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花在青色墙头开的璀璨, 丝毫不怕晌午毒辣的日头,风一来, 还跟着在空中打几个转,细嫩的花蕊摇摇摆摆。
挎着竹篮的少女两三成排, 穿着薄薄的春衫,正赶着去给每个院子送新采买的料子, 远远便看到水上回廊一个急匆匆的身影。
挎着竹篮的少女远远看到那边的一角, 就娇娇俏俏的唤人“小凝姊姊。”
豆蔻年华的姑娘们声音好似脆铃, 几声呼唤缠在一起,热热闹闹,弯弯绕绕, 轻柔无骨。
听的人心里都跟着舒畅,好似出去踏青正巧赶上了一个好晴天。
那抹匆忙的身影听了向她们这边瞧来,脸上带着熟悉的笑意, 看清她们手中的东西,微讶“今年的新料子这么快就下来了”
领头的荷香站在那里,亭亭玉立,答她“是呀姊姊, 几位院子的夫人催得紧呢, 说今年春天来得早,该做些新衣裳穿了。”
“正巧,少爷这几日也念叨这事呢, 说成日就这几身旧料子, ”她顿了顿, 寡淡的脸上再添三分笑意“等我忙完这一阵儿,就去妹妹那取料子来。”
荷香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身后的半枝赶忙钻出头来,精灵可爱,“不用姊姊忙,送完这趟就该去翠竹苑了,姊姊在院里等着我们就行。”
水上回廊的姑娘点点头,隔着半宽的池塘冲她们轻喊“那就谢谢几位妹妹了,少爷这边催的急,我就不和你们多说了。”
三两成群的姑娘闻言立马点头,“去吧姊姊,我们也赶紧给各个院子送料子去了。”
两厢垂着眸子轻轻施礼,便都错开,轻移莲步,似仙子一边飘着渐行渐远了。
乔小凝急急忙忙赶到厨房,不知道是日头晒的还是如何,脑门和鼻尖出了密密的一层细汗。
她抓住大厨师傅就赶忙喊人“吴伯,这边可还有多余的桂花糕”
厨房里忙的厉害,水雾弥漫,比外面还要闷热几分。
吴伯闻言连扭头的功夫都没有,一边给食蛊里面放东西,一边粗着嗓子回她“晌午就差人送过到各个院子里去了,都是些正正好好的东西,怎么能有剩的”
吴伯放好食材,合上盖子,递给一旁等着的小徒,瞧她“怎了,看你这一脑门汗,那位又刁难你了”
乔小凝听了这话吓得赶忙摆手“怎么会,你也知道少爷前两日染了风寒,一直没什么食欲,今儿中午好容易有点精神,便一直嚷着要吃这一味。我便来瞧瞧。”
吴伯摆手,又拿着一个新的食蛊捣鼓“没有。这里忙着准备几个院子的晚饭呢,一个人恨不能劈成四瓣,你看谁还闲着”
门口的少女听了这话,脸上带着三分愁云,却还是轻柔点头,不急不躁“您说的对,所以我来也不过是想着碰碰运气,没就没罢。”
她垂下眸子对着大厨轻轻施礼“那我先走了吴伯。”然后轻提裙摆转身出了门。
一直伺候吴伯身后的小徒却追出来,“小凝,这个你拿着吧。”他油纸包塞进少女手中,一句话也不多说就回身又跑了,只留下一句“我先走了,师父还等我呢。”
乔小凝望着手中的东西,虽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却还是赶忙轻轻柔柔的答谢“谢谢了,二牛哥。”
她回身走了,轻轻拆开手中的油纸包,只见里面躺着的是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兔子,模样灵动可爱,做的惟妙惟肖。
放在鼻尖轻轻嗅一下,还能闻到两丝若有似无的香甜,乔小凝猜这应该是两个糖包,唇角勾着一抹笑将油纸合拢了放回袖子里,又回头朝厨房的方向瞧了一眼。
厨房门口那只偷窥的眼睛迅速躲走。
少女便又甜笑着喊了一声“谢谢二牛哥。”说完没再停留,莲步轻移,一点点消失在了月亮门后。
等乔小凝回去,门外已经站了一排丫鬟,个个低着头不敢言语,脸上带着苦涩。
她一愣,拎着手中的油纸包赶忙上了石阶,走到她们身前“怎了少爷心情又不好了”
排头的丫头丧着脸,眼中含着两丝着恼和委屈“将我们全部轰出来罚站了,说是连伺候人都不会,还当丫鬟呢,让我们都滚回去”
几个人全是大奶奶院里派过来的,少爷对她们不满意也已是常态,三天连头的发脾气,动辄就让她们滚回去。
拎着油纸包的少女皱着眉头打她的手“说这些作甚,做丫鬟本就该承着主子的怒意,怎么说了这么多遍还是不长记性。”
被罚站的少女本就委屈,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毕竟才十三岁,被她打完立即就红了眼眶,却还要哽咽着认错“我记住了,小凝姊姊,以后不会了。”
乔小凝知道她只是想跟自己诉苦,闻言心一软,抬手抽了帕子将她的泪珠抿走,“好了,少爷染了风寒又被老爷禁足,脾气不好也正常,忍忍就过去了。你们也别继续在这杵着了,都去收拾收拾院子,将之前那个旧秋千翻新出来,开春了,保不齐那天少爷就想起来要用。快去。”
三个站成一排的丫头齐齐“哎”了一声,踮脚迈着细碎的步子走了。
乔小凝将帕子掖好,整理了一下心情,拎着油纸包走到雕花门前,抬手轻轻扣了扣。
“少爷,是我。”
“滚进来。”
“是。”
乔小凝推开门,外面的阳光跟着跳跃进去,将阴凉的房间映得十分亮堂,她走进去先将油纸包放到桌子上,又旋身走进里间。
屏风后的美人榻上正斜斜躺着一个公子哥,翘着二郎腿玩弄着腰佩的流苏,那姿势旁人做出来或许笨拙无趣,偏偏他身姿卓越,即便是懒懒躺着也端的风流倜傥。
只是乔小凝瞧见对方之后,心下却一沉,赶忙垂下眼帘望着自己脚尖。
因为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此时正低低垂着嘴角,面色不佳。
乔小凝恭恭敬敬的回他“桂花糕已经取来了,奴婢捂了一路,应该还温着呢,爷要不要起来尝尝”
美人榻上的少年斜眼瞥她,居高临下、盛气凌人,面上一脸温和的神色都没有“只是要你去取个桂花糕,用得着去这么久胃口都没了。”
垂着眸子的少女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舔了舔下唇,轻轻柔柔的答他“路上见到送布料的几个妹妹了,看见其中一个颜色正适合少爷,便没忍住跟她们求了会,将那块料子给讨了来。”
美人榻上的少年玩弄流苏的动作一顿,继续斜眼瞥她,半晌才吐出一句“算你有点用处,也算是爷我没白疼你。”
恭敬站在地上的少女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然后迈着轻巧的步子,上去伺候那人,“爷对奴婢的好,奴婢时时刻刻都会记在心里。”
她轻柔给人按着肩膀,这才开口解释“厨房的桂花糕没有多的,奴婢去了四院才寻来这么几块,所以让爷等的久了些。”
四院在府中西侧,翠竹苑在府中东侧,距离极远,这个时间赶个来回要略显吃力,所以乔小凝是真的用心了。
美人榻上的少年一听却恼了,瞪她“厨房没了你回来便是了,谁准你去四院的,是不是还求人家了”
少女给他揉捏肩颈的动作顿住,被这样质问也不见着急,依旧不紧不慢给他解释,声音轻柔,仿佛春雨,带着清冽温润,瞬间就能将人心头的火浇熄。
“没求,四院的人去八宝寺上香了,奴婢直接让水西包好拿来的。”
水西是大奶奶的人,少爷又是大奶奶嫡子,所以不算外人。
少年却坐起来,抿紧了唇,用那双含着不屑的眸子狠狠刺她“那又如何,我谢缁椹想吃个桂花糕难道还要吃他们四院剩下的”
少女轻轻叹了口气,“本来奴婢也不稀得去的,可少爷一连病了几日,没什胃口,今天好容易有一味想吃的故奴婢思量了许久,还是去了。”
她垂着眸子,似乎有些后悔,带着几分好心办了坏事的尴尬“爷要是实在不愿意,便算了,奴婢再跑一趟给四院送回去,然后差个小厮到桂花堂给您买些来解解馋。”
谢缁椹看着她那副模样,被她这几句轻轻巧巧的话搅得也生不起气来了,须臾,挥挥手“罢了罢了,桂花堂的糕点比府里味道差远了,既然都要来了就这么着吧。下不为例。”
乔小凝闻言赶忙施礼“谢爷开恩,您放心,奴婢以后不会再去四院了。”
大少爷模样不耐地点点头,从窗台上摸回了自己的扇子,打开,竖在身前,“伺候爷更衣。”
“哎。”
乔小凝去挑了一件蓝色的外袍,回头问他“爷,今天日头好,这件衬得人更亮一些,您看如何”
盘腿坐在美人榻上的少年懒洋洋,“可爷我看黄历上讲今天忌蓝色,你故意要害爷是不是”
得,这人还真是一天一个花样。
乔小凝只得又将那间蓝色外袍放回去,重新挑了一件出来“爷,那这件呢,墙头的凌霄花已经开了,跟这个颜色正相衬呢。”
美人榻上的少年“俗,下一个。”
乔小凝“”
谢缁椹最终挑了一件白色蓝纹的衣服才满意,少女低着头帮少年将腰带一圈圈缠好,然后帮他挂上腰佩,整理衣摆。
她正伸手帮少年整理衣领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句“这整个院子的丫鬟,也就数你还算机灵点,能合了爷的心意。”
少女垂着眸子瞧他的下巴,不敢逾越,“爷谬赞了,是您脾气随和。”
那人闻言哼了一声,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声音,衬得他整个人懒洋洋的,谢缁椹垂头瞧着少女,继续道“就是这张脸,太丑了些。”
少女帮他整理好了最后一处,收手,退后几步,恭敬点头“是,您说的对。”
像个泥人一样,怎么捏都行,根本没脾气的。
谢缁椹却十分满意她这幅样子,一手拢着扇子,一手背在身后径自穿过屏风,走到外间。
乔小凝跟着他出去,拆开桌子上的油纸包,将四个小巧精致的桂花糕显露出来。
她用那双白皙细嫩的柔夷轻轻执起一个来,托着递到人唇边,杏目轻转,水光潋滟的瞧过去,“爷”
谢缁椹嫌弃地瞥着那只桂花糕,好一会儿,才开恩一般张口咬了一块。
吃完后,他托着茶杯漱了漱口,在少女的伺候下舒舒服服瘫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晒着太阳,半晌,突然问“你说路上看到送布料的丫鬟,其中一个颜色特别衬爷,什么颜色”
乔小凝瞪圆了双眼我天还有这种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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