问,朝堂之上,往往进退两难,往往身不由己,他也早没力气再选。

    人声鼎沸,似乎是在欢呼,白予灏骑在马上,仔细辨别著前面马匹的落地声,小心c,ao控著手中的马缰,若是在这种场合,踩到什麽人,可就真的糟了。

    “爹爹爹爹你瞧你看那大马,雪白雪白的,多漂亮呢”四岁的小娃几乎要蹦起来,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黑亮的眼睛也闪烁著动人的光彩,小手拉著肖睿的一根指头,攥了攥,滑腻腻的,满是汗水。

    肖睿却有些失神,好像没听见一般,脸上神色多了些清冷不屑,似乎在回忆什麽,过了半响,脸上却突然多了抹嘲讽。

    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

    宽整的道路上几乎有些水泄不通,寻常百姓更是没见过这种阵仗,纷纷sao动起来,推推挤挤,谁都使劲拉长了脖子观看。

    肖睿本来拉著想想站在前面,兀自出神之中,也不小心放松了拉著想想的手劲,想想正看得兴奋,忍不住双手拍著叫好,谁知长长的队伍中却忽然出了什麽动静似的,开始喧闹杂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著说新娘子钻出轿子逃了,他正隐隐奇怪,身後忽然一股力量,将他推得踉跄两步。

    身後的人群真正开始sao动起来,你推我挤,互不相让,肖睿正觉得什麽隐隐有些不对,低头一看,一直跟著自己的儿子,却消失不见。

    “想想”肖睿急了,不知该如何是好,“想想你在哪里”

    人群你推我挤,争先恐後地看著这难得一见的胜景,丢了小小的一名孩童,对他们来说,也不过尔尔。

    “想想想想你在哪里”肖睿从没这麽急过,眼眶也有些通红,他再是冷漠倨傲,可想想毕竟是他亲生所出,此刻亲身经历,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慌乱心惊,迅速将他击溃。

    “呜呜呜呜爹爹爹爹”马路的正中央,有一小童摔倒在地上,似乎是被人群推挤出来,摔得疼了,又找不到自家大人,被吓得厉害,捂著眼睛呜咽。

    白予灏听出不对,连忙吁了一声,跳下马背。

    立马有人从旁边扶了上来。

    “白大人”

    “是怎麽回事”白予灏问。

    “没什麽,是个孩子从人群中推挤出来,白大人不要担心,我这就让他离开,不会耽误行程。”

    白予灏淡淡地嗯了一声,微微侧首道“扶我过去。”

    “是。”仆人小心翼翼地扶白予灏过去,离月远远看见不对,心中微微疑惑,也骑马过来。

    “呜呜爹爹我要爹爹”想想心里害怕极了,小小的他面前只有鞭炮锣鼓,还有一匹匹高头大马,还有那麽大的大马蹄子,看得让人害怕。

    “你怎麽了吗有没有伤著找不到大人了吗”

    好温和的声音,还有一只温柔暖和的手掌抚摸著自己的发顶,想想不知心里是什麽感觉,忽然止住了哭声,微微抬起头来,一张温柔清丽的脸,正对著自己微笑。

    白予灏摸著小童的头发,手下颤栗了一下,心里忽然流动起什麽,像化开了一般,十分奇异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亲昵“怎麽了吓怕了吗”

    白予灏看不见,也等不到小童的回答,他微微侧首,努力地去听清什麽,心里想著孩子或许受惊过度,又担心他是不是受了伤,心里有些著急“怎麽了吗爹爹娘亲你在身边吗”

    想想呆了呆,眼泪还挂在他红通通的小脸上,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爹爹不见了”

    “恩。”白予灏柔柔地笑了一下,蹲在他的身边,摸索上他的小脸蛋,轻轻拍了拍“乖,没关系,你爹爹看见你不在,一定会来找你的。”

    想想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又看了看他,不禁轻轻地咦了一声,奇怪道“叔叔, 你的眼睛”

    白予灏又笑了一下,微微侧首,摸摸他的头“我看不见。”

    “哦”想想点了点头,一侧首,正看见肖睿站在自己的不远处,连忙欢欣雀跃起来,一把扑进他的怀里“爹爹爹爹你来找我了”

    想想蹭著他的衣摆,伸出两手要肖睿抱抱,肖睿却一动不动,静静地看著面前的男人站起身来,冷冽的脸上平静无波,有些恍如隔世,没有说话。

    白予灏站起身来,却目不能视,他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一大一小的轮廓,眼前却仍是白茫茫的一片,只对一点阳光有些微弱的反应,他勉强知道男人站的方位,迎上目光,心的某处,不知为什麽,突然微微的痛了一下。

    肖睿依然没有说话,风忽然就大了起来,刮得他的衣摆猎猎作响,漆黑柔亮的长发,在眼前凌乱地飞舞,让人看不清容貌。

    “你是孩子的爹爹”白予灏想了想,还是犹犹豫豫地开口“刚才冒犯了,是我们一时不察,让小孩受惊了,另外,他真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白予灏没有焦距,更对不上男人的眸子,只是大概地望向某处,简简单单说了几句话,心中的那点小小的痛楚忽然变快变大,就连心脏跳动的频率也激烈起来,不过片刻,就感觉心脏紧紧一缩,接著是针扎一般的难受。

    这时离月也跳下马背,看见肖睿,竟是微微一惊。

    肖睿轻瞥了离月一眼,没有表情的,眼神冷漠中却透著隐隐锐利。

    白予灏开始皱眉,痛楚吹气一般的涨大,脸孔也渐渐苍白,有些摇摇欲坠,几乎支撑不住。

    这是怎麽了

    白予灏抓紧胸前的衣襟,隐隐的望著男人的方向,不知是什麽感觉,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肖睿望著他,神色复杂,不知想到了什麽,不说话,不做声,像陷入了回忆。

    风很大,刮起二人的衣摆,一时都陷入了沈默,夕阳西下,晕开血红鲜豔的颜色,眼前的人,明明清丽如初,只是双眸灰暗,淡淡的,毫无生机。

    “爹爹爹爹”想想拽著肖睿的衣摆,脆生生地道“叔叔他是个好人,爹爹你不要那麽看他。”

    肖睿轻轻一震,回过神来,将他抱起,笑了一下,小声道“乖。”

    白予灏本来脸色苍白,却不知听到了什麽,忽然身体一震,猛地看向某处,不可置信道“赢冽赢冽是不是你”说话间,他也不由自主地向前了一步。

    肖睿看了看离月,没有说话,退步走开。

    “赢冽”白予灏似乎想追上去,心口却突然一紧,被迫弯下了腰。

    离月扶著他“白哥哥,你认错了,那不是不是他”

    “放开”白予灏挣扎,将离月甩向一边,心中剧痛,口中腥甜,“噗”地一声,一口黑血喷涌而出,渐在地上。

    离月知道是噬心毒起了作用,却没想到流窜地如此之快,不由大惊失色。

    白予灏稳住身躯,喃喃地道了声是他,也不管僵在当场的众人,踉踉跄跄地寻声追去。

    醉莲 第七十六章

    “爹爹,爹爹。”君衣想反身趴在肖睿的肩膀上,拖著脸蛋看著身後的人,微微奇怪道“那位叔叔为什麽要追你爹爹和他认识吗”

    君赢冽搂紧了想想的背脊,急步而行,闻言,也只是淡淡地恩了一声,摸了摸他的头顶,过了半天,没有开口的意思。

    “赢冽赢冽”白予灏呼吸不畅,口中腥甜,脚步已经凌乱,却还勉强挣扎著追上来,可他眼睛失明,仓仓惶惶之中早已撞翻了不少东西,一路追来,竟是一身的狼狈。

    “赢冽”身後的声音有些颤抖,君赢冽不知道为什麽,听著那样的声音,自己的心,竟也跟著不可抑止地颤抖。

    四年了,这时间不长不短,曾经恨过,那恨意铺天盖地,可是时至今日,再见面,更多的,却是一抹孤独无助的茫然。

    茫然,是一种不知道怎麽面对的茫然。

    君赢冽抱紧了想想,加快脚步。

    “爹爹,”想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年纪还小,自然不懂这是怎麽回事,他只知道身後的这位叔叔很温和,虽然时间很短,待自己却很好,更重要的是,他眼睛失明,这样左撞右跌的,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这位叔叔很好啊”想想趴在他的肩上,搂紧了他的脖子,扁了扁嘴,小声嘀咕“叔叔眼睛失明,这样走,很危险的”

    “当”一声,不知又是撞倒了什麽,白予灏摔倒在地,胸口处痛得厉害,一时又动弹不得,过了一会儿,才摸索著从地上重新站起,微微喘著粗气。

    “赢冽”

    他听不到脚步声了。

    白予灏开始慌张。

    “赢冽”他有些惊慌失措,睁大眼睛努力望了一圈,却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周围的一切离得他都很遥远,什麽都看不见。

    也罢,他本来就是个废人,目不能视,就算找到了赢冽,又能怎麽样

    白予灏闭了闭眼,攥紧胸前的衣襟,呼吸急促而凌乱。

    他慢慢地靠到了墙边,一步一顿的,脚上像灌了铅一般沈重,有些无力和彷徨,胸口处早已疼得厉害,他是名医者,自然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麽,他无心再去打搅赢冽的生活,只是远远的看著,就够了。

    他本来不也是这麽想的吗白予灏摇了摇头,却胸口忽然一窒,连续咳了几声,唇边一抹黑血,紧接著溢出。

    没力气走了

    白予灏靠著墙边缓缓滑下,望著头上刺眼的阳光,笑了笑,心痛得厉害。

    “赢冽”仅仅是念著他的名字,白予灏就忍不住苦涩,四年的相思与想念,本来就埋在深不可见底的地方,此时一旦被拔出,血淋淋的,带著深入骨髓的痛楚,痛得似乎就要毁灭。

    “爹爹叔叔流血了好可怕”想想吓得捂住眼睛。

    君赢冽轻轻一震,慢慢的停了下来,没有回头。

    “赢冽”白予灏又叫了一声,抬头看著上空,喃喃自语。“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

    男人顿了顿,突然说不下去了,停了许久,才又默默开口“我无意於打扰你,只是突然看见,总有些忍不住”白予灏闷哼一声,突然紧紧捂胸口,豆大的汗珠顺著他的额头滑下,他微微皱眉,咬牙忍了半天,蜷住身体。

    君赢冽站著不动,像僵住了一般,抱著想想的手越发收紧,没有说话。

    “爹爹”想想被抱得疼了,不安地唤了一声,微微地扭动一下身子。

    君赢冽忽然回神,看向想想,有些不同以往的茫然。

    白予灏脸色苍白,耳力却很好,这一声小小的爹爹,一下子惊动了他,他猛地抬起头来,也顾不上心口翻涌而至的痛楚,慌道“赢冽你没走没走是不是”

    君赢冽手下微抖,闭上眼睛,没有答话。

    “赢冽”白予灏心中一阵欢喜,眼角也不由自主地shi润起来,几乎要涨破他的眼睑,溢满痛苦与欢喜的,流下来。

    君赢冽深呼口气,开始望著天边的夕阳,眸中shi意流转,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白予灏不禁有些紧张,像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过了半天,才想起该从地上爬起来,试探了一声,慢慢朝著那朦胧的影子,摸索著走了过去。

    “叔叔”想想对这个叔叔很有好感,见他步履维艰,仅仅走了几步便气息粗重,虽然不知道他为什麽疼痛至此,但小小的心里还是对他很是喜欢,连忙蹭下君赢冽的怀抱,冲那颤颤巍巍的影子,奔了过去。

    “叔叔,我来扶你。”想想扶上他的胳膊,脆生生地道。

    白予灏轻轻一震,低头一看,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小影子“想想是想想吗”白予灏蹲下来摸他,手有些不可思议地颤抖,仿佛连声音,都嘶哑的厉害。

    “咦叔叔知道我的名字”想想笑的天真烂漫,小小的脸上浮上了抹不好意思的红晕。

    “恩,恩”白予灏慌忙点头,眼中一热,猛地就抱住了他,抱了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想想有些奇怪,呆呆的“叔叔”

    白予灏过了好半天才放开他,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头发,并不说话。

    想想忽然一下就升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来,亲昵温柔的,娇宠疼爱的,虽然兰儿姐姐对他也很好,可是却是不一样的,至於是怎麽不一样,他歪著脑袋想了想,总是说不出来。

    “你和你爹爹过的好不好”

    “恩。”想想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爹爹对我很好,虽然他们总说我是野孩子,不过爹爹很疼我,我有爹爹很幸福”

    白予灏的手抖了一下,停了好久才道“乖想想真乖”

    君赢冽背身而立,一直都没有回头。闻言,也禁不住轻轻一震,然後便垂下眼帘,紧紧抿起唇角,逼出苦涩的味道。

    “赢冽”白予灏叹息,小心翼翼地摸索过来,走到他身边不远的地方,慢慢停了下来,犹豫著不敢上前。

    过了很久,君赢冽终於淡淡地嗯了一声。

    “赢冽我”

    “不用说了,我过的很好,你回去吧。”君赢冽的声音很平淡,静如止水,不知是不是他经历过生死的原因,仿佛看破了一切,淡淡的波澜不惊。

    白予灏心中一紧“赢冽”

    君赢冽轻笑一声,沈默了一会儿,开口唤道“想想,走了。”

    想想看看白予灏,又看看君赢冽,开口道“可是爹爹叔叔好难受的样子,把他扔在这里怎麽行”

    白予灏心里安慰,看著想想这麽懂事,赢冽已经把他教导的很好,乖巧柔顺,又很会疼人,心里忍不住一阵柔软。

    “走了。”君赢冽硬邦邦地下命令。

    “哦,好。”想想最後看了白予灏一眼,道了声叔叔再见,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

    君赢冽拉上他的小手,又紧紧攥了攥,静默一阵,头也不回地离去。

    白予灏笑了一下,却没有力气再追,身体的不适渐渐扩大,毒素蔓延的声音,几乎要冲破血管,十分清晰的传来耳廓,紧绷了许久的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

    走远了吗

    白予灏垂下眼帘。

    模糊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他再也看不见。

    “呃”他咬紧牙关,忽然轻逸了一声,隐忍了半响,终於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慌乱中不失轻盈,夹杂著衣袂翻飞的声音,来人明显轻功很好,看见白予灏,先是惊讶地啊了一声,连忙停下来扶住他“白哥哥白哥哥”

    白予灏隐忍中模糊地看了她一眼,隐约中知道是离月,噬心之毒却流窜得难以想象的迅速,不过短短一会儿,白予灏就汗shi重衣,神智似乎都开始麻痹。

    “嗯”白予灏不过一会儿便汗如雨下,脸孔涨得通红,几乎要shi透他的衣袍。

    “白哥哥”离月惊叫了一声。

    听见声音,想想也忍不住回头,却吓了一跳,摇著君赢冽的手轻晃“爹爹你看那叔叔他是要死了吗怎麽那麽多的血”

    君赢冽心中一沈,突然停下脚步,拉紧他,道“你说什麽”

    “叔叔失明了,怎麽还吐了那麽多的血爹爹救他,叔叔是好人。”

    君赢冽胸口一紧,猛然回过头去,脸色微变。

    白予灏低低地轻哼一声,胸中忽然一阵紧缩,疼得全身痉挛起来。

    “白哥哥“离月虽然从小熟读医书,身边又是聚集了天下两位圣世名医,但她毕竟年纪轻轻,没有经验,突然遇到这种状况,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有努力抱著白予灏不断打滚的身体,以免他伤上加伤。

    白予灏已经疼得无法自制,刚才他已经强行运功压制,谁知这蛊一旦发作,竟是如此厉害,不过片刻,竟已撕心裂肺般,几乎要失了神智。

    “白哥哥”离月惊慌,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人小力轻,又不敢随便移动他,这噬心毒如此厉害,想必是那潜伏已久的雌虫,终於闻到了公虫的气息,已经按捺不住。

    白予灏脸上已沁满冷汗,喘息渐重,捂著胸口直不起身。

    “赢冽”他喃喃的,望著那人消失的方向,大汗淋漓,沿著发尖滴下。

    离月几乎要哭了出来,她不知道该说什麽,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是心中不甘,忍不住哭丧道“既然这麽痛苦,你又何必救他自己瞎了,这样的生活很好吗只要你不去见他,也不会毒发,重生蛊天生一对,你非要死了,你才甘心”离月边说边哭,眼眶通红,可惜他已神智不清,自己不论怎样责怪,他恐怕是再也听不见了。

    白予灏蜷住身体,嘴中偶尔才哼出几声呻吟,闷闷的,只有汩汩不断的黑血,沿著他的嘴角溢出,染红了他的衣衫。

    离月咬住下唇,泣不成声“你何必,白哥哥你这是又何必,救了他,却变成这样,你开心,你开心吗”

    没有人回答她。

    白予灏已经神智不清,嘴中喃喃不断地呢喃著一个人的名字,即便锥心痛苦,他的心中,也早已扭曲,只装得下一个人的身影。

    离月无能为力,只有哭得更凶。

    “你说什麽”

    离月一惊,看到黑色的长靴落在自己眼前。

    “失明和中毒竟是这样的原因吗”男人的声音有丝不确定,不甚清晰,有些茫然不信的,传到自己的耳边。

    离月豁然抬起头来。

    “君赢冽”她张了张嘴,眼泪成串而下。

    君赢冽望了她半响,说不清是什麽表情,然後眼光落在白予灏身上,眼神一抖,泛出复杂的神色。

    “你”

    君赢冽微微弯腰,一把抱起不断痉挛地白予灏,沈下声音道“不论怎样,当务之急,先找大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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