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再多话。
虽是日子已经翻到五月了,但帝都属北,夜晚吹起的风,还是有些凉的。
陪着站了好一会,房先生暗暗地打了不止一两个寒噤之后,叶谦终于开了口“是不太好。”
这么说罢,叶谦又开口,像是在问房先生,也像是只对自己说着“如果他铁了心不肯答应,那”
只听前半句,房先生便知道这个问题是根本不需要自己回答的。
如果他铁了心不肯答应,那怎么样,不还是看你自己么房先生暗自想着,老老实实的杵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地当上了木桩。
叶谦也没多在意房先生。
自言自语之后,叶谦又自个想了一会,继而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就变得 yin 沉了“好了,走”最后的一个吧字还没出口,一个不高的含混音节,就从屋里头自窗户穿了出来。
叶谦愣了一愣,继而低声对房先生道“方才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个单音”房先生也不太确定。
叶谦转头,再从窗户往里看“他的内力封死了”
“封死了。”房先生肯定地回答。
叶谦就往前再走了几步,希望能再听见些什么声音。
叶谦的这个愿望没有落空。差不多就在他往前走了第三步的时候,声音又响起来了,低哑而含混,但较之之前的那一声,倒还是清楚过不少。
叶谦的脚步停住了。这次响起的声音并不难辨认,但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却转头问房先生“刚才那一声是什么”
房先生一愣。
叶谦又再开口“是不是君或者燕”
叶谦口中的君,自然是闻人君;至于燕,却是闻人君的前世了那时候,他叫燕长迟。
房先生看了叶谦一会。然后,他敛下了眼,躬身道“可能是小人听错了,只是方才,小人仿佛听见一个”他顿了一顿,“一个爹字。”
有好一会的时间,叶谦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然后,叶谦忽然笑了起来,有些冰冷,有些愤怒,独独听不见高兴欢喜之意“这戏唱得不错,可惜假了点。”
言罢,叶谦拂袖离去。
房先生没有说话,他默默地跟在叶谦身后,一边走一边计算着整个腕骨的骨头被捏断了,整整四天都没有处理,再加上内力也被封得死死的,会开始发热不奇怪,或者说很正常。
而既然发热是正常的,那发热的时候漏了嘴叫了一声单音,有什么奇怪就是再退一步来说,这真是里面那人的计算,也不该看也不看想也不想的就拂袖离去那里头呆着的,尚且还是他唯一的亲生儿子。
唯一的亲生儿子都是这样的下场,那像自己这样跟着的人
房先生没有再想下去。
叶谦早已走远得看不见影子了,房先生方才叹出了一口气,拢紧身上的衣服,向自己的院子快步走去眼下的风,实在有够冷的。
但还没等房先生走了几步,一个匆匆赶来的护卫就拦下了他前进的脚步。
“什么事”房先生皱眉问。
“先生,瞎子神算走了”护卫急切道。
“那个吃人脑子的疯子”房先生下意识地回过一句后,方才醒悟,略带尴尬地咳了一声,他道,“等等,你是说陈先生走了为什么,可是嫌我们招待的不好”
“这倒不是,就是”护卫有些犹豫。
“直说吧。”房先生道。
“就是听说了宰相对那里头人的处置,然后”护卫又迟疑了。
对叶白的处置房先生有些不耐烦“全部说完。”
护卫尴尬一笑,就低声着讪讪道“那里头的人手腕一直没有处理过,外头的人嚼了几下舌根,正吃东西的陈先生听见了,就叫他们去问话,问了没两句,等听到相爷着人捏碎了那人的手,又不让处理之后,陈先生就大笑起来,先是摇头说什么错了错了,看走眼了,后来口中又念着什么失道寡助,又什么竖子不足与谋也,转眼就走出了大门。”
竖子不足与谋也房先生先是好笑,紧接着却想到对方说的失道寡助,不由得沉默下去。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不会因为多了一个人或者少了一个人而有什么差别。瞎子神算陈言之的离开,只如一粒石子落入深潭,不兴半点水花。
叶白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更差。
自那夜叶谦离开之后,第二天送早饭的下人在进到叶白房间里的时候,就看见叶白发着高热,脸颊绯红,走路都有些摇晃。
下人把事情禀告给了房先生,房先生又告诉了叶谦。
叶谦却只问叶白是不是改了的态度。
叶白当然不会改了态度。
发着高热的两三天时间里,叶白还能吃东西就吃,吃不了东西就吞;还能练功聚气就练功聚气,实在聚不了气,就盘着腿静静地坐在蒲团之上。
直到第七天,他再起不来身子为止。
大夫终于踏进了叶白的院子。
足足在里头呆了半天的功夫之后,那位在御医里也是顶尖的大夫摇着头走出来,洋洋洒洒地写了好一通笔墨,然后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房先生要让里头的人好好养着。
房先生捏着墨迹未干的好几张纸,去书房找了叶谦。
叶谦独自在书房里呆了半个晚上。
然后,他终于捏着纸张,踏入了叶白的房间。
仅仅只是七天的时间,躺在床上的叶白已经瘦得脱了形。
闭着眼睛平躺着,叶白 xiong 膛还微微起伏着,可口鼻间的呼吸却已经几不可闻了。而他露出来的右手手腕
则已经不成形状了。
叶谦拉了椅子坐在叶白床榻旁边。
“睁开眼,我知道你还醒着。”叶谦淡淡开口。
叶白没有刻意装睡,在叶谦开了口之后,他也就睁开了眼,好像先前闭着,不过是因为懒于睁开而已。
叶谦看着那双依旧平静,依旧坚冷,同记忆之中不曾有变化半分的眼睛“最后一天时间,再过了,你的手就永远废了。”
叶白没有说话。
“我下午着人来看了你。”叶谦也不在意,就继续往下说道,“那个大夫告诉我,你的身体在这几天里亏损很大,如果再不好好调养,以后只怕就不是拿不拿得了剑的问题了。”
叶白还是没有说话。
叶谦就在往下说“你如果和闻人君两情相悦,也就罢了。但眼下,闻人君的心根本就不在你身上。你是在飞云城的地头被押走的,他不可能不知道,真愿意,也不会救不回你。可是结果呢你被抓走的几天里,他照样养他的病,弹他的琴,看他的书,玩他的棋子还画他的人”
叶谦缓了一缓,声音变得轻柔了,轻柔而残酷“他画的人,他要的人,从头到尾不是你,也永远都不会是你。”
叶白干裂的嘴唇轻轻扯了一下,暗色的鲜血便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他从来没把你放在心上。你再怎么为他,他又如何知道”叶谦的语气恢复了平淡,“我也不要闻人君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