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东西,早晚遇上季为客。
刘归望:“……”
……
季为客的脚步被绊住了,他的目光被面前的景象吸引过去。地上一大滩血肉模糊的碎尸,碎尸的血发黑,带着股恶臭的药味。蛊虫不计其数的从她身体中爬出来,向着不远处趴在地上的一人缓缓爬去。
蛊虫嘶嘶的笑,爬满了那人的后背。此人红衣如血,后背被血浸透。身上爬满了黑色的蛊虫,应当是死透了。
但这么一个身形,季为客就算他化成灰了都认得出来。
破晓从他手中垂落。
“……沈问澜?”
作者有话要说: 没死!!!!
☆、第 56 章
他离着沈问澜只有几步路,但也一步一步走的跌跌撞撞。
季为客颤着双手替他拨开那些纠缠不休的蛊虫,什么都思考不了,乱七八糟的想法乱成了麻。小心翼翼的把人从地上扶起来,扶起来一看,确确实实是沈问澜。
他肩上流出的鲜血缓缓地在地上流出了个血泊。季为客见过的血估计能把长江黄河染红,然而没有哪次见过的血比这次刺眼。
他慌了,从来没有这么慌过。
季为客进来前想,如果沈问澜交代在这里面了,他就跟着一起死。
但其实不是。“如果”一词对他来说如同虚设,他潜意识里认定沈问澜不会死,他也不会死。
但状况和他的潜意识里坚信的相反,一时间让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季为客伸手探了探气息,气息微弱,奄奄一息。
要死了。
“……要死了?”
他喃喃重复了一遍,又似乎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吃吃笑出了声。
“你就……这么死了?我呢?”
我怎么办?
苏槐这才上气不接下气的赶来,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季为客正在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冲了进来,道,“等会儿!……没……没死!”
季为客木然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看上去就像个刚被抛弃的孩子。苏槐心里抽了一下,一股强烈的负罪感涌了上来。
他喘了一会儿,不去看他那副表情,掩耳盗铃似的闭上眼自我安慰道,苏善澜,你没错,这都是沈问澜的主意,对,你没错!
安慰了自己数十遍“不是我的错”之后,苏槐睁开眼,走了过去,在沈问澜衣服里摸出染血的纸包来,打开来是包寥寥无几的粉末。
苏槐大着胆子,伸手撑开死了大半的沈掌门的嘴,一股脑全倒了进去。
刚刚已经死透了沈掌门突然咳嗽两声,虽未苏醒过来,但好歹是回来了血色,气息也平稳起来。
季为客松了口气,但脸色并未放晴,看向那边一滩血肉,道,“他到底干了什么?”
“这是忘无归。”
“……”季为客定睛看了看那摊仿佛孕育蛊虫的肉酱,“是吗?”
“我和他被救出来之后都接受了相应的治疗,所以身体里是没有这么多恶心东西的。”苏槐道,“但是她就不一样了,当时没有被救,自然也没有接受治疗,所以这一滩应该是忘无归。”
季为客听懂了大半。低头给沈问澜顺了顺乱掉的头发,又问,“刚才喂的是什么?”
“药。”苏槐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道,“之前你从他房间里闻到那个味儿了吧,是我让他喝的,味道很大。因为忘无归大概是能够化人内力,他问我有无办法抑制。”
“我说了,这东西我治不了,只能想办法护一护内力,刚刚那东西喝下去,若内力遭威胁,则会死死锁住所有穴位,穴位被锁,气血不通,自然有点要死的样子……但看这样,没护住多少内力。”
“……”季为客真是愈发觉得苏槐真他娘是个天才,不禁由衷道,“你可真是个天才。”
“不及沈掌门,这都是他在听了苏为期的可能姓之后找到我,连夜嘱咐我的……但把他掐晕的可不是我。”苏槐将他发丝拨开,脖颈间清晰可见的几个手印触目惊心。
苏槐接着悠悠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我也不知道。”
季为客还没说话,突然庄为辽冲了过来,面容惊慌失色,大喊道:“快走!!!!”
季为客虽然想问他慌什么,但毕竟这儿不是什么好地方,他慌自然也有慌的理由,连忙背上沈问澜跟着冲了出去。
庄为辽看见沈问澜死了似的,脸上更不好看,季为客知道他在想什么,只道句没死,便冲了出去。
他刚迈出去一步,只见后面刘归望也我CAO了好几声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边跑边道:“快!!我撑不住了!!!救命啊!!!!”
他身后简直称得上千军万马。
季为客:“……那是什么?”
庄为辽一剑轰破楼顶,喊道:“是他娘的死人!!!”
几人接二连三的跳了出来,整座忌界楼轰然倒塌。楼外重重守卫立刻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刘归望见状,气喘吁吁扯着嗓子喊:“白问花!!!!!”
去傀破风而来插到刘归望面前,有如当天沈问澜一样,以去傀为中心卷起狂风。白问花落到他旁边,朝他笑了笑,朝天上好整以暇的观望,甚至还伸手打了个招呼。
但一群守卫无论有没有被卷进去,皆是渐渐色变,甚至有的哭爹喊娘起来,求白问花快些停下。
白问花一阵莫名其妙,还没搞懂为什么,只见一颗烂了半张脸的脑袋被卷了进去。与脖子断开的地方还黏连着烂肉,与一群活人格格不入,看上去确实值得哭爹喊娘。
白问花:“……”
接二连三的,散架的白骨、蛊虫、人身上的腐臭零件,全在这一阵狂风里一锅炖了。
白问花脸色越来越不好,忙道:“剑来!”
去傀应声而停,飞回到他手中,庄为辽拽上苏槐,一群人连忙跳开那一片尸块大雨。白问花就没见过这么多烂掉的尸体,忍不住一阵反酸,转头道,“祖宗,你这到底招惹了什么玩意?”
“不是我招的。”刘归望死里逃生,黑着脸道,“我也不知道,突然就从地牢里窜出来的。”
“这么多啊。”林问沥一眼都看不到尸群尽头,转头看了一眼季为客肩上的沈问澜,道,“都快天亮了,你们先回去吧,我们解决完就回去。”
刘归望迟疑的看了一眼,道,“你能行?”
“能行。”白问花朝他笑笑,道,“去,回去给我烧热水去,我回去洗澡。”
季为客没听白问花说话,先一步回去了。他清楚决门心法,一道剑气就能轻轻松松解决一片,白问花刚刚那一阵风已经卷死了不少,解决这些根本不成问题。
回了逍遥谷后,沈问澜身上带伤。苏槐简单给他包扎之后,心里自然还盛着沈问澜叮嘱的话,转头看了看季为客,本想说些什么。
但他见季为客没打算离开沈问澜半步,见状叹了口气,亲自给他拿过去了。
是一纸信。
季为客正脸色不好的乱七八糟的想事,这么一封递到眼前的信让他蒙了一下,转而抬头看了一眼苏槐。
苏槐垂眸道,“我制药的时候,他就写了这个。他也知道九死一生,若遭遇不测,就要我给你……虽然不想说,估计是类似遗书的东西了。”
“如今情况还算乐观,但估计他也想到会这样了。”苏槐淡然道,“所以我还是觉得应该给你。”
季为客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这人连遗书一样的东西都写了,第二天还能淡定的叫他起床,还搂着他睡了一觉,晚上一言不发的就走了。
回来就这样了。
但他连半句怪罪都说不出来,如今连骂几句都骂不出来。
底线一再下撤,沈问澜根本就是恃宠而骄,和当年他在山下给自己取字惹得四方追杀没什么两样。都是一丘之貉,他此刻倒明白沈问澜那时候有多无奈了。
他平静的接过信,只说了声好。
信纸自然是轻的,但他拿在手里,多了几分沉甸甸。
苏槐不再逗留,替他掩上门出去了。
烛火在静静的摇曳,他看着手中的信纸,愣了很久。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愣什么,大脑一片空白,竟然想到了初见时候的沈问澜。
山水养出来的道人新鲜的很,可能有这么一层新鲜盖在他身上,才觉得这人长得实在好看,若要说哪儿不同他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似乎苍白无力的言语说什么都抵不上他一丝光亮,只能说句在发光来解释沈问澜当初砸进黑暗生活里的突兀。
沈问澜教他诗词歌赋,御剑卫道,领他向前走。季为客走啊走,不愿再跟着他走了,自以为跑到了前面,还朝他亮剑。然后甩开他狠狠摔了一跤,跌跌撞撞瞎跑了好久,跑啊跑,又撞回了他怀里。
他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声。展开手中信纸,正是沈问澜的字迹。
开头四个字,工工整整的撞进他眼中。
——“为客吾爱。”
若这封信到了你手里,定是我没能全身而退,最糟的情况是尸骨无存,不过我应该没有这么惨。现状来看,是我骗了你,但我说不会死却是真心实意这么想,也为了不会死用尽了全力。可惜天不遂人愿,怕是没死也和死了没区别。
原本我并不怕死,我想过将你托付给谁比较好。人选颇多,我也并不担心。但如今不同了,我的小祖宗没了我不行,毕竟除了我他谁都不信。
过去的五年我如今能轻轻松松说出口,但五年不是一段很短的时间,每一日每一分都度日如年,但如今却缥缈起来,甚至于每天起来看着你,我都有些迷茫那五年是否真实存在。
我有一事相告。五年前,并非你向我刀剑相向时是最后一面。我虽去晚,但还是寻到了你。但当时你已被毁一眼,见到我空留一腔萌芽恨意,你向我笑,一剑横着,在眼上划了一道伤,从此废了双眼,再不问世事。
我很难形容当时的心情,我把你放在门下,只想免你孤苦伶仃,免你从此路上风雨,免你伤,免你悲。但似乎每一条都没有做到,故而只有引毒,才能缓解一点点这种苦痛。
从此,愿你平安喜乐,百世无忧,事事无敌。
平安喜乐。
季为客突然如同看到什么好笑东西般笑了一声。信纸被啪嗒啪嗒掉落下来的泪珠洇湿,他伸手死死抓住沈问澜的手,生怕面前的人真的如信中所说一般,一下子尸骨无存,消失去哪,无影无踪。
他喃喃道,“你死了……我去哪儿平安喜乐?”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六点记得来 ,双更
☆、第 57 章
代苍南一觉醒来,看见眼睛红的像要滴血下来的季为客站在他床前,直接给他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
代谷主吓得感觉心脏差点从胸腔里蹦出来,还什么话都没说,季为客就开门见山道。
“忘无归死了。”
忘无归死了。
忌界楼化作一片废墟,残存的守卫疯了一般冲进市井,吓得吱哇乱叫,这消息转瞬传遍江湖间大街小巷。
此事引起轩然大波,三天时限未到,沈问澜先和忘无归同时生死不明。忘无归是必死无疑了,沈问澜生死不知,没有要醒的意思。
忌界楼经历大变一片狼藉,整座楼轰然倒塌。然而由于他之前那一番慷慨激昂颠倒黑白的说辞,风云并没有因为他的死停下脚步的意思,反倒围绕着他的话,针对究竟是九蛊神教还是九蛊邪教此事,一时间众说纷坛。
忘无归死了并不是结束,反倒刚刚开始。
一种说法是沈掌门率人杀人灭口,把真相扼杀在摇篮里,其心可诛。
另一种说法则是忘无归本就居心叵测,罪不可赦,罄竹难书,沈掌门只不过替天行道罢了。
各地有好战分子争得面红耳赤,各自问候对方老娘老爹,甚至连祖坟都给问候上了。
还未到晌午,就已经愈争愈烈,那些不知什么来头却战力高强的尸者把整个楼都咬得一干二净,最后虽被决门出人悉数灭了,但忌界楼还是已经大部分都折在楼中,还活着的也都是外面守门的,吓疯吓傻的有,缺胳膊少腿了的也有。能说出句话来的几个也什么都不知道。
现况如此,矛头自然指向了决门,决门此刻不出头说点什么,再这么下去就和灭门没什么区别了。
泓教教主一马当先,一纸邀约送到逍遥谷中,说江湖等着个说法,希望诸位夜里来泓教一谈。
然而如今沈问澜躺在床上,不可能去给个说法。那如今自然要选出个人来代掌门说话,到时候自然少不了找茬的,此人又要有一定的威慑力。
顿时决门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到了季为客身上。
季为客:“……看我干什么。”
“你上。”白问花毫不犹豫指着季为客道,“没办法,除了床上躺着的那个,在场有寒梅印的只有你了。”
“我不去。”季为客相当抵触,他坐在地上,一点处理这些事儿的心思都没有,“不是还有老掌门吗!”
“你去吧。”周谁往敲着桌子悠悠道,“能听见挺多好东西。”
“……”
“至于什么好东西,我想想,嗯,比如说……”周谁往将一缕发别到耳后,悠哉道,“沈问澜?”
季为客:“……”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软肋是沈问澜,他自己也知道,知道也没办法,避无可避的事物还是避无可避。
白问花见他脸色有些变化,知道他有点迟疑了,赶紧趁热打铁道:“莫虚,我跟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