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黑的眸子便渐渐起了旁的颜色,先是暗紫一般,继而慢慢就成了暗红,再然后,那红色还渐渐鲜艳起来
叶白没有再运劲下去。一是这短短时间之内,他已经感觉到了 xiong 中闷痛,二则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最后会变成的颜色。
不过深红。
功法没有问题。
然而,区区五十两银子,恰巧能解决他的问题,又恰巧在他不管从哪里离开都必经的城门口出现
叶白放下镜子,眉心松开,只是神色更冷然了三分。
他确实素来不在乎别人对他耍手段,因为那些人汲汲营营的,竟全都不是他所在意的。
但这一次
叶白稍抿了唇,起身离开松涛苑。
刚刚收回飞云城,虽借着叶白闹出的事情一次 xing 清理了飞云城中新旧逆党,但闻人君依旧颇为忙碌,这几天更是日日在主院处理政务,连往常素有的休息时间都被占了。
叶白走进书房的时候,闻人君刚刚连着处理了一个多时辰的事情,正靠着椅背,微微闭目。
踏进房门,叶白的目光在闻人君微微隆起的眉心上转了一圈,就瞟了一旁伺候的小厮一眼,径自走到闻人君面前。
本来见叶白进来,正准备出声的小厮触及了叶白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就打了个寒噤,原本要出口的话顿了顿,就愣是没能再发出来。
而这个时候,叶白已经走到了闻人君身边,并且伸手按上了对方的额角。
以闻人君修为高深,兼之叶白也没有刻意隐藏行迹,如何会不知道叶白进来。只是一来对方是叶白,二来确实也有些累了,闻人君这才没有睁开眼,只等着叶白开口。
只是没有想到,等来的却是落在额角、不疾不徐的力道。
闻人君眉头轻动,却没有立刻睁开眼。
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对方的力道太过平缓也太过刻板,不止没有亲昵,甚至半点温暖也不会让人感觉得到
闻人君到底没有睁开眼。
任由对方按着,也任由自己的眉心因那平稳的力道缓缓松开,半晌之后,他才微侧了头“好了。”
叶白随即收手,却看了一眼和前几日一样堆了许多册子的书案“很累”
“这几天而已。”闻人君微微摇头,继而问,“什么事”
叶白点了点头“我得了一本功法。”
“嗯”闻人君略有讶异。
“能让眼睛变成红色。”叶白淡淡道,他看着闻人君,墨黑的眸子里没有关心,但很专注,专注得只容了一个人。
“你之前的事,有没有旁人知晓”
闻人君神色有了一瞬的森冷。
静了片刻,闻人君道“你把详细的事情说说。”
叶白就重复了一遍自己得到功法的过程。
闻人君沉默的听着,目光渐渐落在了墙角小几上的架着的一把短剑上。
叶白随着闻人君的视线看过去,略一注意,便皱了眉。
好像在哪里见过刚刚这么想着,叶白就听见闻人君低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是夏锦拿来的。”
那大抵就是见他的时候见过了吧。叶白只这么想了一想,便不再考虑,只应道“嗯”
闻人君却没有再说。收回视线,他独自沉默着,好一会才开口“想不想知道之前的事情”
叶白微怔。但只略顿一下,就点了头。
而闻人君,则已经起身,向外走去。
一路无话,出了城主府后,闻人君一路向西,不过片刻就再离开飞云城,向飞云山下走去。
叶白沉默的跟着。
闻人君并没有下飞云山。而是在半山腰的时候就转了道,再向北行。
叶白依旧跟着。
空中来来去去的风,渐渐凉了。
一路走着,叶白发觉周围的树木渐渐稀少,脚下的泥土也慢慢变成了黝黑的岩石叶白看见了雪。
只是一点点,零星的散落在地上,然而确实是雪,晶亮洁白,在夜空下闪烁星星点点的光芒。
闻人君一刻不停,继续向山上走去。
叶白的目光轻轻掠过周围,也继续跟着。
两人脚程都快,轻功虽都不曾提到最高,但在旁人眼中身形却已经是浮光掠影了,故而在常人需要一天甚至更多时间才能登上的山,在他们脚下,甚至还不到一个时辰。
月刚刚中升。
一刻不停的走了大半天的闻人君终于出声“二百四十三年前,这里叫浮屠山。”
闻人君环视四周。
然而四周什么也没有。
没有楼阁,没有人群,没有一切一切他熟悉的东西更不会有那一个人。
叶白就站在闻人君的身边。
然而他看着那一个人,却只觉得咫尺天涯。
周围只有雪。
叶白就站在这雪中,听对方讲着自己一辈子都无法碰触到的东西。
“二百四十三年前,这里是魔门的总坛。”
“二百四十三年前,有一个魔尊,叫赤焰。”
“他一辈子随心所,只碰到了一个自命正义的傻瓜。”
“他看上了那个傻瓜。他当然可以用强,却傻得只会说你喜欢就好。”
“你喜欢就好。”闻人君的微笑似乎有了一瞬的柔和,然而下一刻,这种柔和就淹没于那淡淡的嘲讽和漠然之中。只是那漠然并非是出于不在意,而是由已知定局的无力延伸出来的。
“那个傻瓜果然是个傻瓜。他喜欢上了赤焰,却耿耿于怀对方的身份,在对方判出魔门的前一日,还反复劝诫他杀孽太多,要放下剑”
“赤焰放下剑了。”
“一代魔尊,叫人闻风丧胆,原来竟只有三岁小儿的智商,这么容易的就放下了自己的 xing 命白道真是高兴坏了。”
闻人君微微笑着。
“他们连夜就组成了队伍,一面继续哄骗那个傻瓜,一面寻到了浮屠山上,就在这魔门总坛面前,围杀赤焰。”
“好威风、好光彩的一战。十四五人刀剑齐备,终于把不再拿剑的一代魔头杀死当场,武林为之一清啊,那几个人把臂言欢,喜极而泣,竟没有一个注意到那被哄骗的傻瓜到底寻了来而后瞧见他们一个斩了头,一个斩了手,言笑晏晏的说要拿去纪念”
闻人君的声音慢慢低哑下来。
“到最后,他的眼睛还是睁着的”
“他该如何恨我”
叶白一直听着,直到此时才开了口“他不会恨你,如果我真的像他。”
闻人君也已经自记忆中摆脱出来。听见叶白的话,他淡笑道“或许吧,只”
话还没有说完,闻人君却忽然顿住,面上有着一瞬的不可置信和自眼底泛起来的激动。
叶白一怔,转眼就看向了闻人君视线所在的方向。
一眼眺望不到尽头的雪地里在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就这么孤零零的、远远远远的站着,黑发黑袍,却有一双深红的眼睛,在素色的天地里分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