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毕竟是个家仆,没有留住小主人本就是我的失职,我想着收拾收拾包袱,出去做点小生意,度过余生也就罢了。只盼着将军和小主人一切都好。
谁知道,我也成了半个江湖人。
我自小未去过他处,不由得多有梦萦之处。西子湖畔的龙井虾仁,苏州天平山的漫山红枫,徽州的粉墙黛瓦,五岳的高大巍峨以及天下那么多的风景,我还未一一看过。
就这样行走江湖了罢。由于身负武功,我也常常为他人打抱不平,时间久了,倒落下了个好名声。有时一人独行,有时与一些讲义气的伙伴同游。观赏天下美景,真乃人生一大乐事。
有时我也会想起自己的小主人,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过的如我一般逍遥自在。
转眼又是一年光景,我在茶馆品茶时,听闻茶客道蛮子蠢蠢欲动,又有攻占中原之意。皇上已命季将军练兵备战。又听人道只要有季将军在,蛮族绝不敢踏进中原一步。
季将军战神之名可不是吹的,他是守护这片土地的坚实的屏障。但是这篇屏障破了。
我听闻季将军被刺杀的消息时,离开封只剩下一段路了。我想着两年之期已到,回去看看小少爷也是好的,半路听闻这一噩耗,我几乎要流下泪来。
春天的柳絮洒在驾马的我身上,我第一次感觉自己以及南王朝的命运和柳絮一样,任风吹起而不知该落在哪里。
将军府前跪了一片披麻戴孝的人,有将军的下属,妻妾还有家仆。
我站的远了些,看见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其中包括了小主人。
两年不见,他长高了,眉目有点像他母亲了,隐隐的有几分柔婉。此时他带着孝,跪在最前排痛哭。
我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我的肩膀,回头一看,是一个似曾相识的人,这人微微一笑“感情谭兄不记得了我叫许时晚。”我对他点了点头,无话可说。
他却自顾自讲到“将军死了,蛮子怕是马上要进攻了,现在根本找不出来一个能让百万军队信服的指挥人,这仗该如何打”
我无言,静静的站着。
对面的小主人站了起来,手持牌位,哽咽道“各位,将军已去,蛮族就将要进攻,若诸位愿信任我,我愿即刻赶赴边关,继承父亲遗志,守住这片土地。”
当天,小主人就接了皇帝的军令,启程边关,许时晚要去助他一臂之力,我想着自己去也没用,便去小主人匆匆见过一面后和他道别。
小主人变化挺大的,骑着马英姿飒爽,对我挥了挥手“谭望,后会有期。”
我含笑点头,走开了。
此后的日子,我仍在江湖留连,常去茶馆,点一壶碧螺春,听一听小道消息。有人说季德璋带兵有方,颇有其父风范,有人说许大侠不知去哪了许久未曾见到他了,还有人说,尚书家的独子程观也在江湖上呢。林林总总,不一而叙。
这年下半年,蛮夷果然来了,我听人描述,他们龇牙咧嘴,形似恶神。而季德璋将军则英明神武,紧紧扣住战略重地秦口镇。
战争打了几年最终是胜了,蛮夷怕是没有想到,季将军死后,还有人能化身脊梁撑起一片天吧。皇上欲重赏小主人,小主人不受。公然上交令牌,欲辞去官职返乡。圣上劝阻不从,乃批准。
我想我是能理解小主人的,他本不喜欢官场,也不喜欢边疆的苦寒之地,更何况那男人本就是个江湖人,小主人跟着他回到江湖也无可厚非了。
只是我没想到,会在那种情况下见到他。
某日,我在扬州停留时。忽见一人,醉醺醺的穿过街市,形容枯槁,蓬头垢面,竟如乞丐一般。我窥见他面容,不由得大吃一惊。
我颤颤的把小主人扶到了我的居处,服侍他洗澡换衣。想他必定是认出我了,便如木偶一般任我摆布。
待他终于现出个公子模样时,我“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小主人伸手拽我起来,我不肯,哭道“愿主子原谅奴仆,奴仆没有照顾好主子,真是愧对天上的将军。”
小主人微微的叹了口气,与我道“我本想着,做个乞丐醉生梦死算了,那想得到如现在一般是多么的自尊。谭望,我想明白了,还是做个翩翩公子罢了。”
我一时不解其意,他告诉我许时晚已死,死在了最后一场战役中。
我并没有很惊讶,只听他讲。
“初闻噩耗时当然是痛苦至极了,以至于辞官流浪。开始还能维持个人 g ,后来看着这熟悉的景物,伤及肺腑。酗酒作乐,沦为乞丐。街上人朝我丢果壳,孩童们拿我取乐,尊严早已碾进了泥土里。现在平静下来这么一想,还是做个人好些。”
小主人站起来,依旧是原先的步伐,不紧不慢,潇洒自若,他从原先的破衣服里掏出来一根簪子,顺手插在了头上。他对我一拱手“谭望,天大地大,今天多谢你了,我先走了。”
我忙问“主人要去哪”
他对我一笑,这一笑留在了我的记忆里,“谁知道呢或许在江湖,或许在他处。天大地大,总有一个可去之处。”
说罢,他转身离开,一如二十岁那年和二十二岁那年,而我一直在他背后看着他离开,走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他会遇到其他的人,这些,就是我不知道的了。
那么,再见了罢,小主人。
此人讲完,桌上的茶早已经凉了,他也不介意,直接喝了一口,笑道“我谭望一辈子,喝的最多的就是冷茶。”
旁边有人问道“阁下是何打算呢”
“天大地大,总有一个地方我会留下来,甘心待一辈子。也可能一辈子就是个行客了罢。”
又道“这也算潇洒了罢。”
说罢,他一抚袖子,快意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就那样1吧
、第 2 章
江湖一场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