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船靠岸之前,一直半抱半搂着迷迷糊糊的小贝丝站在孟斐士身侧的赛斯,亲眼看到了美尼斯和孟斐士之间不同寻常的相拥。
聪慧的少年立刻看懂了一些东西,于是连星月的光辉也掩不住他血色尽失的脸。
此刻赛斯羡慕不知世事的贝丝公主,他多么盼望有人可以告诉自己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他的大哥,他一心仰慕的孟斐士和那位王储之间,不,他们不应该也不可以有什么的
卡莲看了看那边相拥的两人,又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赛斯,依然恭谨而沉默地站在旁边。
“孟斐士孟斐士胜利胜利万岁万岁”
因为距离的原因,孟斐士和美尼斯的部下们都没有听清两人最初的交谈。
与少数几个知晓内情或者察觉不对的人不同,孟斐士的部下们目睹了先前那令人神往的一幕,于是他们在侍卫首领埃尔的带领下,用长矛短剑擂响了手中的圆盾和战鼓,声震云霄地欢呼起来。
一位强有力的首领才是战士们的期望。
这声音惊动了美尼斯两人。
美尼斯稍稍放开他的拥抱,轻抚孟斐士的脸颊笑道
“你终于回来了。”
比起上次分别相比,孟斐士不仅长高了,而且一举一动更加威仪赫赫,气势凛然,乌克苏尔的狮王正在迅速长大。相对的,两年多里主持国政,美尼斯也越发成熟自信富有魅力。
孟斐士对他笑了笑,转身对船上众人平抬左臂向左侧划掌,埃尔立即高喊“静”。
一层层传达命令的口令此起彼伏,战士们随即停下热情的呼喊。
“殿下,我回来了。”
战士们安静下来后,孟斐士淡淡地对美尼斯说,仿佛他才离开三天而不是将近三年。
“回来就好。”
美尼斯紧紧地看着眼前的人。一个内心如火一样炽烈鲜明的人,外表却可以像水一样纯净淡然,这一点让他既爱又恨,不舍得放手,也不会放手。
此时贝丝被鼎沸的人声唤醒了。她问清了原因,欢呼一声便拉着赛斯冲了过去。
“孟斐士哥哥”下了船舷,她一头扑进孟斐士的怀抱。
“容臣介绍。这位就是臣的未婚妻,乌克苏尔的贝丝长公主。”孟斐士面无表情地为两人引见,随后他还引见了赛斯。
这段时间爱西斯不胜烦扰,因此在美尼斯的提醒下到前线基纳总督府去看望父亲布吕尼将军,至今未归,所以今夜来码头迎接孟斐士的人只有美尼斯一人。
“殿下夜安。”贝丝和赛斯按照孟斐士教导过的礼节,纷纷跪伏到码头的尘土中给美尼斯行礼。
首都尼赫布特的码头上,美尼斯初次见到孟斐士的未婚妻贝丝公主和义弟赛斯。
看到那个黑黝黝的娇嫩宝宝全心信赖地仰望孟斐士,而孟斐士对她也有种不同寻常的温柔与回护,美尼斯不易察觉地按了按隐隐难受的胸口。
有些事情你知道和你亲眼看到,那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他的豆芽菜,居然有了未婚妻。一个将来要和孟斐士分享人生的女人
至于赛斯,美尼斯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有些人说赛斯长得像孟斐士,但是美尼斯却觉得他们完全不像,他眼中的孟斐士是独一无二的。
赛斯悄悄地打量久闻大名的美尼斯王储。
王储穿着白纱的长裙,头戴荷露斯之鹰的金冠,他身材高大,优雅强健,相貌温文尔雅,亲切的笑容极富有感染力。
赛斯不得不承认,美尼斯王储是个有魅力的人,可是,当他一想到那种可能,就觉得心中有股无法忍耐的激痛。
当年登基为乌族之王,孟斐士便知道自己以后不便留宿布吕尼将军的府邸,因此他的部下们按照他的要求,早就在尼赫布特的贵族区购置修缮了一座王府。
那座王府被孟斐士戏称为乌克苏尔驻京办事处,很多可以公开处理的事情都是在那里完成的。
这次回来,孟斐士就准备住在那座府邸,因此提前派人做好了入住准备,这一点美尼斯也是知情的,但是扫了一眼神态各异的众人,美尼斯突然改变了想法。
他在孟斐士的耳畔耳语了几句,孟斐士看了看他,便开始下达命令。
他把安营扎寨的事情全部委托给随后赶到的特尔将军,叮嘱赛斯照顾好贝丝,又命令卡莲和埃尔带着几名亲信侍卫侍女跟随自己。
美尼斯静静地看着他安排,事情一完,美尼斯当众把孟斐士拉上自己的御轿,返回了王储宫。
王储的仪仗离开后,王子被王储殿下带走了,特尔将军和赛斯两人面面相觑,将军无奈地摇摇头,开始一项项地落实孟斐士的命令。
夜风清凉如水。
美尼斯的卫队秩序井然地举着明亮的香木火把沿着铺砌砂石的道路前进。
美尼斯命人放下御轿四周的围帘,隔着多重的帘幕,火把的光亮朦胧暧昧。
御轿由12名以上的强壮奴仆抬着,只有轻微的摇动感,拥有足以容下两人的宽敞空间,放下重重帘幕后,即使低语也不虞被人听见。
孟斐士听着卫队齐整划一的脚步声,看着映在帘幕上的明明灭灭的火光,一时间有种身在梦幻的感觉。
熟悉的时代、故国、亲人、爱人、友人曾经热烈地爱过与恨过的一切,在重新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如同云烟般消失无痕,即使伸出手掌,也摸不到时代的边际,即使高声呐喊,也得不到想要的回声。
事如春梦了无痕。
是我的前世曾经出生在那个文明繁盛的时代,还是眼前的这一切仅是那个我的一场梦幻
莲台之上,是哪一个我在看
这一刻,他隐隐觉得自己将要推开一扇修行的大门,却还找不到大门的位置。
在这个残酷的时代,他是如此的孤单,如此的寂寞,明明知道的事情,却不能轻易言说,遇到过悲惨的事,只能量力而为,带兵征伐战场,又亲手掀起无数的血雨腥风
那颗无所畏惧的心灵,仍然会感到苍凉,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寂寞。
“有什么地方很痛吗”一个温暖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寂静。美尼斯靠过来,搂住他的双肩,认真地发问。
“没有。”从那种梦幻里惊醒,孟斐士迅速地回答。
此人难道是自己肚子里的虫子还是神态被他看破了反正自己是不会承认的。
“坏孩子”
美尼斯用手指用力揉着那朱红色的薄唇,在他耳畔轻声慢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带来痒痒的触感。
“这么美丽的嘴唇,什么时候又涂上羚羊nai了”
见他不肯放过自己小时候闹出的那个羚羊nai的笑话,孟斐士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事实再次证明,对美尼斯这种人,犀利的眼刀没有用处,相反,他特意凑得更近了一些。
孟斐士觉得身上一沉,美尼斯年轻火热的身躯已经把他牢牢地压制住。
“一开始你在听卫士的脚步声,他们久经沙场,脚步声整齐中透着肃穆,因此你很满意,随后你看着火把的光亮,不知为何忽然恍惚起来,这双眼睛”他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
“孟斐士,你的眼睛说,你很痛”美尼斯亲昵地把玩着孟斐士黑亮的头发,声音却渐渐地冰冷。
“难道你想对我隐瞒吗”
孟斐士悚然一惊。几年不见,他怎么忘记了猫科动物那种敏感多疑需要顺毛 的性情。
刚才那句话美尼斯其实是在问他我还不值得你倾心相待吗。
孟斐士差点笑出来,无论多么强势的人,在哈托尔爱与美的女神的双牛角之前,都会有患得患失的那一天。
他直接拉过美尼斯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心口。
“美尼斯,你感到这个跳动了吗。”
片刻后,王储点点头。以前他还真没注意过,原来孟斐士的心跳极其缓慢,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刚才我听到了你的心跳声。你在我的身旁,就像是一个美梦。我害怕自己醒过来而你不在这里,心就疼了起来。”
“亲爱的豆芽菜,我们都不是在梦里。”美尼斯的声音恢复了温暖。
“我在这里,这不是一个梦。”
帘幕透过些许朦胧旖旎的光亮,御轿轻微地摇动着,美尼斯心疼地凝视着身下之人那双黑曜石般晶莹的眼睛,轻声地说“让我揉揉你的心”
他的双手不安分地探入衣物,覆上细腻滑润的肌肤,寻找暖玉般的猎物。他的双唇覆上孟斐士朱红色的薄唇,轻柔地挑逗、吮吸。
“不行,这是在御轿上”
震撼于对方脸皮的厚度,被美尼斯的情话又雷又萌之后,孟斐士连忙伸手推拒,然而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堵了回去。
美尼斯全然不顾被人发现的可能肆意妄为,孟斐士却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们的事,因此不愿过大幅度地挣扎。
连暧昧的声音都不想发出而咽下,强自忍耐着让对方用嘴唇和双手为所欲为地碰触、抚摸,迷蒙火光的映照下,光润如玉的敏感身体微微颤栗着迎来了可以用冷酷形容的对待。
御轿在奴仆们的双肩上轻微地震动着,美尼斯为他特别敏感的肌肤带来似甜蜜似痛苦的可怕折磨,明明是禁忌的行为却因为对自我的束缚产生了无比愉悦的感受。
虽然御轿宽敞,但是此消彼长之下,除了极低声地抱怨过一次“别弄糊了靛青眼影”,在御轿停于王储宫的殿堂之前,美尼斯居然再也没有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太甜了掩面溃退
第五十章
“塔莎,快低头行礼”一个宫女伙伴焦急地拉她的手臂。
“急什么,王储殿下他们还没进入院子。”
塔莎一甩手,敏捷地跳到浴室殿堂的莲花柱子后面观察。她头戴艳丽的珠饰和项圈,身穿纯白吊带长裙,乌黑的头发齐眉修剪,在身后披散至腰,每绺发梢都编成细小的辫子用金圈束住,是个苗条亮丽的美少女。
御轿在王储宫的入口停下,人们纷纷跪伏行礼,她看到王储先下了御轿,一转身又从御轿上抱下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头戴金冠的俊美少年,他一落地立刻拍开王储的手,拉起长长的白纱披风遮住了身体。
“塔莎”她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喝。
“女官长大人”被吓了一跳,塔莎立即转身,看到王储宫的女官长满脸怒火地瞪着她。
“快回到你的位置。”以王储的习惯,回来后稍事休息就要沐浴,她没有时间多责备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宫女。
“是。”塔莎低头应答。
经过她身边时,女官长用极低的声音说“不要以为王储有些宠爱你,你就可以与众不同,记住你的身份。”
女官长没有停留,直接在主殿门口行礼恭敬地迎候王储。她没看到塔莎怨恨的目光。
直到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新跪伏,塔莎心里想的仍然是那个俊美少年。
他是谁王储居然会亲手抱他下轿。
所谓得寸进尺,一定就是指美尼斯这种人。
孟斐士裹紧披风要求立即沐浴。美尼斯满面笑容地答应了他。
两人分别多年,再次见面情深难以自矜,因此他放松了一点,没想到美尼斯立刻步步紧逼,如果不是这条路所需时间比较短,恐怕他要更得意了。
想到这里,孟斐士有些暗恼自己意志不坚。
他在这座宫殿住过半年,对布局很清楚。因此美尼斯让女官长为他带路时,他便示意卡莲等几名亲信侍女跟上自己,向浴室走去。
“殿下,浴池早就备好了,这边请。”女官长恭敬地把他送到浴室后退下,她还要去照料美尼斯因此不便多留。知道孟斐士会在这里过夜,卡莲示意一名侍女跟她去拿取干净的布和寝衣。
孟斐士经过塔莎的位置时,塔莎轻轻一颤,她嗅到了熟悉的香气,这个少年身上带着王储的香气。她偷偷地抬头看了一眼,恰好看清被女官长尊称为“殿下”的人。
如此近的距离有视线落到身上,孟斐士立刻有所警觉,他顺着视线来源看了一眼,见是一个陌生偷看的宫女便移走了目光。
塔莎的心被吓得怦怦乱跳,她从未见过这种比利刃还要锋锐的目光。
“卡莲,守住浴室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这里不是乌克苏尔,有必要重复一下命令。
“遵命,殿下。”
卡莲立即带着侍女们守住浴室的门口,直到有人送来干净的寝衣。
“王储殿下”卡莲睁大了眼睛。
“我来给他送进去。”美尼斯坦然地说。
卡莲仍然一步不让地拦在门口,她深知孟斐士的性情,因此很有必要拦下这里的主人。
“请王储殿下不要为难我们”
虽然是小声争执,但是孟斐士听清了。
他轻叹一声。
“请他进来。”
“孟斐士”
进入水烟缭绕的浴室,美尼斯本想称赞卡莲几句,却看到孟斐士全身浸入池水,披散开乌黑的头发,神态迷蒙地伏在光滑的玉石台缘看着他。
美景当前,美尼斯却罕见地犹豫了一下,他知道孟斐士不会拒绝自己,然而到底是怜惜的心情占了上风。
就算有人服侍照料,进行这种漫长旅行之后也是很疲惫了吧。
他进入浴池,简单洗净便过来搂住孟斐士。
“你累了吧,今晚好好休息。”来日方长,美尼斯一点都不急。
对他的温柔体贴感到满意,孟斐士一笑,主动抱住他的颈项亲他的脸颊,心头那一点点恼恨也随着水烟飘荡消失。
浅水叮咚,深水呜咽。
真心地把某人视为重要之人,不是天天在嘴上喊就行的,要为他打算为他忍耐,那份默契甘美深邃,这才是长久的相处之道。
今夜无眠的人不少。
其实除了王储宫那两个相拥而眠的人睡得最为香甜,整个尼赫布特的上空都被怨火激荡得弥漫着古怪的味道。
副首相帕特里夏公子在他的书房听取了属下的密报。他越听神色越冷峻,直到他的属下完成汇报战战兢兢地退出了书房。
你是忘了我的忠告,还是故意而为
帕夏愤怒得一把掀去书案上所有的书卷和泥版文书,调色板和彩色墨水四处jian落,泥版文书砸到坚硬的雕花砖石地面上粉身碎骨。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屋外的警卫,他们连忙冲进来询问情况。
“都退下退下”帕夏厉声斥退守卫。
此刻他的心中像是燃起了冲天怨火,那双金绿色的美丽眼眸亮得骇人。
美尼斯和孟斐士。
原以为那不过是有恋弟情结的美尼斯年少轻狂,两人分开几年自然就淡了。
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无论想要什么样的床伴都能找到,淡忘了孟斐士,青春年少的王储应该更加喜欢女人。
帕夏明白美尼斯为何不收那些被人送进寝殿的美女,那些女人身后带着各种试探和目的,只要想想就够厌烦了。
不过三年来除了像水钟一样刻板行房却始终没有孩子的王太子妃,还有一个叫塔莎的小宫女得到过王储的宠幸,这说明王储并非没有欲望,此外美尼斯并不喜欢男孩,这些都令帕夏感到安心。
然而直到今日他才意识到自己看错了一点。
原来美尼斯是动了真心。
只有动了真心,才会像今天这样毫不遮掩地表露出超出友情范围的感情。
真心对于身在高位的人来说,是可怕的弱点。尤其是令他动心的人还是个王族少年。这种不测的危机立刻加倍了。
孟斐士
帕夏无暇熄灭不停啃噬内心的怨火,转而通盘考虑起关于乌族自治领和王国的一些利害关系。
不能让这件事妨碍到美尼斯的志向与大业,要想办法在知情人把影响扩大之前消减到最小程度。
不能给人以此攻击美尼斯的机会。
他是美尼斯的维齐尔又称塔第,首相之意,王国未来的首相,美尼斯最重要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