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玉想象了一下陆怀渊描述的场景,忍不住笑了。
两个小丫头在他们不远处开始咬耳朵,小姐妹之间关系特别好。陆怀渊看见这对小姐妹,想起了那个不待见自己的亲哥。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弄着手里的灯。
“真好看。”沈怀玉说。
上游的荷花灯顺着水流悠悠漂过,仿佛河面上盛开这一朵朵荷花,散发出朦胧而又暧昧的光线。远处的盏盏花灯缀在水中,如同浩渺夜空中的繁星,近处则像是深处如梦似幻的幻境了。
放灯的习惯许多地方都有,不过这还是沈怀玉第一次见到河灯。
“河朔这边的人真是会享受,”沈怀玉在水边的石阶上坐下,“这种景色,一个月能看见两次,不知道最初定下这个习俗的人是怎么想的。”
陆怀渊也在他旁边坐下,把刚刚他一直在整理的那盏荷花灯放入水中,用手一拨。那灯就借着这股力缓缓汇入众多荷花灯之中,变成美景中的一个小点。他随便在衣裳上蹭了蹭手上的水,又开始整理第二盏灯,边整理边说“师兄,刚才那盏是你的,你许个愿吧。”
沈怀玉闭上眼睛,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许什么愿好,于是干脆睁开眼睛,骗陆怀渊“我许好了”
“是什么”陆怀渊问。
“不告诉你。”沈怀玉说。
上游慢慢悠悠地漂过来了一盏荷花灯。这盏花灯颇为不幸,没有随着大流漂在水中央,而是就在靠近岸边的地方漂着。从陆怀渊看见它开始,它就一直在和水边的青石板磕碰。
沈怀玉看着那花灯“这灯的主人若是知道自己的灯一直在岸边打磕绊,要难受死了。”
陆怀渊说“这不是也顺着水流下来了吗总比停在一边强。”
话音刚落,那灯好像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似的,磕磕绊绊撞到了陆怀渊手边,卡在石板边上停了下来,任水流怎么冲都只在小范围内晃动,绝不肯继续向下流去。
陆怀渊“”
沈怀玉笑了“这灯好像很喜欢你。”
这灯在石板边撞来撞去,原本花瓣好看的弧度都被撞没了。陆怀渊伸手把灯捞上来,把自己原本拿着的那盏等递给沈怀玉,也给那盏倒霉花灯整理花瓣。
拿起来之后才发现,那花灯里除了蜡烛,还有一个纸条,盘成一个环,塞在花灯里。
上面是一手遒劲的小楷,写着寥寥数字。
“永不负阿潇,愿能年年岁岁常相伴。”
沈怀玉打趣“怀渊,你把人家的情书捞上来了。”
陆怀渊脸上带着点红,不知道是不是荷花灯映的。他整理好花灯,把它重新放入水中,又用手拨了拨水,把灯送到河中央去。沈怀玉抽出帕子“别用衣裳擦手了,我给你擦擦。”
晚风吹过陆怀渊带着河水的手,带来一丝凉意。沈怀玉把灯放到一边,拉过陆怀渊的手,细细给他擦干。陆怀渊扭头看自家师兄,荷花灯映亮了沈怀玉一半的脸庞,给他的清秀又添了几分柔和。他漆黑的眸子里映着面前河中成百上千的荷花灯,仿佛全天下的光亮都集中到那一双眼里去了。
陆怀渊一哆嗦,飞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哥哥”贺小竹做出这个嘴型,不断地朝着沈怀玉这边用力挥手。陆怀渊把自己那盏蜡烛都快烧完了的灯匆匆放到水里,沈怀玉站起来掸掸衣服,走过去瞧了瞧,发现贺小兰已经靠在姐姐肩头睡着了。
陆怀渊把贺小兰背起来,陆怀渊拉着贺小竹,几个人一起慢慢往回走。贺小兰这丫头,趴在陆怀渊肩上睡得正香,全然不知道背着他的人内心在经受怎样的折磨。
沈怀玉浑然不觉,还在跟贺小竹说话“今天玩得开心吗”
贺小竹道“开心平时阿娘都太忙,不能带我们出来玩,这次终于放花灯了,哥哥你真好”
陆怀渊在后面叹气“我不好吗”
贺小竹回头,看了看背着自己妹妹的陆怀渊,又想想他还掏钱给他们俩买了荷花灯,小小声地说了一句“你也好。”
等他们回到贺家的山庄的时候,时候已经不早了。今晚是十五月圆夜,皎洁的月光照在贺家精心布置的石木山水上,清风徐来,仿佛一切都可以置之度外。陆怀渊和沈怀玉把两个小姑娘送回到她们亲娘那里。贺夫人从陆怀渊手里接过贺小兰,向他们道了谢,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休息了。小孩子容易困,贺小竹一路上虽然看起来活蹦乱跳的,和他们挥手道别的时候已经在打哈欠了。两人回到小院,沈林已经歇了,沈怀玉去一边收拾了一下东西,又去叫贺家的下人拿点热水来。
等他回来的时候,看见陆怀渊光着膀子站在院中,把一桶刚打上来的井水直接淋到自己头上。
沈怀玉轻叹“怀渊这是做什么一会儿就会有人送热水过来。现在虽是夏天,夜里也凉,你这么劈头淋了自己一身冷水,不怕着凉吗”
陆怀渊没想到沈怀玉还没睡,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好借口解释自己的行为“没事,我觉得有点燥。”
沈怀玉默默点头,这个年纪的少年火力正壮,陆怀渊执意要做他也不好说什么,于是转身进屋去了,临进屋前还留了一句“一会儿记得喝口热茶。”
陆怀渊低着头,黑暗中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只能看见月光照着他赤的上身,不断有水滴沿着他匀称柔韧的脊背、发丝滴落,在他脚下的小水洼中溅起一个涟漪。
然后他转身进屋,擦干了身上,换了一身衣服,拿着木盆又去院子里从井里打了冷水,把先前弄湿的衣服洗了。
第26章 骸骨
一声鸡鸣揭开了新一天的序幕。天还没亮,贺鸿光早早洗漱之后收拾好自己。近日贺家举办大典,其中会有一项擂台比试。一连七天,贺鸿光都要代表贺家年轻一代的弟子站在擂台上,接受八方宾客的挑战。
托这事儿的服,贺鸿光不用早起练功了,贺景特地嘱咐贺鸿光每天不要累着自己,于是贺鸿光按照吩咐,取消了每天清晨固定的练刀。练刀是取消了,他还有别的事儿要做每天早上,去跟贺老爷子请安。
贺老爷子于他有知遇之人。贺家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对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子弟特别亲,别管在家里是怎么样的管教,外人要是欺负了贺家嫡系,长辈说什么都会把这个场子找回来。就因为这个,贺家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把优秀的外门弟子提到内门的传统。内门那么多人,本来将来争家主之位就够受的了,外门还来人,这怎么能行
生在了贺家外门,再怎么有才华、再怎么天资卓绝,都注定是内门的手下,依附着这棵大树而生。贺鸿光崭露头角是在两年前的一次家族围猎,他作为一个随从跟着那些内门弟子给他们牵马,有个自以为是的窝囊废被老虎叼走了,贺家人急得够呛,贺鸿光十分冷静,沿着痕迹找到了那老虎所在之处,单枪匹马地把那窝囊废救了出来。贺老爷子看中他的天赋,力排众议把他提为内门弟子,然而贺鸿光在贺家依旧不好过,每天面对的多是些关于他出身的冷嘲热讽。
贺鸿光于晨光熹微之时恭敬地立在了贺老爷子房门口。贺老爷子活了这一辈子,一直是个硬气的人,他当年用强硬的手段硬压下了贺家那些有的没的,成了贺家的家主。老爷子这么多年来习惯了早起,到这个岁数也不曾松懈,这两年来每天贺鸿光都在清晨的时候来给老爷子请安,然而今天却不一样。
他站在门外不能进去,里面有争吵声。
声音听起来是老爷子的六儿子贺仪。这人也还算是有天赋,然而太爱耍小聪明,难成大器。贺鸿光站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