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丰玻颓然地坐在那里, 一声不吭。
此时已经换上了干衣裳的崔瑾玞却又在丫鬟的搀扶下进了门, 一跪下什么话也没说,只一个劲掉眼泪。
崔丰玻看着心疼, 开口劝道“瑾玞,你别哭了,没事,这事儿总有解决办法的”
崔瑾玞闻言停下了哭泣,对崔丰玻凄然道“爹,女儿知道, 我在您心头上定不如六妹妹重要。”
“瑾玞”崔丰玻满脸愧疚地看着她,却是欲言又止。
崔瑾玞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却是对他微微一笑,道“只是爹爹,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 女儿名节不保,不入沈家,女儿便无路可走了。”说着, 她一脸凄惶地看着崔丰玻,脸上却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你做梦这般不要脸,竟然连自家的妹夫都不放过, 还使出这样的招数来抢亲哈那你是打错了算盘, 你想抢珠珠的亲事门儿都没有”小赵氏红着眼冲着她大吼道, 转眼却见到了立于门边的崔瑾珠。
“珠珠”小赵氏看着女儿面无表情的神色, 自己眼里却禁不住掉下泪来, 她匆忙跑上去楼主崔瑾珠对她说道,“你别担心,谁也别想来害你娘替你挡着呢不管是谁,敢来害我的珠珠,我必与她拼个你死我活”
沈俾文此时也站起了身,站在离崔瑾珠几步远地方一脸焦急地看着她,口中喃喃说道“珠珠,我不是故意的”
崔瑾珠此时心情也颇复杂,只看了他一眼,便抬手拍了拍小赵氏的背,将她带到一旁坐下。
崔瑾玞转头看着他们,见沈俾文自从崔瑾珠进门,便一眼不错地看着她,而小赵氏握着崔瑾珠的手也不再冲她喷火,只双眼死死盯着她,眼神里的毒意几乎快溢出来。
崔瑾玞趁众人不曾注意她之时,却是故意冲着小赵氏得意一笑,随后便在她还未醒过神来之时,转头又掉着眼泪对崔丰玻哀求道
“爹,女儿从来没想过要抢六妹妹的亲事。她是您的掌中宝,女儿却是个低贱庶女而已,我从来是想都不敢想您能为了我让六妹妹不高兴的。只是爹爹,六妹妹是您的女儿,您放在心尖儿上疼,可我也是您的女儿啊。您待她如珠如宝,却弃我如敝履。爹,您真的要女儿去死吗”
小赵氏此时才从她之前的笑意里反应过来,心知这一切竟真是她故意所为,又听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忍无可忍挣开崔瑾珠的手,冲上前去一脚便踹在了她的胸口上,把她踹得狠狠撞在了一旁的凳脚上。
崔丰玻立时起了身,奔过去将她扶了起来,转头对小赵氏厉声道“你在发什么疯瑾玞又不是故意的你怎可如此下手狠辣”
“我下手狠辣崔丰玻,你摸摸良心我赵氏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晓这屋子里真正狠辣的人是谁崔丰玻你瞎了眼啊”小赵氏厉声痛斥道,“崔瑾玞,你还有脸哭在这边哭哭啼啼你怎么不去你老娘的坟头哭啊”小赵氏气得口不择言道。
“你够了”崔丰玻急言制止道。
崔瑾玞听到小赵氏提起胡氏,眼里也渐渐冒出了厉色,她紧紧盯着小赵氏和崔瑾珠良久,才又转头面无表情地对崔丰玻道“爹,我也是您的女儿,您当初到底是为何要把我生下来让我永远低人一等珠珠能上学,我不能。珠珠有爹娘疼爱,您把我姨娘卖了又从不管我死活。珠珠的幸福您时刻放在心上,我是死是活对您来说却还没珠珠的一个笑重要。”
崔丰玻闻言也红了眼,哽咽地对她到“瑾玞,爹不是不在意你的死活,只是珠珠这门亲事来得实在太艰难”
“所以我便只好去死了吗”崔瑾玞木然地问道。
“那你就去死啊”小赵氏也红着眼对她大吼道,“你怎么还待在这儿给我们崔家丢人现眼你有本事别活在这世上拖累人”
“阿媛,”崔丰玻眼里一片凄凉,疲惫地沉声说道,“瑾玞不是瑾璧,她毕竟是我的女儿,你便放她一条生路吧。”
崔瑾珠此时也是面无表情,她紧紧拉着小赵氏的手,不停拍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她实在没想到崔瑾玞会如此孤注一掷,使出这样有死无生的阳谋来。而崔丰玻的话却诛心,他这是把崔瑾璧的事也怪到了小赵氏头上了。
小赵氏却没想那么多,只是渐渐也冷静了下来,站在一边,冷冷看了崔丰玻一眼,只说了一句道“你想让她入沈府”
见崔丰玻一语不发,等同默认,小赵氏却是嘴角勾笑,对他冷笑道“那就让她踏着我的尸身进去吧”
说完,她便拉着崔瑾珠和一旁的沈俾文一起,出了正房离开了。
崔丰玻无法,只能先安慰的崔瑾玞几句。崔瑾玞却是起身擦了擦眼泪,对他浅浅一笑,便也回了屋。
崔丰玻目送她出门,在屋中呆立许久,才又去找了小赵氏。还未进门,便见小赵氏坐在那边抹眼泪,崔瑾珠拿着帕子安慰她,沈俾文也站在旁边一脸愧疚地道着歉。
崔丰玻走进门来,正要开口,小赵氏却率先堵了他的嘴道“崔丰玻,你要是想和离,你便说,要是不想,你便给我闭嘴。”
崔丰玻红着眼站在那里,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此时一个小丫鬟却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口中大声喊道“太太,太太,不好了四小姐上吊了”
众人闻言均是一愣,崔丰玻正急忙要赶去,却听得小赵氏冷笑道“她倒是有本事,还想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让她演我看她能演到何时”
小丫鬟红着眼立在那里,却有些哽咽着说道“太太,四小姐她,人、人已经断气了”
办完崔瑾玞的丧事,崔丰玻人一下子似老了十岁,在家中进进出出都是闷不吭声,连与崔瑾珠都不怎么说话。
待过了崔瑾玞的五七,他却木着脸提出了和离。
小赵氏呆愣许久,却是抹了抹泪回房将东西一整,便带着崔瑾珠要走。
只是她与娘家多年不和,京里也无其他姐妹,竟一时无处可去。
还不等崔瑾珠劝说,小赵氏房里的另一个丫鬟香兰跑了过来道“三爷回崔府了,让您就在这家中住着”
小赵氏闻言立在崔瑾珠房里许久,才终于抱着崔瑾珠嚎啕大哭起来
沈俾文得了消息,匆匆赶来崔家,却是在二门外踟蹰许久不敢进。
崔瑾珠将小赵氏哄着睡下了,才擦了把脸去见了他。
沈俾文见了她便两眼发光,但是此时却不敢露出一点欣喜之色来,只有些无措地对她说道“我、我家在城郊还有一处宅子”
崔瑾珠听他如此说,却是心中好笑,哪有两夫妻闹矛盾,旁人还劝着妻子离家的,便只开口说道“我们暂时不走。”
沈俾文见她身着素色衣衫,脸上神色淡然,心中却有些惶然,许久才又犹豫着开口道“那日我并不曾多思量,不想却害了她一条性命”
崔瑾珠抬眼看着他一脸的愧疚和难过,踌躇许久,还是没有说出她对崔瑾玞的怀疑。
第二日,她却吩咐了映儿,要她再去查查那曾自言传了崔瑾璧之事的李婆子,“你若是查不到,便去宅子外那个茶铺子上找那个蓄须的茶博士,他会帮你的。”
李婆子的事当时她就让映儿在家中查过,却并无一点迹象,此次也不知是否能得到些别的收获了。
映儿当天便一脸喜色地回来与她禀报道“小姐您找的人可真厉害,只花了一日功夫便把那李婆子查了个底朝天。她竟在外面还有个滥赌的儿子,他是近几年才找上了门来,所以崔府里知道的人并不多。去年他在赌场里输了近百两银子却不知李婆子是拿了甚替他填补了漏洞,才让他躲过了赌场的追讨。”
崔瑾珠闻言便点了点头,沉思半晌,才又吩咐她去了胡姨娘的原本的家那查查胡姨娘的家人。
第二日傍晚映儿便带了消息回来“胡姨娘并不是家生子,当年她兄弟得了病,家里人把她卖了给她兄弟看病。她那兄弟几年后还拿了银钱想来赎她,可是她并不愿意回去。后来她做了姨娘,偶尔接济娘家,她兄弟又出去找活干,她家里的日子慢慢好了起来。
“谁知她兄弟娶了一任媳妇却是个病秧子,看病吃药,竟成了个无底洞,没几年把他家掏了个空。那会儿他们家好似并不曾来与崔姨娘说,只听说她那兄弟出去找了份活计,半年挣来一大笔银钱来,虽然依旧没能治好他媳妇,却给她安稳送了终,还办了个风光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