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玉吞了一口药汤,跟陆怀渊说“师父身体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宗门内部其余弟子也先不要说了,我怕人心会乱。”
陆怀渊点点头,用勺子搅着碗里的药,方便它们更快变凉。
沈怀玉继续说“还有我觉得你最近是有点儿不对劲,江家姐弟估计也有察觉,才给你弄了这药。你怎么了”
陆怀渊异常心虚,专心盯着碗里打旋儿的药汤。他能怎么说他总不能说近些日子他突然对他师兄萌生了些不合礼数的非分之想吧。
他纠结了一会儿,开口“我”
小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江寒熠一边走进来一边高声说“贺家人的下落有消息了”
陆怀渊被他突然进来惊得手一哆嗦,差点把碗摔了。他慌乱之中给手里的碗找了个平衡,结果这动作被沈怀玉看了个正着。他无奈地看了陆怀渊一眼,不由分说地把他手里的碗接过来了。
这小动作当然也被江寒熠看见了,他没想多,只道“我姐果然没说错,怀渊兄你最近确实有些心神不安,放在平时耳聪目明如你,是不可能没听到我走过来的声音的。”
江寒熠走过来拍了拍陆怀渊肩膀。
陆怀渊心虚又嘴硬“可能是太累了吧,最近事情挺多的。寒熠,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贺家人的下落的事情,”江寒熠说,“刚刚有人来医馆看病,提了一嘴他知道的,我只是转述。”
先前贺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三天了,这场声势浩大的大典以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迎来了尾声。贺家几乎满门全灭,先前逃下来的人大多是各地赶来的仙门宾客,陆怀渊也看见了。
“挺奇怪的不是”江寒熠笑了笑,“这火虽大,也不是突然烧起来的,我和我姐都能趁乱上山再下来,为什么贺家会没人逃脱”
沈怀玉道“我听说贺家内门的人都很爱惜自己这个名头,会不会是灾难面前满门将倾,贺家人宁愿烧死在山庄里,也不愿中途放弃逃下山去”
江寒熠摇头“非也。贺家内门虽然排挤外门,内部却也不见得有多和谐。贺老爷子六个子女,每个都是各怀鬼胎。你们也知道,老六贺仪杀了他妻子,他也把事情压下去了,其他人甚至都不知道这回事,还当他妻子真的是难产死的。门中琐事管得多的是贺鸿光,他是外门进去的,内门的人虽然收他诸多照顾,但依旧看不起他,这种情况下想让贺鸿光对内门产生什么深厚感情,估计也挺困难的。”
陆怀渊评价道“一盘散沙。”
江寒熠点点头“没错,是这样。人们常说贺家像棵遮天蔽日的大树,河朔人们多在其荫蔽之下,实际上这棵树早就从里面开始腐朽。”
陆怀渊眼帘微微垂下,盯着地面上的石砖缝隙“那是怎么回事”
江寒熠走到小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贺家人最护犊子,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就算本家不保,肯定也会想方设法护住孩子们的安危。可是并没有人看见贺家的孩子们被送下山,这点很奇怪。那天我和我姐上山,本来也是为了帮他们一把,可是我们趁着混乱从山门上去,却并没有遇到贺家逃下来的人。”
沈怀玉把药搁在自己膝上,半天没动。
“刚才有个人来求药,”江寒熠说,“那人就是个樵夫,他说他想上山去贺家留下的残骸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捡回来洗洗涮涮卖到当铺去,本以为山上会处处都是惨死的烧焦的残骨,心里建设做的足足的,结果上山一看就纳闷了。”
沈怀玉和陆怀渊两人听得聚精会神。
江寒熠压低声音“山上的尸骸是有不少,但是看体格大多是些成年人。贺家的孩子一点都不少,除了那些内门弟子,还有一大堆十四五岁的丫头小厮,人数怎么也是对半分的,只见成人,就说明那些孩子被带走了啊。”
意料之中。
“那些人被星月阁的人带走了”陆怀渊问,“他们怎么把那么多人悄无声息的弄下山的。”
他想起了和他们一起玩耍的小兰小竹,不管她们的长辈有多恶劣,这些孩子都是无辜的。她们本该天真烂漫的长大,却横遭大火灭了满门的变故。贺家的小孩子很多,他们在的那几日就见了不少,这些孩子们就像是含苞的花朵,还没有绽放,就被剥夺了春日。
陆怀渊揉了揉太阳穴。
沈怀玉抱着碗问“怎么做到的”
江寒熠说“贺家这种大家族的山庄中肯定留有逃生的密道。星月阁探查的很仔细,这一点肯定也被他们查到了。估计他们是带着那些人从密道走了吧。”
沈怀玉点点头。
他们都同情那些孩子,可怜他们的遭遇,可这种情况下,没人会为了别人家的事情去让自己涉险。星月阁如同一张暗中布下的大网,不知不觉中他们的势力已经到了让人害怕的地步,而这之后必定有力量撑腰。
“如果那些孩子都被吃掉的话,”沈怀玉突然说,“星月阁只会变得更强吧。”
陆怀渊脸上的疲态更甚“师兄,你身体如何”
“我没什么大碍。”
“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河朔吧。”
第48章 归途
陆怀渊提出要离开,江卿筠也没有多留。她本身也不是那种好客的人,收留他们几天不过是出于医者仁心。沈林始终没有醒来,不过脉搏鼻息都趋于稳定,江卿筠给他们备好了这一路的药,就任由他们离开了,甚至本人都没有出来送一送。
陆怀渊雇了两辆马车,沈林需要多休息,沈怀玉大伤初遇也应当少些颠簸。江寒熠给他们送行的时候塞了好些吃食,沈怀玉拒绝几次拗不过他,只好收下。
“都是些河朔常见的玩意儿,”江寒熠说,“没什么贵重的,拿着吧。”
那几包油纸包也被放到车上。陆怀渊一抱拳“多谢。”
“有什么好谢的,”江寒熠叹气,“本来你们来河朔一趟就不容易,我们这些人本来就该尽地主之谊,谁知道贺家那好好的大典闹成这个样子。罢了罢了,河朔是个好地方,将来若能有缘再相见,我再带你们好好玩一次吧。”
陆怀渊点头。
“我姐没来给你们送行,你们不必介意。”江寒熠继续说,“她就这样,外人总觉得她冷冰冰的。”
沈怀玉已经坐到马车里了,掀起车窗上的小帘子对江寒熠笑了笑“我知道,怀渊也这样。”
陆怀渊还在下面站着,听见这话一挑眉。
“行了,”江寒熠说,“一路顺风。”
陆怀渊担心又生变故,一路走的官道。沈怀玉恢复得很快,几天下来行为走动看起来已经和原先无异了,不过衣服下面还是缠了许多纱布。
旅途无聊,沈林没醒,两人又不知道该如何同清云山联系,只能先走一程算一程。离开了河朔之后他们才发现,消息走得比人快多了,如今各地都流传有星月阁大闹贺家山庄,劫走了众多弟子之后放火烧山的传闻。关于叶归的陈年旧事,提的人倒是少。
“少是正常的,”他们在歇脚的时候,又听到有人说这些事,陆怀渊随便跟沈怀玉提了一嘴,“你看,华瑾前辈当时去夺剑的时候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提了几句,谁知道她到底再说什么。”
“当年叶归师叔也算是名动一方了,她带着千峰嫁到贺家的事情就没什么人知道吗”沈怀玉纳闷。
“知道应该是有人知道”陆怀渊用指节敲了敲桌子,“不过这次星月阁闹得大,估计知道当年叶归师叔故去真相的人少之又少,被盖过去了吧。”
他们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