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故之的脸。让他觉得最可怕的是,有好几次,他都在不知不觉中念叨出来了谢故之的名字。
所有的症状只有在看见谢故之的时候才会开始缓和,所有的焦躁都随着谢故之的出现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甚至开始怀疑谢故之给他下了什么蛊,不然他怎么可能变得这么鬼迷心窍。
楚玥清楚,他此次来离国是来与太子和亲的,不管太子对他是什么想法,在太子亲口提出退婚之前他是断不该和安王有什么牵扯的。甚至……连太子退婚后,他都不该与前未婚夫的小叔有半点关系。他可以不顾一切,但谢故之不能。
他这一夜想了很多,多到他自己都未曾发现,原来自己开始考虑起了自己与谢故之的未来。
当楚玥看到了唐中脖颈出的星星点点后,一颗心也跟着冷了下来。
一边是颇有好感的安王爷,一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楚玥的一颗心,像给人扔在杵臼里捣碎了一般的疼。难道自己真的一语成谶,唐中难道真的已经和谢故之心意相通了吗?
“你昨夜在柳巷睡了一宿?”楚玥问。
纵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唐中还是觉得羞愧难当,红着脸低下了头:“是。”
楚玥冷声说:“脖子上的痕迹注意一点,影响不好。”
唐中在楚玥房中的铜镜前照了一下,脖子上果真散落这斑驳的红色印记。那古尔真,未免太过分了。想起古尔真,唐中心头一热,不觉嘴角抿了起来。
“没事的话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楚玥说。
楚玥明显状态不对,唐中突然想起昨日自己是同谢长歌一起去的柳巷,当即知道了楚玥大概是误会了,连忙解释说:“昨晚谢公子去见了刺杀他的主使,原想着你武艺高强能帮帮他,没想到……”
听到谢长歌的去见了杀手,楚玥当即急切了起来:“然后呢?”
“然后他就和时轩两个人一起去见了,我就留在了下面观赏。然后我遇到了一个西域的琴师,长得特别好看,气质也特别高雅出尘……”
楚玥:“所以你这一身,是那个琴师弄的?”
唐中点点头,然后又怕楚玥觉得他随便,于是补充了一句:“我是真心对他一见钟情的,我打算给他赎身,和他好好过日子。”
“行了,你先出去吧。我昨夜一宿没睡,让先我睡一觉再说。”送了一口气,楚玥也懒得管唐中对那个琴师是虚情还是假意了,只想着把人赶出去,自己好好睡上一觉。
楚玥醒时已经过了晌午,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疼,大概是睡前忘记关窗,被凉风吹的。
因为睡前有些心烦意乱,楚玥并没有脱去衣服,故而他随意理了理衣衫,就下了床。青松见他醒了,就将午饭给他摆在了桌子上。今早心情起起落落,又加上头疼,楚玥着实没有什么胃口,随意动了动筷子,就下了楼。
唐中依旧坐在大堂的桌边挑拣药材,墨竹在一旁给他帮忙,墨竹不爱说话,故而气氛有些过于安静了。
“哟,醒了。”唐中看见楼梯上的楚玥,朝他打了个招呼。
楚玥扶着脑袋点点头。
唐中一眼瞧出他有些不舒服,便问:“怎么了?头疼?”
“睡觉忘了关窗子。”楚玥回答。
唐中:“过来我看看。”
一边给楚玥瞧病,唐中一边还不忘了唠叨他:“五殿下啊,咱的身体怎么样,咱得自己心里有数是不是。你习武多年,确实身体是比小时候好了许多,但也得注意着是不是。”
唐中一般不会喊楚玥“五殿下”,除了在寒掺他的时候。
在专业方面,唐中向来认真负责,楚玥只能在一旁乖巧如鸡。
“墨竹,照着这个方子去给你家殿下去药铺抓药吧。”然后唐中又一拍脑袋,朝楚玥说,“我都忘了,昨晚谢公子说过要朝你赔礼道歉来着。他找你是不是一般都去清风小筑啊?”
楚玥瞪了唐中一眼:“这种事情怎么现在才说?”说罢急匆匆地想往外跑。
“快去快回,在熬好药之前必须回来。注意保暖,春天最容易伤寒,你刚还说头疼,可小心着点。”唐中不忘朝他交代。
楚玥哪里还有心思听唐中絮叨,只想着快点去茶馆看看谢长歌是否还在。
还好谢长歌最近除了练习骑射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反正练了这么久也有些自暴自弃的想法,干脆今天一天都在茶馆里等着楚玥。
耗了整个上午,喝掉了店里四壶茶,听完了快嘴李的一本书,在第二本书讲了四分之一的时候,谢长歌终于等来了楚玥。
楚玥跑得满头大汗,看见谢长歌的时候脸还有些红扑扑的。
看见楚玥,谢长歌立刻起身朝他弯腰行礼:“谢某昨日并不知子钰如此厌恶烟花之地,故而惹得子钰不快。谢某甘愿领罚。”
楚玥见他如此正式,当即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我并非是看不起那些个烟花柳巷,确实是另有隐情。昨日答应了故之要去帮你,但半路落跑,该道歉的应是我才对。”
“那既然我们两个都错,那我们就相互原谅,放下芥蒂如何?”谢长歌说。
楚玥小声道:“本来也没有什么芥蒂。”
见楚玥没有生自己的气,谢长歌这才放下心来,又朝他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如何?”
楚玥抬头看看他,没敢随便答应。毕竟他前日也是这么和自己说的,结果一言不合就把人带去了柳巷。
谢长歌也发现了自己这话说得有些不妥,开始慌乱地解释:“不是,不带你去那种地方了。我想起了一个看景的好去处,想带你去玩玩。”
楚玥看到谢长歌如此,忍不住笑了起来。美人一笑,似春风含露,百花盛开。谢长歌见过很多美景,但和眼前人比起,竟都失了风采。
谢长歌将楚玥带上了城楼。
长安城城楼,寻常人是上不去的。
楚玥在金陵时也曾登上过金陵的城楼,大报恩寺的九重佛塔像一座巨大的长明灯,照亮了金陵的半个夜空。从城墙向下看,十里秦淮管弦嘈杂,隐约可见夫子庙集会的人群,若是到了上元佳节,抬头便可看到满城的烟火从绽放到消散。
长安城楼亦可看到长安的全景。但长安建筑不似金陵人家那般粉墙黛瓦,栋栋房屋皆透露着北方的古朴雄壮。立于城墙之上,缕缕春风拂面,身后是平旷的原野,这是与金陵完全不一样的美。
楚玥靠着城墙,闭起了双眼,任春风撩起发丝。谢长歌站在他身侧,忍不住伸出手,搂在了他的腰间。
楚玥睁眼朝谢长歌投来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谢长歌像被烫到了一般地将手缩了回去。
楚玥又朝他笑起。
不知怎么地,谢长歌用食指蹭了蹭自己的鼻子,也跟着低声笑了起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笑的,但大抵情人相接的四目,永远有着旁人无法理解的趣味。
接着,楚玥面对着谢长歌,又闭上了双眼。谢长歌小心翼翼地靠近,在他的唇上留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像两个孩子一般。
也或许本来就是两个孩子。一个什么都未曾经历过,另一个虽然正处在人生的低谷但却仍然愿意相信未来的美好。
但愿,他们能永远保留着这份天真。
但愿,多年后他们仍能记得今日城墙上的这个吻。
但愿。
第7章 第 7 章
因为在城墙上吹了冷风,楚玥回去之后就生起了病。纵然是发了高烧,躺在床上晕晕乎乎地,楚玥还不忘了扯着唐中的袖子朝他托付:“记得去跟谢长歌说一声,不是我最近不想见他,是真的下不来床。”
说完又觉得不好,然后改口:“等等,你还是随便编个理由,不要告诉他我病了,不然还得害他担心。”
“祖宗,先担心担心自己吧。”唐中端着药碗,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是好。
楚玥这一病,直接病到了春猎那日。
本来想着春猎时要装病避开谢故之,却没想到是真的把自己给咒病了。
楚玥从上了马车就开始睡觉,醒来时就已经差不多到了骊山。
春猎时住的行宫修建在骊山脚下,从骊山上引了温泉水下来,和唐时的华清池类似。白日里的安排是去猎场打猎,猎到的猎物由专门的人统一清点,然后列出一张排行榜,待春猎结束之后皇帝会按照榜单排名依次封赏。
这场狩猎楚玥虽然不能亲自参加,但昭国是一定要派人去的。而且昭国派去的人,在榜单上的最终排名也大有讲究。若是太低,会丢了昭国的脸面,若是太高,则抢了离国的风头。思来想去,楚玥能派出去的人,也就只有墨竹了。
当年平定长沙之乱的时候,楚玥亲自挂帅,墨竹则一直担当着他的副手,他的骑射水平楚玥向来是放心的。
猎场上有墨竹奔波,楚玥和唐中就整日闷在行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闷了两天后,唐中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子钰,听说行宫有温泉,离国皇帝还专门给使臣准备了一个大池子,不如我们去泡泡吧。对你的风寒也有好处。”
唐中这么一说,楚玥也有些动心了。他们年幼时住的山涧有一股温泉,冬天里他们二人加上墨竹常常一起跑去那温泉泡澡,转眼孩童都成了大人,楚玥也是多年未曾泡过温泉了。
反正白日里行宫几乎没有什么人,也不怕谢故之突然出现,楚玥吩咐青松带着几个丫鬟,给他们拿上换洗的衣物,之后两个人就去了使臣专用的池子。
骊山行宫的温泉,按照官职品级不同,划分了几十个池子。
专供使臣使用的池子装饰的并不富丽堂皇,但胜在体积很大,室内雾气蒸腾,楚玥站在一头,望不到另一头的边。
温泉水有些烫人,空气中也散着一股温泉特有的味道。
“若是冬天时来的,就更快活了。”唐中两手攀着温泉的边沿朝楚玥说。
楚玥的满头黑发已经被泉水打湿,他一边拢着自己的头发,一边道:“我倒是有些怀念当年在清荷山上的日子了。”
唐中也倍感唏嘘:“若早知下山后是如此光景,当初倒是不如在山上过上一辈子。”
“你是能在山上一辈子,可是我不能。父皇总会有想起来我的时候。唉,不如未生帝王家,好歹还能有几份亲情。”楚玥说。
见到楚玥又伤感了起来,唐中赶紧换了个话题:“子钰,你真的同谢公子在一起了?”
楚玥朝他点点头。
“那……太子那边怎么办?”唐中问。
楚玥张了张嘴,刚想回答,却听到温泉深处传来了一喷嚏声。
“谁?”楚玥当即警觉了起来。本以为这种时候,行宫里除了伺候的宫人和一些后妃之外再无其他人,却未想到这温泉池子里还藏了一个同样未去打猎的人。
“抱歉抱歉,刚刚在池子里睡着了,真的不是有意偷听二位谈话。”雾气深处传来了一个有些痞气的男声。
唐中朝楚玥低声说:“我去看看是谁。”然后朝池子里面走去。
蒸腾的雾气渐渐勾勒出了一个人影。这人身材高大,体态匀称,只看轮廓便可看出是个常年习武的人。
唐中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人。
终于,唐中穿过了层层雾气,看清了靠在池子尽头处的人。
那人白得近乎于雾融为了一体,回眸刹那,一双蓝眼,像猫的双瞳。
“入雪?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中愣住了。
古尔真也愣住了。
两个人呆若木鸡,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你不是个大夫?”
“你不是个琴师?”
两个人同时开口。
“你到底是谁?”两人又异口同声的说道。
听到池子另一头的两个人的话,楚玥有些无奈地也走了过去,这唐中,怎么能在这种地方遇到熟人?
见到了古尔真,楚玥也是一愣:“你不是那个街头卖艺的吗?”
唐中:???
楚玥朝唐中解释:“你不记得了,这人就是咱们之前在朱雀街上遇到的那个表演幻术的人啊。你的那个银酒壶,不就是他扔给我的吗?”见唐中还有些疑惑,楚玥便补充道:“他把胡子给剃了。”
唐中这才恍然大悟。
在楚玥和唐中双重的质疑目光之下,古尔真不得不老实交代了自己的身份。
得知古尔真是匈奴王子之后,唐中感觉气不打一处来,毕竟自己是真的已经打算好了为他赎身,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你根本不是什么家境凄苦的琴师,而是在大草原上飞鹰走马的王子??
“那你为什么会在街上卖艺?还扔给了我一个酒壶?”见唐中不说话,楚玥就继续问道。
古尔真:“体验生活嘛。好不容易来一次中原,我得好好体验体验中原的风土人情是不是……至于那个酒壶,真的是随手一扔。我们草原上的人,做事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