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 乔小凝去洗干净手,冯河被撵着过去刷碗, 一边刷一边振振有词,“操, 这他妈黏黏糊糊的什么玩意儿,还冒泡泡妈的, 这个泡泡怎么越冲越多乔小凝, 你快来看看, 小爷我要成为第一个被泡泡给淹死的人了”
乔小凝正在忙着擦桌子,闻言赶忙过去帮他,她走过去第一眼就看到地上扔着的那个几乎空瓶的洗洁精, 正死不瞑目地躺在客厅里,口中还不断往外吐着白沫。
女孩赶忙过去扶起来小瓶子,望着地上那个白痴一般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大少爷, 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带上生气的意味,她轻声解释“洗洁精放太多了,一次放一点点就可以算了,你去那边坐着吧。”
冯河一看她本就不开心的脸变得更不开心了, 支支吾吾赶忙抢过来洗碗盆, “你别气啊,我不是不会,我只是以前没干过, 你教我不就好了么, 我肯定一学就会真的。你别生气。”
女孩听了这话想气也气不起来, 只好一边叹气,一边一点一点的仔细教他。
等两人洗完了碗,天色已经快黑了,乔小凝洗干净手,拉着冯河往外走,冯河被她拉的一愣一愣的,赶忙双手拽住女孩的手腕,将人抱住。
“我不走。”他赖赖唧唧窝在乔小凝怀中。“你别嫌弃我,也别扔了我。”
乔小凝放下握在门把上的手,回头看他“没让你走,我想带你去买双鞋,然后再买束花。”
冯河愣了下“不用,我让司机把鞋子送来了,你想要什么花,我让他一起捎过来”
女孩闻言点点头,她本也怕冯河穿惯了高档鞋,自己买的鞋他不爱穿。
少年拿出电话来,拨司机的手机,还在催她“说啊,要什么花”
乔小凝抿了抿唇,一张脸白的厉害,她下低头轻声道“菊花,白的黄的都可以,两束。”
冯河拿手机的手一哆嗦,电话就这么拨出去了,他再傻再没有常识也不可能连黄白菊花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他怔怔地看着女孩,张张嘴将人一把揽进怀中。
然后在电话那边疑惑的“喂”中应声,声音轻的不可思议“叔,帮我带两大束菊花,黄白掺在一起的跟店主说包的好看一点,难看了我们不要的。”
他挂了电话,将女孩紧紧搂在自己怀中,“你什么时候的事啊我都不知道。”他这张嘴也真是该死,不早点打听清楚,非得往人心上戳。
女孩低着头闷在他怀里,身子瘦的不像样,全都是骨头,“初升高的那个暑假,都很久了。”
冯河愈发心疼了,他这才知道为什么女孩会答应为他这种恶名远扬的人的补课,明明不喜欢他却还是一忍再忍
这才是原因么
然而他却没忘记女孩反常的那天,突然拒绝来跟他补习的时候。
少年将她抱的更紧了些,“你那天就我跟康俊打架住院那晚,你为什么说话那么决绝”
乔小凝猛地抬头,“你和康俊打架了”她皱着眉,似乎不敢相信,却又恍悟“就是康俊腿断了那次我去跟他送、送”
“嗯,当时我就在他隔壁,听着你去跟他送鸡爪来,他跟你表白郎情妾意的。”
乔小凝气的打他“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他赌气地将乔小凝抱在怀里,他说的是事实,那天他嫉妒的要疯,觉得天都塌了。
少年轻轻摸她的耳垂,“先不说这个,你那天为什么那么反常,是不是谁跟你说我坏话了还是因为舒晴晴我发誓,我真的跟她没任何关系”
少年跟她保证“因为那首歌是写给你的,我生怕出一点差错,所以才跟她排练的那么认真你不知道,咱们学校就她自己钢琴过了十级,我找不出第二个人嗨,早知道你会误会,我直接去校外请个乐队得了。”
“我一开始真想过这么干,但灭绝师太李不让,早知道我不听她瞎逼逼了”
“不是因为这个。”乔小凝推开他,低着头一副不想说的样子。
少年看她这个样子却急了“那是因为什么,不是,你不说我怎么改”
“喂,乔小凝,小爷我可是打算好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了,我要是有点什么不对的你都赶紧告诉我,让我改。可别别到时候攒一起忍不下去了,要跟我分手,小爷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你说分手就分手了,到时候我上哪哭去我”
“再说了乔小凝,你忍心这么对我吗”
乔小凝深吸一口气,仍然不想说,但思考了一下,觉得他这话也对,又缓缓开口“那天我听到你妈妈打来的电话,说你把一个女生肚子搞嗯搞大了,家长都找学校去了。”
“草老子竟然把这茬给忘了,早该想到是这个的”冯河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大有一副捶胸顿足不能解恨的样子。
他气完了,又赶忙跟乔小凝澄清“没有的事,那女生我都不认识,她怀孕了被她妈妈发现之后太害怕,但是又不知道是谁祸害的,就推我身上了你也知道我这种人嘛,名声臭的很,谁来栽赃一把都行。”
他怕乔小凝不信,干脆掏出手机,“等我一分钟,我让别人跟你解释这个,你可能不了解,这个事早就传遍旭升了了谁特么都知道,特没劲儿,真的,搞得小爷我简直没脾气。”
电话拨出去之后是一阵等待,一会儿,一个笑嘻嘻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哟,冯大少放假还能想起我来,荣幸荣幸,没忙着和嫂子造小人啊”
这话刚出,乔小凝的脸就腾的红透了。
冯河听见许鹤油嘴滑舌的语调就气,瞥了一眼女孩脸红的羞涩模样,笑骂他“滚,说点正事。上次那个带着家长找到学校去的女生你还记得吗”
许鹤早就听出来那边开了录音,偏偏不正经帮他,依旧没点正形“暗恋冯大少的女生那么多,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你特么,”冯河想到自己还得求他帮自己解释,只能强行憋回去自己要骂人的话,“就那个说我搞大她肚子的那个,记得了吗”
许鹤“哦哦哦,你说她啊,你早说搞大肚子我不就想起来了吗,冯少讲话真会抓重点。”
冯河烦的不行“少比比,显得你有嘴能说话是吧那女生上次的处理结果是什么,你还记得吧背一遍给小爷我听听。”
“记得啊,”电话那边传来清晰的三个字,冯河挑挑眉,示意女孩认真听电话,一脸志在必得。
只听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你把人肚子搞大了嘛,扔给对方十万块钱,这事才算消停了,冯大少的风流韵事我肯定记得清清楚楚啊。哎,小嫂子听清楚了吗没听清我再说一遍。”
“呵,”冯河被他气得想摔电话,气急了反倒笑出来“活着不好吗,非得往死里作”
“嗨,这不是为了逗嫂子开心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嫂子笑了没”
“滚滚滚,狗东西。”
冯河挂了电话,气的脸发黑,偷偷瞥了一眼乔小凝的脸色,“那什么,他这个人不靠谱,你等我再找个,这个保证靠谱,真的哎不是,你抢我手机干嘛,要自己打啊也行,除了康俊和我妈,上面的电话任你挑。”
乔小凝拿着他的手机,退出通讯录,又还给他,在少年疑惑的视线中解释“不用打了。”
她这话一出,冯河立即慌了,“别啊乔小凝,我真的跟这事没关系,那女的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我冤枉不冤枉”
“不是,”乔小凝打断他,“我知道比跟这事没关系,不用打了。”
冯河看着面前头脑冷静的女孩,仍不敢相信“真的你真的信我没参合这破事”
“嗯。”女孩点点头。
就在这时传来两声敲门声,冯河和乔小凝一起看过去。
冯河穿上司机送来的鞋,将那双少女粉拖鞋放回原处,捧起桌上的两束花,拉着女孩瘦的皮包骨头的手,心疼的不行。
“走吧”
乔小凝点点头,跟着他出去,锁上门坐着车,两人一路没说话,安静的走进墓地群。
乔小凝从冯河手中接过花,郑重道“我来吧。”
冯河赶忙将花递过去,一句废话都不敢多讲。他没经历过这种事,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但心中也明白死者为大。
甚至,他有点慌,还有点怕。他不知道墓地群里的人是谁,他没敢问,乔小凝也没向他解释,可他总觉得自己隐隐约约猜到了,却又一遍遍将那种想法赶走。
因为冯河觉得那样的结果对于乔小凝来讲,实在太过残忍。
女孩告诉他事情发生在初升高的暑假里,如果真的是她爸妈那她这么多年究竟怎么过的,如果他没算错的话,乔小凝当时才15岁。
可想想看,他15岁在干什么呢,还不是仗着家里有钱,在学校欺负人,把头发染得像是调色盘一样,穿着奇装异服跟老师专门作对。
活像个傻逼。
冯河从小到大看着潇洒、厉害,风光的不行,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虽然他父母从小到国外去,没人陪伴,可他从来没被谁亏待过。
尤其是在吃穿用度上,不光如此,他那个天高皇帝远的老子怕他在学校被人欺负,每次他但凡到一个新学校,他老子都会想给学校捐一栋教学楼,用以警示校长。
他这么多年浑习惯了,身边的朋友也都是些不愁吃穿的富二代,天天觉得生活没意思、活着没劲儿,却从不知道在同一所学校里,还有人会生活在完全不同的境遇里。
他们忙的几乎没有时间感叹生活不易,只知道如果自己不努力、或者稍微松懈一点,明天就会没有饭吃。
冯河之间浑的时候,不是没见过一些好学生每次都对他不屑一顾的样子,他当时觉得那群人自命清高,很可笑。
现在他才明白,那些不屑里面包含的意味有多深刻。他觉得那群人大概对他又嫉妒又羡慕吧。
羡慕他有个好出身,什么都不用努力就比他们千辛万苦获得的成就都要高,嫉妒他明明拥有一把好牌,却又偏偏往烂了打。
冯河跟在女孩身后,望着对方瘦削的背影,内心突然沉重了两分,他想到自己的老爸和老妈,觉得他老子和他妈虽然对他不怎么样,但那两人是真的恩爱。
比如说,在他老妈去美国上市之后,他老子就急急忙忙加班加点,半年不到就陪着他妈妈去了纽约。
那乔小凝这么优秀,到时候如果跑了怎么办,他也能像他老子一样追过去吗
他难道真的要靠一辈子父母吗那如果他母亲不喜欢乔小凝,非得说门不当户不对怎么办,那个老女人如果真的不同意他们,他要怎么保护自己喜欢的女生
她那么瘦弱需要人保护,如果到时候连他都不在她身边的话冯河想了想,暗自做下一个决定。
很快两人就到了目的地,冯河看清墓碑上的照片和刻字,心中不安的想法终于被证实,他看着跪在地上沉默不言的女生,觉得心里好像被谁掏空一块,难受的厉害。
少年放在腿侧的手蜷了蜷,慢慢握成一个拳头,他在心中默默发誓,一定要给乔小凝最好的保护。
他要护她一辈子。
乔小凝跪在石板上跪了许久也没听到提示,正怀疑自己表现的不够悲伤,要加把劲儿挤出两滴泪来的时候,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从脑海弹出。
206涨了。
乔小凝松了一口气这下总该满了吧她努力忽略掉心中那点不舍,心想着一会儿该如何和少年告别。
206沉默了一会儿,努力保持着语气的平稳还差009,你别急,我也不急,不就涨了001吗呵呵,咱们再来个9次就成功了,不急,我们才不急呢我操他妈这个傻逼,就不能一口气涨满了吗,我穿了这个多个世界第一次见到这样抠门的玩意儿
乔小凝听着大脑中狂涌而来的暴躁和怒气,默默闭上了嘴。
这个少年,好像比她想象中,要有趣的多啧。
两人在墓群待到天色昏黄,太阳在西山破碎,这才回去。
路上冯河跟乔小凝说了搬家的事,态度异常的强硬和坚决,简直不容女孩反抗,直接回去就帮人收拾了东西,搬去了旭升附近的一个高档小区内。
而且从那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开始不需要别人催,也不需要任何人监督,自己个就会好好听课好好学习。
一个暑假过去,补课结束,乔小凝望着已经能独立将高考真题从头到尾全部解答完的少年,突然有种对方成熟了的感觉。
她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就能功成身退了,可是没有,少年的被需要感仍在十分缓慢且微弱的涨幅中,却从来不肯给她一个圆满。
暑假结束,新学期开始,高考待考生的严肃氛围呼啦一下子就扑面而来。
而恶劣到极点、永远学不会尊师重道的冯河却活像是变了一个人,差点把旭升的一众师生给吓到,好在大家对于这样的冯河同学都很喜欢,渐渐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第一次月考结束,大家望着红榜上一口气杀进前五十的“冯河”二字,偷偷在心中嘀咕半天,却没个人敢再说抄袭之类的话语。
虽然还有很多人不喜欢冯河,更想不明白为什么冯河这种人会天天守在27班门口,和乔小凝这个年级第一一起来一起走,心中却随着潜移默化,慢慢将冯河当成了一个好人。
甚至有新的学弟学妹不了解情况,见了冯河几次之后,便以为他是个好人,一个个羞答答地将他堵在28班门口,然后将粉红信封塞给他,还大言不惭一定要他当场看完才放人走。
渐渐地,大家觉得冯河也没那么可怕,好像比起来以前那个无赖流氓,避之唯恐不及的形象,对方现在这个模样才更加真实。
就像是冯河在被学妹堵在教室里面,手中拿着信封没有拆开也没有查看,他没有暴躁地让人滚蛋,也没有打电话让人过来吓唬对方,少年只是歪头吊儿郎当地笑着“谢谢你的欣赏,能喜欢我说明至少你眼光很好。”
然后将信封还给对方,“好好学习,别想其他的,你现在要做的是赶快努力变得更优秀,以后才能更加随性的喜欢你想喜欢的人。”
然后便转头去27班等人了。
而康俊和舒晴晴看到这情形,也终于识趣地退出了这两人的世界。
时间过得很快,过完年又过了半年,高考便如约而至,乔小凝打量着冯河和自己不相上下的成绩,心里默默叹气。
206跟着她一起叹气,都快受不了攻略目标的尿性了我已经不抱希望了,你就在这呆着吧。
乔小凝一想到以后我们还要上同一所大学,一起结婚、生孩子,我就一个头两个大。
206虎躯一震你特么要生孩子
乔小凝闻言也一愣我刚刚说我要生孩子了
206窝草你特么敢生你试试的乔小凝
乔小凝我没说我发誓那句话肯定不是我说的
就在206和乔小凝日复一日的抱怨中,日子哗啦啦如流水一般滑过,上完了大学的乔小凝被拿到一家国企的offer,而冯河则要回去继承他的亿万家产。
两人互相见了对方的家长,乔小凝这边的爸妈虽然没了,但还是带着冯河去见了她的叔叔婶婶。
很顺利,几乎没有任何阻挠,也没有发生任何他们设想中的艰难的,两人结了婚,然后出去蜜月旅行。
回来之后又忙着各自工作。
某天晚上,两人温存完毕,乔小凝枕在冯河肚子上昏昏欲睡,冯河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会离开我吗我最近总感觉很慌,老是做同一个梦,梦里你离开我了。”
乔小凝听见被需要感涨了000001的提示,翻了个白眼,安慰他“别多想了,赶紧睡吧,明天还要去公司。”
冯河却将人紧紧抱住,“我好怕。”
乔小凝感觉着自己心脏的跳动,终于心有不忍,她抿了抿唇,“要不我们要个孩子吧。”
她也怕自己哪天走了,只留下冯河一个人,没着没落的,太可伶。
冯河却摇摇头,“不要,我有你就够了。你要是不在了那我也没什么意思,留下孩子反倒不知道托付给谁。”
“说什么呢你”乔小凝抬头瞧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不在了,我也不想在了。”
从这天起,乔小凝就一直在担心被需要感哪天会突然满了,而且她觉得自己可能要去领养个孩子,好束缚着冯河。
冯河却不喜欢,一听她提这事就沉默不言,然后狠狠在床上折腾她。
最后乔小凝忍不住了,问他“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就不愿意要个孩子,不想自己生还可以领养一个啊。”
身后的男人抱着她,“当初结婚之前说好的,不要孩子。我真的不要,你别测试我了,真的,我一点都不喜欢小孩。”
乔小凝这才记起结婚前,婚前财产公证的时候她曾对冯河说过什么。
我可以和你结婚,但是有个条件,我不会生孩子。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身体没问题,就是单纯的不想生孩子。如果你接受我们继续,如果不接受,到此为止,我们好聚好散。
冯河将她搂的紧紧的,“别测试我了。”然后又嘟囔,“结婚之前我想的清清楚楚,既然答应你我就会做到,我早就想的清清楚楚了。”
冯河没说,其实在高三暑假看到乔小凝住在那样破旧的地方,又听到对方父母都去世了的时候,他就想的清清楚楚了。
他要一辈子对这个人好,好一辈子,好几辈子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