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弃子,为人父者难免有些郁结。
距离怀秀被抓,已将近两个月,京城虽名长夏,冬天却来的偏早,秋末时就冷了,随着断断续续的秋雨,一日冷过一日。
趁着一个下雨的夜晚,颜文心在确认自己没有惊动到任何人的状况下,来到天牢,很顺利便带着东西进去了。
带路的狱头是他安插的人手,来到囚禁怀秀的牢门前,便恭恭敬敬地退开。
怀秀。颜文心看着里头的青年,柔声唤了句。
身着单薄囚衣,因寒冷而把自己缩成一团窝在草堆中的青年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他。
义、义父刚喊完人,怀秀便落下泪。
他相貌清俊,也许是出生街头的关系,总带着一种楚楚可怜的神采,这会儿憔悴了,神态更加惹人怜惜,就算斗室简陋,囚衣甚至还有些脏污,反而将他衬得纤细脆弱,看得人心疼。
这要不是身负重罪,被单独关压,天牢的狱卒有不少颜家的棋子多有关照,难保不会出什么大事。
是,义父来看你了。颜文心对他浅浅一笑,接着长叹一声,压低声道怀秀,是义父对不起你。怀秀顾不得冷,连扑几下跌跌撞撞来到门前,用力摇头不,义父,是怀秀的错,是怀秀没能回报义父恩情,还、还给颜家惹祸了。怀秀言词恳切,话语间仍未露丝毫马脚,颜文心便明白,无论关家父子怎么威胁利诱眼前的青年,都无法从他嘴里撬出任何不利自己的言词来。
唉你别怪义父不救你,通敌判国是大罪,义父还得顾念家里几十口人的安危。颜文心说着,把手伸进牢门内,心疼地 o 了 o 义子瘦得凹下去的脸颊你这都饿瘦了,义父看得心疼。触手是冰凉的肌肤,但他轻抚过后隐隐染上浅淡的薄红。
义父义父怀秀彷佛又千言万语,出口的却只是一声声满是孺慕与思念的轻唤。
来,吃点东西。这是么儿替你准备的,还有这两件棉袄穿上吧。颜文心抽回手,将棉袄塞进牢房中,催促着怀秀穿上,笑得赞了句好看。怀秀脸色更红,正想接过筷子吃点东西,颜文心却推开他的手,满脸柔情道让义父喂你吧。青年无法拒绝,他心目中的天,他从小景仰重敬的对象,即使在这种时候都没忘记自己,依然温柔的呵护自己,彷佛一汪春水,密密实实裹着他,甘甜似蜜。
颜文心一口一口喂着义子,速度不紧不慢,怀秀满脸通红吃得颇是舒心。他一错不错地看着义父,彷佛恨不得把眼前一幕永远烙进脑子里,就是喝了孟婆汤也不忘。
看食盒吃了大半,怀秀也饱了,颜文心才放下筷子,拿出一壶水喂给怀秀,罪后替他抹去唇边的残渍。
你刚来家里的时候,为父也这样喂过你几次。那时候你又瘦又小,就是一双眼睛灿烂得像天边的星子,那时候为父心想,这孩子将来肯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为颜家争得脸面。颜文心无比怀念地叹口气,温情地拍了拍怀秀的肩。义父明白,你是个念旧情的孩子,不会存心伤我颜家。义父怀秀盯着颜文心,他唇角彷佛还残留义父抚 o 过后的温度。关山尽就是撕了我的嘴,也不能让我再对不起颜家。数日前关山尽的副手,那个胖得跟球似的满月来见过他一次,话里话外提醒怀秀,颜文心这个人心狠手辣、薄情寡义,就算他把命双手奉上,颜某人也不会感激,只会早早忘了他。
怀秀怎么可能信满月他的义父这不就来见他了吗
义父自然是信任你的。但是颜文心安抚地拍了拍义子的手,沉吟这次颜家全身而退,惹得关山尽那群小人心里不快,恐怕将来在朝中也不会放弃给义父使绊子。你两个弟弟在官场上还未能站稳脚步,关山尽一定不会放过他们唉义父同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不用放在心上。怀秀一听就急了,压低声音慌忙道义父不要这么说,无论在何处,怀秀只要能替颜家进一分力,就绝对不会推辞就算身在天牢中,就算颜文心顿了顿,才彷佛万般不忍痛心轻语你已成了弃子怀秀猛地一颤,掩藏不住痛苦地瞅着义父,眼中隐隐泛着泪光却没有落下来,而是咬咬牙点头是。颜文心长叹一声好孩子。义父,您让怀秀做什么怀秀眼中的泪水还是落下,滴在颜文心覆盖在手上的手背。
等关山尽再来找你,你替义父打探他们的消息,嗯颜文心看着手背上的泪痕,轻轻抹去。别哭,义父心疼。嗯怀秀乖巧地忍着,甚至还对颜文心露出一抹笑义父放心,怀秀醒得。定不会再给颜家惹祸。颜文心看了义子一眼,张口言却言又止,最终叹息一声,拍了拍怀秀的手背,起身离开。
而牢房中,怀秀攀着木格子,痴痴地目送颜文心远去,直到那温雅的背影消失无踪,也并未回神
之后数日,也不知是护国公府认清怀秀不可能反水,或者有期他打算,并未派人再去天牢。
颜文心也不急躁,他本也不认为关山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再去找怀秀,再说,怀秀本就是弃子,他当天那席话主要是稳定怀秀的忠诚,是否能打探到消息道是顺带而已。
皇上与护国公府之间的矛盾已经无法缓和,关山尽身上的职务被捋了之后一直没恢复,看皇上的意思驻守南疆的大任恐怕要另寻他人,而朝中能取代关山尽的,只有镇国公手下的人。
果不其然,在京城正式飘起第一场雪的时候,也就是关山尽从天牢里出来的第三个月,马面城驻军大将的责任落在镇国公以前一个部下肩上,该将军战功比不上关山尽,但胜在为人听话,一直以来留在京城的时间比在边疆来的多,担任兵马指挥使十来年,算得上皇上心腹。
这下,颜文心彻底安了心。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一封请帖,来自白绍常之手。
请帖中没多说什么,仅用白绍常那清隽的字迹简单邀请他前去参加琴会,说是上一次琴会半途中止的补偿。
上一次的琴会颜文心思索片刻才忆起,那次关山尽带着鲁泽之,平一凡带着无幸子,在他的授意下刻意半途中止,也无人再关心这件事。这都几个月过去了,白绍常怎么突然又提起琴会
先前关山尽与白绍常即将结契谣言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在关山尽入天牢后白绍常的消息也无人再提起,彷佛静悄悄地在京城中消失了。前些日子皇上留颜文心用膳的时候无意间题起白琴师之子,语中不无感叹,觉得自己耽误了小辈的姻缘,以前关山尽是多么亮眼张扬,眼下就有多郁闷沉寂,可不是白绍常的良伴。
朕让白琴师接那孩子回家,待风头过了,再替他寻觅一个好姻缘。皇上最后怜惜地这么说。
看来护国公府也放弃藉由白家再夺回圣宠,哼,这姓关的一家子背颈又硬又强,宁可打折了也不愿意弯的,他倒想看看护国公府还能硬多久。
放下请帖,颜文心决定赴约。也该与白绍常见个面了。
第104章 总是被看错的幸子
与白绍常约好的日子很快就到,前夜下了一场大雪,放眼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