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把手拿开,朝楚玥点了点头:“确,确实是有了……两个多月了。”
虽然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不太对劲,楚玥确实没料到自己会怀了孩子。楚家的男子虽可生子,但传说很难能怀上。而且楚家是皇族,近几代几乎没听说出过断袖,就算是有也都是上面的那个,根本也没有怀孕的机会。因此,楚玥也一直不怎么相信自己真的能怀孕。毕竟女人还是来了月信才能生孩子呢,楚家的男子和一般男子没有任何区别,怎么就能怀上孩子呢?
楚玥有些不敢相信地摸上小腹,他好像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似乎真的是有那么一点隆起的,但这隆起太过细微,肉眼几乎看不出什么区别。
怎么就偏偏这个时候有了孩子呢?他怀着孕不敢用假死的方子,到时候该怎么脱身,怎么和谢长歌在一起呢?几个月后又该怎么朝鸿胪寺交代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呢?
带着满腹疑问,他看向自己的师叔,朝他说道:“能不能两个都说说。”
老道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块砖头上掉下来的砖块,蹲在地上拿着砖块划来划去,不知道在写着些什么玄而又玄的东西,片刻后才拍拍手站起来朝楚玥说:“可惜了,你心在天下,却偏偏有个皇后命。”
楚玥心脏一抽,皇后命……是指他日后会与太子成亲吗?
唐中看出来楚玥的心思,开口安慰他说:“不一定就是太子登基,万一安王谋反了呢?”
楚玥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但他坚持着听那老道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是剧毒,但只要用量合适就能治病救人。因此我也不敢断言你日后的经历对你而言究竟是好是坏……前路虽有坎坷,但若能好好面对,未来总归是好的。”老头说,“再详细的我就不能说了,透露太多事情是要遭天谴的。”
楚玥面带犹豫,但师叔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下去,只说:“那,我这个……这个,腹中的……呃,孩儿呢?”
老头古怪地笑笑,说:“这孩子跟我有缘,说不定日后还能与他见着。不如给他起名叫临渊吧,战战兢兢,如临深渊,步履薄冰,这名将来能帮他安身立命。”
说话间雨停了下来,天色还是有些阴郁,说不准过一会儿还是要下雨。
道士看了看天空,拿起刚刚被他扔在墙边的雨伞,抖了抖上面的水,然后把它打在头顶,朝身后两个小辈说:“天晴了,走咯。”
“师叔要去哪?你不是这道观的?”唐中问。
道士头都没回,朝楚玥和唐中挥挥手,说:“我和你们一样,也是来躲雨的。前路未卜,我得往前走了才知道之后会到哪里。这就是人生啊,孩子们。”
老头挥一挥衣袖,留给了楚唐二人一个看起来有些疯癫的背影。
老道走后,唐中担心老头的一番话对楚玥造成什么打击,赶紧地宽慰他说:“师叔这人不怎么靠谱,从前也是疯疯癫癫的,你看师父从来没提过他,想来也是觉得他丢人。子钰,他的话不可全信。”
“宁可信其有……不过我倒是觉得他临走时的那句话说得好。前路未知,不往前走走,怎么能知道之后的路是好是坏呢?若是前路坎坷,我便平了那路,若是人心易变,我只管坚持本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说罢,楚玥的手不知不觉间又抚上了小腹。
楚玥自己想得倒是开,但唐中还觉得不放心,朝他说:“咱们一起去院里讨两段红绸,挂树上讨个好彩头,我总觉得那老头说的糊涂话不怎么吉利。”
两人一起去道观的小院里要了两块小臂长的红布条,又问看院子的道士借了毛笔,楚玥拿起笔来,往布条上写了“平平安安”四个字,楷体的小字,一笔一划间皆透着凌厉。唐中也写了,写的是“事事如意”。
世间百姓千万种念想,归根到底都在这八个字当中。
道观外面的桃树不高,但刚下过雨地面泥泞湿滑,楚玥便将红绸递给唐中,让他代为挂上。雨后的清风吹着红布,楚玥站在桃树下,闭着双目虔诚默念:愿我与这孩子都能平平安安,愿我日后不必流离,能有个安稳的家。愿望与故之,可以一生一世,白头到老。
楚玥原先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尚且不怕雨天路滑,一路上山也不觉有什么不妥,眼下知道自己有了身子,就开始有了恐惧,生怕自己一个不慎伤了孩子,故而回去的路上变得小心翼翼,唐中一直在一旁搀着他,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
一路紧张的下山,回到驿馆楚玥发现自己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快去沐个浴吧,过会儿晾了汗,当心着凉。”唐中说。
楚玥咬咬嘴唇,有些紧张:“可是……”
“之前不知道的时候不也是好好地过来了吗?怎么现在知道了,倒变得连沐浴也不敢了。”唐中打趣他说。
楚玥说:“毕竟是第一次怀上,我还是有些害怕的。”
古尔真路过:“什么?怀上什么?谁怀上了?”
唐中朝古尔真的脑袋扇了一巴掌,说:“你怀上了。闲着没事就回房去,不要乱转。”
古尔真乖乖回了房,过了不一会儿,唐中的房间里传来了一曲《湘妃怨》,琴声如怨如诉,好似弹奏者被情郎抛弃了一般。
唐中:不要拦我,我现在就去揍他。
楚玥:大哥冷静。
解决了古尔真,唐中回来跟楚玥说:“这样吧,我在外面和青松一起等着你,若是有什么意外,你喊我一声就行。”
楚玥这才放下心来,叫来青松为他准备沐浴用的热水。
楚玥从小住在山上,没有过过一天皇子该有的生活,故而也没有贵族的娇气,日常的穿衣脱衣都是自己亲自动手,很少让青松伺候。
解开了衣衫泡进了水里,楚玥方才有机会好好看看自己的肚子。他从前平坦的小腹真的有了一丝细微的弧度,但也只有一点点。这一点点难以察觉的弧度,竟然代表着一个小生命的成长,这让楚玥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它还这么小,可能连具体的形状都没有,但它在我的肚子里呆上十个月后,就会成为一个会哭会笑的小婴儿。楚玥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和不易,同时又有了一种微妙的责任感涌上了心头。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让谢长歌也见见他们的孩儿,想让谢长歌同他一起分享这份喜悦和忧虑。
作者有话要说:
唐中:太子不一定能登基,万一安王谋反了呢?
谢长歌&谢子墨:????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步履薄冰——《诗经·小雅·小旻》
第11章 第 11 章
自从知道了自己有孕开始,楚玥变得非常小心,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摸着石头过河的第一次,难免要谨慎一些”。因为他本来身子底子就有些虚,而且是头胎,唐中也是觉得在胎像稳定之前,还是小心为上。古尔真他们知道了以后也不敢动不动就皮了,生怕自己玩闹伤到了楚玥。
不过自从知道了楚玥有孕以后,古尔真的思维明显跑到了另外一个维度。
“阿中,为什么楚玥都能生孩子,你却不能生?”古尔真已经不止一次拿这个问题来问唐中了。
唐中给他一个白眼,说:“阿真,为什么楚玥都能生孩子,你却不能生。”
古尔真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朝唐中解释:“我们匈奴人从来没有会生孩子的男人。”
“我们中原人也不是每一个男人都会生孩子的。”唐中说,“这么想要孩子,要么你自己变一个出来,要么找个娘们生去,总之不要来烦我。”
古尔真嘤嘤嘤了一通,然后让唐中三天没能下得了床。
怀孕的感觉不是很舒服,毕竟身体里多了一个会不停长大的东西,但好在楚玥的反应不是很明显,头三个月也基本没有出现恶心想吐的情况,只是偶尔觉得没有什么胃口吃不下东西罢了。
孩子在一天天长大,不知不觉间楚玥的腹部就已经隆起了一个小小的山丘,它还不算大,看起来有些小巧,倒是很可爱。不过虽然楚玥穿着宽松,但衣袍确实已经不太遮得住它了。
但楚玥并没有因为自己走样的身材感到困扰,反而对腹中的孩子越发期待了起来。
某天下午,他像往常一样坐在房里看书,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肚子动了一下,就好像饿了很久的人肚子“咕噜”响了一声似的,但也不完全一样。虽然都是肚子里发出的动静,但胎动的感觉非常奇妙,这是他将近二十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快速地将手放在了肚子上,孩子好像感受到了父亲的期待一样,又微微地动了一动。
这是他腹中的生命存在以来第一次与他互动,他激动得有些想哭,但想了想觉得这样过于丢人了,硬生生地把眼泪忍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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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歌原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回到长安,但因为视察各地比预计中花费了更多的时间,硬生生地拖到了夏末才得以回朝。
“时轩,跟鸿胪寺的人说一声,孤要见一见南昭的五皇子。”
谢长歌几乎是前脚迈进东宫,后脚就这么吩咐了下去。他这几个月想了很多,觉得不管怎样自己都得给子钰一个交代,不管他日后有多少妻妾,太子妃的位置是一定要留给子钰的。但在迎娶子钰之前,他必须把这个子虚乌有的和亲给正式推了,告诉五皇子不要再有嫁进宫来的痴心妄想。当然,若是五皇子非君不嫁,到东宫当个花瓶一样的侧室也不是不行——前提是他不会让子钰为难。
楚玥那边正和一群人在大堂用着晚膳,猝不及防地接到了明日要与太子见面的消息,手一抖,一双筷子落了地。
“别慌,没事的。”唐中宽慰他道。
楚玥摸了摸肚子,还好它还不算太大,到时候遮掩一下大抵是瞒得过去的,可是又突然想起了师叔的话,不由地又担心了起来:“万一太子想不开要和我成亲怎么办?”
“大不了跑了,有古尔真呢,我们怕什么。”说着,唐中拿手肘戳了戳古尔真。
古尔真感觉点点头,让他放心:“有我呢,大不了我到时候带你回草原。”
“那……故之怎么办?”楚玥又问。
唐中扶了扶额头,说:“他若是敢承认孩子是他的,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是他们谢家自己的事情,由着他们闹去。若是不承认,我们就跟着古尔真回去,负心汉要他何用?子钰,你平日里看东西不是挺明白的,怎么一到自己身上就糊涂了?当局者迷?”
古尔真插嘴:“也可能是一孕傻三年。”
楚玥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把自己绕进了死胡同里,这事儿其实也不难解决。
虽然话说得一套一套的,楚玥真的要进宫了,唐中还是觉得不放心。青松太小,一遇事情就慌,墨竹又是个糙汉子,根本不会照顾人,思来想去唐中最后决定自己亲自陪楚玥往宫里走一趟。
事实证明唐中的决定是对的,这个太子忒不是东西,把他们喊去了东宫的清心殿,但宫殿门口的守卫却将他们拦在了外头:“太子殿下在与安王殿下下棋,下令说任何人不许前来打扰。”
故之回来了?一想到马上可以与故之见面,楚玥有些说不出的激动,但他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朝故之解释自己为何突然变成了昭国的皇子这件事。
楚玥强压下激动又忐忑的心情,不动声色地将衣袖掩在小腹上,不卑不亢地朝侍卫说道:“是太子殿下亲自下令让我前来的,怎么又突然说不见旁人?还是麻烦您进去通传一声吧。”
侍卫想了想,这南昭的皇子万一真的嫁进了东宫,自己还真的惹不起,于是推门进了殿中。
谢长歌与谢子墨在西偏殿下棋,谢子墨听说谢长歌要见南昭皇子,当即难掩好奇心,非要凑过来跟着瞧瞧那传说中的楚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谢长歌也毫不介意安王的到来,某种意义上安王还帮了他一个大忙,让他有了给南昭皇子下马威的理由。
“殿下,昭国皇子求见。”
谢长歌瞥了一眼侍卫,说:“跟他说,在外面等着。孤与安王下完棋,自会宣他进来。”
谢子墨“啪”地一声将白子落在棋盘上,问:“怎么还让他等着?”
谢长歌笑道:“毕竟是南昭人,让他等等又怎么样。不给他们点下马威看看,他们还真以为咱们怕了他们。”
因为南昭和北离均地处中原,国民又均为汉人,两国其实一直有想要统一的想法。但无奈两国实力相当,中间又隔着天堑,故而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不得不一边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一边又暗戳戳的较劲。南昭和北离百姓相互之间不对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更不用说皇族之间了。
两国多年有互送皇族和亲的习俗,其实也是为了能维护这表面上的和平,以争取更多调养生息强盛国力的时间。
眼下虽然已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