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抓头看向身后的小赵氏, 小赵氏只能一脸委屈地将事情说与他听了。
崔丰玻知晓了来龙去脉之后,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心知这事也实难怪小赵氏, 当年两人的处境, 实在是千难万千。要是没有那三千两,一家子人恐怕还窝在崔府的角落里, 平日说话都不敢大嗓门。
于是他便开口与张氏说道“嫂嫂别急, 这事儿咱们坐下来慢慢商讨,不需在外人面前如此大张旗鼓。”
“如何商讨我上次来好声好气与你们商讨, 可结果呢我这好妹妹说我们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张氏沉着脸疾声道, “当年你们问我们要钱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了钱拿去了, 官做起来了, 反而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了我们就变成癞了简直欺人太盛”
“你胡说我根本没那么说过而且银子我都双倍还了那契书我都拿回撕了,是你们弄虚做假,想坑害我们家”小赵氏忍气吞声至今,实在憋不住了。
“我们弄虚作假我手头上的契书真正的十五年前的东西大家都可以过来看看,你们瞧,这纸张,这墨迹我们哪里来能这般厉害, 还能造出个十五年前的东西来”张氏顾左右而言他地糊弄道。
“是啊是啊, 这纸都黄了, 看起来便不像是近年的。”一旁有几个路人似模似样地搭腔道, 剩下的人站在后面并不能看得分明, 却也跟着点头与身旁的人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好似他们已经亲眼看过亲手摸过这十五年前的东西了。
眼见地那张氏便要讲舆论往自己这方拉,崔丰玻也沉下了脸,他伸手朝众人方向一压,众人慑于他的官威,又安静下来。
而后他便沉声说道“你手头上既有契书,那便拿来与我看看,若是真,那咱们便坐下来直接商讨婚事吧”说着他朝小赵氏使了眼色不许她开口,实则是想在契书上找漏洞,或可为女儿求得一线生机。
可惜张氏却是胡搅蛮缠,大声驳道“我才不与你们看万一你们拿去撕了后矢口否认,我找谁哭去你们又不是没做过睁眼说瞎话的事你们甚都不需说了,赶紧将你们女儿喊出来,我这便带家去她十五年前起便是咱们家的人了,如今在你们家住了这么久,早该还给我们了”
看她恶人先告状又蛮不讲理,小赵氏气得胸口直发痛。
崔丰玻听她如此混说自家女儿,也是忍无可忍,黑着脸便喊了身后的仆役们将这些人捉进家门再处理。
可那张氏早有准备,身边本就带着不少人,还个个身强力壮,却是与崔家仆役争了个旗鼓相当,愣是给旁边路人演了场全武行。
事情已是闹得不可开交,这事儿即便是闹到官府,崔家也不占理。崔丰玻和小赵氏正心急如焚时,杨越之却是起着高头大马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上百人马出现了。
围观的众人纷纷避退,有些甚至吓得赶紧离开了。
跟在他身后的廖纬一声爆喝“官差办事,何人敢逆上”
正在打斗中的仆役们听闻此言立时停了手,转头看到这么一大帮子持着明晃晃刀刃的官兵,有些吓得都腿软跪了下来。倒是崔家仆役们因着自家主子也是官,反倒多了几分底气,只也停了手,往后撤到了大门前。
“来人,将这帮聚众闹事的歹徒给我都抓起来”杨越之伸手指着崔家门前的赵家仆役道。
听得此令,杨越之身后的官兵们立马如狼似虎般扑了上来,将他们一个个都押了起来,瞬时便抓得一个不剩。
那张氏此时也吓得有些心惊,只仍旧壮着胆气,却是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杨越之只冷冷瞥了她一眼,便越过她走到了崔丰玻和小赵氏身前,却是满脸笑意地躬身行礼道“伯父伯母,晚生来迟了,让伯父伯母受惊了”
崔家夫妇见此吓得赶紧侧身避开了他的礼,又恭敬还礼道“世子爷何须如此多礼下官多谢世子爷出手相助了”
杨越之立时伸手将他们扶起,口中却含笑说道“珠珠于我有救命之恩,她的事便是我的事,何来相助一说伯父伯母还请无需如此客气,这都是我份内之事”
崔家夫妻心中虽感激,可见他喊着女儿闺名,口中说辞又如此暧昧不清,实在不敢让他再多说以免影响女儿闺誉,只得开口将他请了进去,而后却是又客气地将那张氏也请进了门。
此时张氏已是毫无之前的嚣张气焰,转头看看身后手持刀刃的官兵,只得悻悻进了门。
而后在杨越之的威慑下,那张氏不情不愿拿出了那契书。小赵氏便又说起了之前赎还之事。那张氏口中含含糊糊,既不承认,也不敢否认。
最后,在杨越之的见证下,崔丰玻另出了三千两与赵家,将那契书再次赎了回来,而后又令她写了一张赎还证明,签了字按了手印,才放她离开。
“此事还多亏了世子爷,否则这泼妇恐怕要将事情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崔丰玻再次拱手谢了杨越之。
杨越之却是笑意盈盈扶住他,又说道“伯父无需如此,以后还有帮得上忙的,只尽管吩咐,晚生定当义不容辞。”
崔丰玻有点受宠若惊,却也高兴于能与平都侯世子爷相交。他晚上使人开宴,将杨越之留下用了晚膳,又叫出儿子来与他相谈许久,最后才有些醉醺醺地将他送出了门。
杨越之出了崔家大门,转头便又爬了崔家的墙。
今晚前头饮宴,崔瑾珠便在后头陪着小赵氏说话,此时也是刚从主院回来,人才刚坐下,抬眼便看到了推门进来的杨越之。
现在杨越之进出她这儿简直是堂而皇之,连窗都不爬了。幸而崔家不比崔府,现在家中人事简单,崔瑾珠自己院子里的事也都好掌控。
崔瑾珠见他进来,便有股莫名烦躁涌上心头。她不是不想见他,但是一见到他,那些让她烦扰的心事便也接踵而至。她下意识站起了身来,站在榻边蹙着眉头看着他。
杨越之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心里便觉一滞。以前珠珠见到他都是满含笑意、态度随意,从来不会像现在这般紧张,还特地站起来。
这般想着,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随后便开口对她言简意赅地说道“我来拿斗篷。”
虽听他这般说,崔瑾珠却知道,斗篷原本便是两人和好的一个借口,如今便更不是他来此的理由。但是无论如何,她不想破坏两人现在面上的和平。也许这般不远不近的相处方式,才是最好的。
她转身走到柜前,将里面挂着的斗篷拿了出来,而后仔细叠好,又放入了一张包袱皮中打包好,转头正要交给他,便见到他正站在桌前,手执茶杯正喝茶,当即便又沉了脸。
杨越之为了讨“老丈人”欢心,晚上与崔丰玻喝了不少酒,进了崔瑾珠房内,便被地龙烘得口内发干,可崔瑾珠却并不叫人奉茶,如此他便只能自己主动倒了茶水喝。
刚喝下一杯,还不够解渴,抬眼却见到了崔瑾珠沉下的脸,杨越之下意识便解释道“我没用你的茶杯”
崔瑾珠一愣,拧眉看向桌面,并未发现又什么异常,便觉得他这话很是奇怪。她上前两步,将包袱放到了桌上,抬头见他双唇发干,却依旧只握着空茶杯面色僵硬地看着她,崔瑾珠心中不禁又泛起一股酸涩来。
她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为何会变成这样。她虽决不希望他像之前那般随意碰触她,但是如今他在她房里喝个水都要如此小心翼翼,却也让她感到心酸。
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开口唤来香茹,让她换来热茶,才又让香茹倒了茶水与杨越之。
杨越之接过香茹奉上来的茶杯,低头看着手中微微透着浅绿的茶水,脸上的表情却再一次柔和起来。
他缓缓啜饮了一口杯中的茶水,而后唇角含笑地对崔瑾珠说道“今日外面闹腾的事没吓着你吧”
崔瑾珠此时已是又退回到了榻边,站在那里远远望着他,见他问起,便简单答道“没有。”
杨越之看她的样子依旧很是不自在,但是他心中却已不像之前那般失落。他眼神温柔地看着她,想将她的样子印入心底,好带回家中再细细回味,口中却是安慰着她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必不让赵家再抓着此事不放。”
崔瑾珠沉默地看了他许久后,却是忽然开口问道“你又派人监视我”
杨越之闻言心中一凛,握着茶杯的手便不禁抖了一下,滚烫茶水晃荡出来溅在他手上,两人却都不曾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