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字旗, 飘入云, 斗大的穆字震乾坤”
电视里头, 中央十一台正热热闹闹地在唱穆桂英挂帅。
“少爷”李婶小心翼翼地又唤了一句。
“谁料想我五十三岁又管三军”
乔易年恍若未闻,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穆桂英。
“您不去接小梁啊”
往日, 乔易年下午一放学就直奔医院, 在梁景行那儿待到晚上再回家来睡觉,恨不得在医院里占个床位就在那里住下。
按说今儿个梁景行出院, 要收拾的东西也多,梁景行伤还没有好全,一个人着实不方便。按着乔易年平时的作风,他应当是一大早地就跑到医院去, 鞍前马后的才对。
听到李婶这句话, 乔易年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把目光从穆桂英身上挪到了李婶那里, 又是颇为敷衍道“啊,不去了。”
不对劲,这一看就不对劲。
李婶虽说不知道为什么不对劲,可是她知道,小梁那一刀可是替少爷挡的,那可就是少爷的救命恩人。
所以甭管是什么原因,少爷这么做就是不对。
“少爷啊,”李婶在乔易年身侧的那个沙发上坐下来,语气颇为苦口婆心。“人家小梁这个伤可是为了您受的呀,他那么一个文文静静的好孩子,哪里遭过这样的”
原本横在沙发上的乔易年听到她这话,像是长回了一身骨头,从沙发上颇为利索地坐起来,蹬上拖鞋,一声不响地上楼去了。
李婶没说完的话就这么憋在了嘴里,神情颇为诧异地看着乔易年扭头就走的背影。
乔少爷虽说平时混天度日了一些,可是老爷家教好,无论什么时候,对年长者该有的礼貌是不会少的。
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甩下脸就走的。
“我的儿一马三箭 she 得好,我的小女儿,她的箭法高”
电视里,穆桂英还端站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得欢。
乔易年横在沙发上,当然没在真的听穆桂英唱豫剧。
他昨天晚上就没怎么睡安稳,今天一大早就睡不着了。乔纪明早早就出了门,家里几个佣人也都不怎么说话。
过于安静的环境,最是勾人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
所以乔易年急于给自己找一件立刻去做的事情,最好能有点儿动静。于是情急之下,他就在客厅打开电视,也不管里面放的是什么。
那么,什么叫不该想的事情呢
什么成绩垫底,小弟闹事,他人寻仇,老爹发脾气,对乔易年来说都不是事儿。
唯独昨天梁景行那眼神,像是如来佛的五指山一般,压得他喘不上气来。他但凡一闭眼,一静下来,那眼神就会浮上他心头。
什么样的眼神呢,乔易年形容不上来。
但是即使木讷似乔易年,也能从他的目光里读出难以化解的喜爱和深情。
当时的梁景行也的确是把眼里的感情,直白而诚实地说了出来。
“乔易年,我觉得我喜欢上你了。”他当时似乎是这么说的。光开口说还不够,还伸出手来,颇为虔诚而谨慎地抚上乔易年的脸。“我们在一起吧。”
乔易年像是烙铁烙在了脸上一般,似乎是下意识地一把将梁景行的手打开。
梁景行眼神里毫不避讳的情感烫得乔易年只看了他一眼,便立刻扭开目光。可乔易年心头上那只气血方刚的小鹿却不依不饶,在他 xiong 口横冲直撞地蹦跶了起来。
可是问题就在于,乔易年分不清自己这小鹿是因为这张神似戚洌的脸,还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
小鹿只顾着撞,却不会说话。
这让乔易年觉得自己是一个渣男。
在他被囚禁在镇仙崖,才逐渐意识到自己喜欢戚洌的时候,他的心情是颇为绝望的。
可是却跟如今这样不同。他一边清楚地知道自己和戚洌早已分隔不同世界,一边又总自欺欺人地把面前这个人看作是戚洌,有意无意地去寻找两个人的共同点。
如今,又可耻地对面前这个人心动。
心动的感觉难以抑制,而那背叛的耻辱感,亦是难以忽略的。
“你说什么呢。”乔易年沉默了半晌,目光躲闪地开口道。“你疯了吧。”
他能感受到面前梁景行的动作和目光接一滞。
紧接着,梁景行状似毫不介意地缓声说道“我哪里疯了,我就是喜欢你”
“梁景行你闭嘴”乔易年不敢再听下去,不等他说完,便开口打断道。
梁景行如他所愿地闭上了嘴,静静地看着他。
此时的梁景行突然也弄不清楚了,面前这个人是真的不好意思,还是的确不喜欢自己。
他不由得心生忐忑。
“我有什么可喜欢的我身上哪儿有优点我学习又差,生活习惯又差,脾气又不好,坏毛病还一堆我还是个男的你就是以前没见过我这样的混账,才觉得新鲜”乔易年目光躲闪着,磕磕巴巴地口不择言道。
他焦急地找着借口拒绝梁景行,却下意识地舍不得从对方身上找原因。
一方面,他不希望自己和戚洌这种事情重新发生一遍;另一方面,他又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觉得自己对不起了两个人。
他的任务是救人之命,而不是顺带把人的心勾走,再在自己离开以后惹得两个人难过。
及时止损,这是他此时能想到的、自己唯一能做的事。
可梁景行看不出他此时心里的想法。梁景行还没等他说完话,就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了。
等乔易年话音落下,梁景行笑着开口“我是真的说不清楚你哪里好,可是什么样子的你,我都喜欢,讲不清楚原因。”
“你还是自己冷静冷静吧。”乔易年心乱如麻,在这个只有他们二人的房间里站都站不住了,扭头便要出去。
梁景行伸出一只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乔易年转回头来看他,就看到他坐在床上,闭着嘴,没有笑,那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深情和执拗,像一头倔驴。
乔易年心里咯噔一下。
他这个眼神,跟戚洌跳进魂墟前一晚、自己推开他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
执拗而满是情意,叫人不敢直视。
乔易年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下意识地便想从这里逃离。
他把手往回扯,没扯出来。
“梁景行你他妈干什么”乔易年控制不住自己地皱起眉毛。
“乔易年。”梁景行开口道。“你呢”
“我什么我”乔易年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更加使劲地扯自己的手腕。
可梁景行的手,看着那样的秀气而文弱,此时却紧紧地箍着他的手腕,让他用了几次劲,都挣脱不开。
梁景行没有答话。
乔易年抿紧了嘴唇。
他这个人不能着急,一着起急来,出口的话都来不及过脑子,凭着一股着急的劲儿,什么话都能脱口而出。
尤其是此时这样一个让他慌不择路的情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