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下一踩身子一折,已经提着尸体,自窗户掠出了房间。
时间尚是深夜,宰相府内却是一片喧哗,这里一阵刀兵那边一片火光,处处都是混乱。
提着叶谦的尸体,出了囚禁自己庭院的叶白略微急促的呼吸着,虽能感觉到口鼻皆是铁锈之味,却并不多在意,而是左右扫了一眼,就纵身掠上一旁做观景之用的假山上,继而仰天便是一声长啸
浑厚的内力里夹杂的是滔天的冰冷,底下或乘火打劫或忠心护院的,不约而同的都缓下手中的动作,扭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叶白站在假山之上。
泠泠的月光自天上洒下,铺将下来,照出一地霜白。
今夜的月光似乎特别冷。
这是每一个看见叶白手里提着的、被开膛破肚的叶谦时候的第一个想法。
短暂的死寂之后,底下的人群开始骚动了,或许是因为恐惧,或许是因为窃喜,也或许是两者皆有,但不管如何,底下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开始再挥舞起武器,同时混乱着叫骂起来,有冲着叶白的,也有冲着已经死了的叶谦的。
叶白根本没有理会底下的人。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忽然松手,放开了叶谦。
底下众人齐齐一怔。而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叶白左手就再一招一吸,握住了一把被不知什么人丢在地上的长剑;然后,他手腕又是一抖一甩,只听唰的一声,长剑直直往叶谦下坠的放下追去,并在叶谦的尸体落地之前,重重贯穿对方的脖颈,将对方死死盯在地上。
宰相府内鸦雀无声。
刚刚举起兵器的所有人怔怔看着这一幕,一时之间俱都觉得心神被夺,不能自己。
忽然一声厉啸撕破夜空
距离叶白所在假山足有百多米处,一道黑影拔众而起,直直向叶白所在这地 she 来,正是先前跟在叶谦身边,捏碎叶白腕骨的黑衣人。
“孽畜,纳命来”只听一声尖锐到了极点暴喝声骤然炸响,那在百余米之外的黑衣人眨眼就欺进叶白不足十余之步。
叶白已经能看清楚对方手上持着的寒光凛冽的铁钩。
如果是平时,叶白当然不惧一战,但此刻,他身受重伤,右手又基本全毁,根本无法战斗也没有必要战斗。
然而叶白并没有动,不是不躲,是躲不过。
黑影越近了。他又大喝一声“孽畜,你”
你什么,黑影并没有说完。因为就在那一刻,另一道黑影从他身后一掠而过,并摘走了他赖以说话的脑袋是冰火兽。
在黑影骂叶白孽畜之时,一只真正的孽畜张开大嘴,一口就咬死了黑影。
这一系列事情说来话长,但真正发生也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底下的众人大多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方才冲出去的黑影已经横尸于地,恰恰好就落在叶谦的尸身之旁。
能在空中不借力的掠行百米的人,怎么会是等闲之辈
余下众人看着那落于地下的无头尸体,又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叶白身下,足有半人高的妖兽,仿佛在忽然之间心有灵犀了一般,纷纷扭过头去只当没有看见。
正是这时,远处冲起一片火光,夹杂浓烟滚滚,染红了大半个夜空,并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数道厉喝,在人群之中高声响起“叶贼已死余者速速散去”
“叶贼已死余者速速散去”
“叶贼已死余者速速散去”
如此重复三遍之后,先前被叶白强自压下的混乱仿佛被点燃了,瞬息就成燎原之势,席卷了所有还在当场的人。
刀剑的碰撞声和喝骂叫喊声再一次撕破了夜的沉寂,宰相府内甚至没有人再用工夫注意立于假山之上的叶白,当然也不会去注意一个淹没于人群之中,手无缚鸡之力,甚至无法大喝一声引人注意的房先生了。
处于人群之中的房先生已经不知道自己拉过多少人的衣袖了。
他只记得自己尚在休息之中,就听到外边一阵骚动,恼怒地披衣起来看了之后,却发觉本来固若金汤的宰相府仿佛在一夕之间被抽去了栋梁拆去了瓦檐,只余下一个光秃秃的空架子。
房先生懵了,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叶谦。
可是叶谦找不到他甚至没办法穿过互相劈砍的人群,接近主院。于是房先生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找接下去能主事的人。
可是接下去能主事的是谁呢房先生急得汗流浃背,却愣是没从自己记忆里找出一个能控制目前局面的人来
不得已,房先生只得揪着匆匆而过的侍卫,让他们带他去找侍卫统领。
然而他揪住了十一个人,却有整整十三个人推开了他。
心地不错的尚且还会对他说两句快走之类的话,但大多数的侍卫,却显然嫌他耽搁了自己的逃命或者发财,看也不看的就一把推开了人。
房先生的声音喊哑了,最后也没站稳,一个踉跄就坐倒在了地上。
他坐在地上,喘了两口气,忽然就想到几天前侍卫谈及的瞎子神算陈言之离开的场面“陈先生就大笑起来,摇头说什么错了错了,看走眼了”
“错了错了”房先生喃喃着。他抬目四顾。
看见了一片残桓断墙。
局势彻底失控,却也彻底按着计划发展。叶白一直紧绷直立着的身子轻轻晃了一下,紧接着就一头向假山之下栽去
没有现身,却一直隐身暗处的闻人君看见了这一幕,刚刚要运劲上前,就见一道人影自角落飞 she 而出,转瞬便接住了落下的叶白,也不停下,足下一点,便再反身没入黑暗。
惊鸿一瞥之间,闻人君只看见一对紫黑色的眼眸,较之夜的暗蓝之色,更显沉寂幽深。
闻人君的脚步停下。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追上去不过很快,他就不需要知道了。
因为叶白,已经自黑暗之中,再走了出来。
第72章 不可思,不可为
马车辘辘,碾压过泥泞的小道,留下到两道长长的痕迹。
这是叶白和闻人君坐的马车。自那一夜宰相府的事情了结之后,闻人君几乎是立刻地带着叶白上了马车叶白的手,已经不能再拖了。
天已五月,料峭的春寒早已褪去,然而被青布罩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之内,不止铺了厚厚的软垫,还点了一个特制的小火炉。
叶白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歇息的。
看着叶白绯红的脸色,闻人君并不太放心,开口道“还会不会冷”
虽是躺着歇息,但叶白并没有闭上眼睛。听了闻人君的话,他没有回答,只反问道“你应当热了吧”
“习武之人寒暑不侵。”闻人君微笑着。顿了顿,他又道,“你的手呢,还疼不疼此去洛城,是见一个早已隐退了的神医,他会有办法的。”
叶白本想说没有办法也罢了,转念却觉得并没有必要同闻人君说这些,便住了口。
眼下叶白发着高热,闻人君也不多说话耗费对方的精力,只道“这里到洛城还有差不多半天的时间,你再休息一会吧。”
叶白点了头,却没有立刻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