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经他说话。
毕竟张问镜名义上还是罪民。
赵稷自然知道肯定是有人暗地里出主意给韩云,不过韩云不将人姓名说出来,看来不是刑部内的人。他错眼又看到怀瑜朝他使眼色,便不紧不慢的又问起了张问镜的事情。
韩云一一回答了,只是隐去了自己和张问镜几日来交谈甚好的事情,赵稷也没有多问,便说提人来见,也不必说是面圣,只道是旧交好友来看他了。
下了命令之后,让怀瑜在前厅等着人来,他与韩云便去了后面,是要留下空间给他们叙旧。
怀瑜看着赵稷他们去了后面,才放下心,又觉得终于等到了可以和问镜好好说话的时候,然而在等待的时候,莫名的便紧张起来,他也说不出是因为什么,又想起年前他所做的事情,又怕张问镜不肯见自己,又怕自己不敢面对张问镜,于是在这样忐忑的心情中,等来了刑部的人把人带过来,方才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又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有些激动的看着门口。
一片光辉中,张问镜推门而进,他穿着最简朴的白衣,那衣服或许是过于宽大了,随风漂浮着,好像是架在骨头上一样。从上次在御花园匆匆一瞥后,不过几日时光,问镜好像又瘦了,果然监牢不是人待的日子,怀瑜心不由得揪了一下,是真切的心疼。
张问镜起先听到人说有旧交好友过来看他,并没有想到是怀瑜,被人提醒说是君后,还觉得是说来唬人的话,毕竟既然是君后,自然没有出宫见犯人的道理,其次身份尊贵,就算要见,也该是自己被压着去宫里,怎么君后跑出来见他,也太不合规矩。
☆、背道而驰
等张问镜真的跟着出来,进去房中,抬眼看到果然是怀瑜,才相信那人果然不是哄他,但是仍然是不敢置信的模样。
张问镜是想不到怀瑜是真的会过来的,再来又觉得高兴,毕竟也算的上很久没有见过,虽然怀瑜曾经唐突行为,但是他只当怀瑜是小孩心姓,并没有过多的放在心上,再来他亦是明了怀瑜当时是惊蛰发作,便很是轻易便谅解怀瑜的行为,大约是并不能够分辨天乾地坤的气息,因为彼此也算的上是好友的关系,所以错认友情为吸引,也该是有情可原。
张问镜实在是不愿意以嫌恶之心来对待怀瑜,现如今见了,更是怀念居多,自然是全当先前的事情做不存在的好。
怀瑜一时之间,虽然心里五味杂陈,然而见到了人,总还是很高兴的,那些纠结也瞬间消失不见,快步走过去,竟然一如既往的,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居高临下的意思,又看着他这样过分消瘦的,便有些担心的问道
“问镜,你好不好?”
啊呸——这句话问出来,怀瑜便想要敲自己的脑壳,在监牢里待着,怎么会觉得好。
问镜却并没有在意这些,事实上,怀瑜能够过来看他,已经是意外之喜。他看着怀瑜仍然是这样雀跃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变化,也是难得,于是眉眼弯了弯,点了点头,让怀瑜不必为他担忧
“还好,你入宫以来,又是如何?”
“我——就整日无聊的很了。”
怀瑜一点也不相信他的话,怎么会感觉到好,于是简单的说了自己的一点事情,也不想过多的拖延时间,又靠近了问镜,悄悄的和他说
“我和圣上求情,或者其他什么办法,让你出去吧。”
他昨天已经想好了,大不了他去烦赵稷,或者向父亲求情,以父亲的身份为之担保,就算是不能离开京城,也比呆在监牢里好多了,他已经听说好像是有书生承受不住刑罚亡故,万万不能让问镜也遭受这样的折磨。
其实要越狱,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他有许多的法子,可以弄晕这里的人,带着问镜逃出去做亡命天涯的侠客什么的,好像也很有趣味。
反正神京的路他很熟悉,要被抓到还是很困难的。
张问镜却无动于衷的,看着怀瑜说完话,才很是平静的说
“让君后费心,但是我不想出去。”
这样说的时候,甚至称呼也改变了,怀瑜兴奋的心情被这一句话立刻打蒙,也没有注意到变化,只是不解的看着问镜
“你说什么。”
张问镜直视着怀瑜,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我不想出去。”
怀瑜觉得自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怎么会有人不想出去牢狱。
张问镜,看着怀瑜,便觉得一成不变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就像是怀瑜,虽然已经为人妻,再来又要为人母,怎么还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以为做什么事情,都不需要承担后果的么。
于是只好苦笑一声,又道
“你觉得倘若我就这样出去,我还有可能进入朝廷么?”
这当然不可以了,从来没有带罪之身进入官场的。
怀瑜讪讪道,底气很不足的说自己的看法。
“也不一定要进入朝廷,世上千百种生活的办法,也不是……非要进入官场吧。”
他自个就不喜欢在官场和人打交道,各个心思百转千回的,忒累了。
张问镜和怀瑜对视着,听他话音落了,才长吁一口气,说
“怀瑜,你以为我来神京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简单,怀瑜回答
“赶考啊。”
“是了——”
问镜有些好笑的看着怀瑜,说道
“你也知道我是为了赶考而来,然而还没有功成名就,便狼狈逃窜,难道我真的如此懦弱?”
懦弱什么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怀瑜抿了抿嘴唇,不知道因为什么,此时此刻的问镜,,给人一种不可以直视的感觉,他的话又这样犀利,叫怀瑜隐隐的难以呼吸,又很是沉重,于是走了几步,缓缓的坐在椅子上,才小心翼翼的说道
“也不是这样说……伯父是与母亲齐名的名医,问镜你这样聪明,继承医术,再来推陈出新,也不失为一种成就。”
问镜被他的话逗笑,摇了摇头,只觉得怀瑜还是太过于天真
“我若是想要做赤脚医生,又何必十年寒窗,千里迢迢赴京赶考?怀瑜,你有什么志向么?”
志向……怀瑜被他问的懵掉,因为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志向,想要安安稳稳过一生这样的期望,实在是也说不出口,算不得志向一列。
张问镜见怀瑜不说话,便大概也猜得出他是没有什么自主的,就像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地坤一样,毫无自己的主见,家中要嫁人,便嫁了,也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身为地坤,只要听话就足够了。
只是怀瑜生在将军府,有根深蒂固的将军府,有余生可以依仗的天才兄长,再有无论如何不会衣食住行亏待其的皇帝夫君,所以显现不出什么可怜的景象。
但是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张问镜看着怀瑜,总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
他不愿意以后也这样随随便便的便和一个人成亲,生子,养家,最后死去。
他要的,不是这些,也不愿意过这样浑浑噩噩的身后。
张问镜又说
“你知道我的志向么,我要做官,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才好,这样便可以改了律法,我要地坤者,皆可抛头露面,我要天下之地坤,不必以惊蛰为胁迫,说起来都是一样的人,不过是多了一个可以生子的作用,难道便要自甘卑微,屈与人下!怀瑜,你告诉我,若做一个不问世事的医者,如何要能达到这样的志向,靠跋山涉水,一个一个的去交涉吗?!”
这样的话说出来实在是大逆不道,但是张问镜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又很是坚定,怀瑜听得头皮发麻,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扶手。
他不能理解问镜,千百年流传下来的规矩,竟然可以改变吗?
张问镜也不期望怀瑜可以瞬间就能明了自己的心情,于是最后说
“所以,越狱而逃或者戴罪出狱这样的话,不必再说了。”
这句话,倒是简单明了,谁都可以听得明白。
怀瑜看着张问镜,忽然之间,总觉得两个人之间好像忽然有了很大的隔阂一样两个人之间明明这样近,中秋却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或许他从来不了解问镜,从前他只以为玩到一起便足够了,却不曾想不是所有人都是和他一样胸无大志的。
怀瑜心中冰凉一片,他知道了,问镜早有自己的计划,比起自己单纯粗暴只想着人出来就万事大吉,问镜的想法完美的多了,他已经计划好一起,完全不需要自己的担心。
或者说,嗤之以鼻。
怀瑜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说是怎样的感觉,只是好像突然跌入到深渊,又好像当头棒喝,脑子里一片空白,却又觉得心中密密麻麻的,像是银针扎一样的痛觉。
他是一腔热血,想要给人温热,却是多余的东西。
于是当下,只觉得喉头干涩,又发苦,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了,窗外树影摇晃着,斑驳光影飘忽不定的,本是夏季,却感到透心凉。
怀瑜心道,他真是不该来此一遭,没有拉近彼此的距离,反而推向了一个自己永远触不可及的地方。
他依然明了,自己和问镜,原来并不是一路人。
张问镜看着怀瑜好像遭受了巨大的挫折一样,显现出这样的表情,于是又觉得是不是自己说的太重,想要出声说些什么话去安慰,到底也没有说出来。
安慰君后的事情,不是他一个罪民来做的。
张问镜看到怀瑜的第一眼,便知道他绝不是独自一个来,这间屋子也决不会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有人想要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便完全说出来给人听见,这世上天理昭昭,他还是永远坚信。
即使被人这样暗中构陷,也不想类推所有。
他已经走到今天,绝对不能妥协,若甘愿堕落,很快,他就会被黑暗永远吞噬,他心中知道,有人在外面,就等着他落入泥潭,声名狼藉。
所以他不可以出去,也不可以退缩,更不可以把这恐惧,与外人说道。
赵稷与韩云在厅堂的后面,帷幕之后,正在下棋,自然将前面两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而听到这样的话,韩云不禁笑道
“这样的话不是说给君后说的。”
赵稷抬眼看他,却是有些嫌弃的眼神
“难道还是说给你听?”
韩云便嘿嘿一笑,说
“是说给圣上听的,乃是表忠心,明志向,虽然过于夸大,然而一片丹心,却是难得,倘若此案不明不白的结了,怕是对他不住。”
赵稷又垂下眼,却没有接话,只是淡淡说道
“韩云,你生偏颇之心了。”
韩云笑容凝住,立刻收敛表情,不敢多说一句,又在心内自我懊悔,真是太大意,一心只想着为张问镜说话,却把圣上当成傻子,话说给谁听的,自己都很明了,难道圣上会听不出来吗?
☆、打道回宫
赵稷和他说话的时候,仍然分心听着前面的动静,却再没有人说话,良久的沉默之后,才听见了怀瑜说了一句
“我知道了,问镜,你且自珍重罢。”
便没有任何的声响了。
赵稷拿着棋子的手在空中停了半晌,也没有下去,韩云看的难懂,他是已经看出该下在什么地方,那也不是什么难以发现的位置,但是圣上为什么不走?
不过,却不能出声提醒,只能暗自等待。
等着赵稷落下棋子,又开口说
“说回正题罢,你说那日带头造势的人,是那死去书生的同乡?”
韩云便也正经神色,道是,只除了一两个人不是,其中有人招供,说乡镇中曾经去过人,搬了千两黄金分给众人,说是听说死去的书生的事情,为其感到不平,于是想要表示一点心意,于是到了乡镇为那死去的书生还债,他们这些同乡之人,也是从这些人口中,才知道原来书生冤死狱中,因此才来门前闹事,那两个非是同乡之人,说是也没有问出什么,一问便大吼大叫的,吵得脑仁疼,索姓堵了唇舌清净。
赵稷听了,不禁一笑
“中间该少了一句,受人挑唆才是。”
韩云叹了一口气,何时无奈的说道
“这些小子也是以讹传讹,是从父辈口里听说的事情并不能够完全描绘具体情节,父辈则是想要为死去的同乡讨个公平,所以才让他们这些小子到城里来,虽然未曾说,但是臣的意思,怕是有人故意煽动情绪,又加以引导,才会来堵门,又传遍神京,这次谁都知道,刑部是肆意妄为的地方了。”
说着,便隐隐的有着委屈的意味,毕竟他是什么也没有做,就被扣了这样的帽子,实在是很委屈的事情。
赵稷自动忽略了他口中的情绪,略想了想,才说
“你该去那乡中去亲自走一趟。”
他今日分外有些耐心,因此提点韩云一句。
韩云知晓他的意思,只是事情要办,钱是不能少的,于是说
“臣也有此意,那书生进入前十所得的赏金还没有发放,臣也正想借此机会为他的母亲送去银钱,只是文考一事不是刑部负责,特批的银两也没有办法去讨要,臣在想办法。”
“你刑部无有银钱了?”
赵稷随口一问,韩云便颇为难以言喻的咳了一声,又面带苦涩的说
“实在是之前一顿翻新,耗费不少银钱,所留无几,不够其中周转,虽然也想过其他法子,不过实在难办。”
这是实打实的话,为刑部翻新的事情,先前特意写了三折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