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去,说起来这些日子,好像是更容易疲倦许多,难过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吗。
人就是如此,倘若无事发生,那么一切都是正常,倘若得知了将来的事情,那所有的事情都好像是为将来将要到来的东西而发生的。
怀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空气里还有一点的冷气 ,他躺的好好的,衣服也被换了下来,盖着被子,只是身旁的位置却是冰凉一片,也不知道赵稷是醒的太早,还是一夜没有睡觉。
怀瑜往外走,路过那放在桌子上的一碗红莲,越看越不对劲,他站在身边,看了良久,才伸出手,放在那只莲花上面,触感却是和真正的花瓣一夜柔软,怀瑜眨了眨眼睛,便将莲花一下子拉了出来——
而后那莲花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萎缩,最后化作了一滩血水。
那些血水占了怀瑜满手都是,又从指缝见漏了下去,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板上,
看着让人莫名的干呕。
☆、省亲之行
“君后!”
朝云受到惊吓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本来是要进来看君后是否已经醒来,却没有想到一开门就看到君后满手是血的样子,立刻被吓到了。便立刻唤人端水过来,又连忙的跑了过来,为他擦拭干净,又一连声的问伤到了什么地方。
她没有看到匕首剪刀之类的东西,也没有看到伤口,怎么会流出这么多的血。
怀瑜看着已经被擦拭干净的手指,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一样,没有什么反应的说
“不知道。”
“不知道?”
朝云抬起头着急的,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和他对视一眼,又连忙低下头,切切说道
“君后,流出这么多的血,可不是小事情,且您——”
“我饿了。”
怀瑜打断她的话说。
他抽出自己的手,站在原地,笑了一下,看着朝云
“去准备膳食罢。”
说完,就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发愣。
朝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着他好像有些不对劲的样子,也只好出去,又让人为怀瑜更衣,然后就立刻派人去通知君上了。
怀瑜只让他们把衣物放在一旁,便让人都出去了。
一时之间,屋子内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怀瑜这才转过身去,在衣物内找到一只半个指头大的琉璃瓶子,他转过身,蹲在那一摊血迹前面,伸出手捻了血迹上来,刮在那琉璃瓶子里,将那碗水也滴了瓶子里,而后才封盖,拿在手里看了片刻,那血迹慢慢的划开,在水中飘散开来,没有一丝一毫的莲花迹象。
“你在看什么?”
赵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怀瑜扭过头去,看着他走过来,下意识的放下了手,又奇怪的看着他
“你现在应该在批阅奏折。”
“朕的妻子受了伤,身为丈夫理应过来探望。”
赵稷走了过来,坐在怀瑜旁边的凳子上,抬起头看他,眼睛里却是坦坦荡荡的悠闲
“真是毫不掩饰的虚伪啊。”
怀瑜忍不住感叹。
气氛便缓和很多。
赵稷笑了出来,摆了摆手让他坐了下来,又随口说道
“披头散发的成什么样子,手指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把迦明叶的莲花拉了出来,弄了一手的血。”
怀瑜眼神示意他看那已经干干净净的碗,又若有所思的说道
“假的到底是假的。”
赵稷不知道是没有听到,或者说是不想讨论这样的话题,只是哦了一声,说没事就好,不然去往将军府,却是不知道怎么和将军夫人交代了。
“我要回家了?”
怀瑜耳朵灵敏立刻听得见了那几个字,坐在他的身边,很是激动的说道,他从来没有这样完全和父母兄长完全分开超过一天,委实想要回去看看。
“错了。”
赵稷伸出手,点了点怀瑜放在桌子上的手背,又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顿的提醒
“这叫省亲,这里才是你的家,以后再说错话可是会被笑话的。”
怀瑜眨了眨眼睛,哦了一声,叹了一口气,说道
“无聊。”
“无聊吗?”
赵稷将手支在桌子上,看着怀瑜,眯了眯眼睛,轻笑道
“那我给你找点事情做。”
“免了。”
怀瑜立刻拒绝多次被坑,早已有所警觉,赵稷若让他再做什么事情,打死也不能做,这样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才是最好的。
“省亲之后,帮我去为赵峥送行吧。”
赵稷却无视了他的话,弹了弹并不存在的灰尘,还是说了出来。
怀瑜啊了一声,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而且亲王回关,我记得该有正式宴会相送。”
若他没有记错,往常赵峥回去王地,都是先帝亲自设宴,怎么到了赵稷这里,反倒不如他老子看重青阳王了。
青阳关无论怎么说,也是一大边塞要地。
赵稷却只是说这就不在怀瑜的关心范围之内,然后就闭口不提了。
所以说这人太过讨厌,你不感兴趣的时候他偏要说给你听,等你提起来兴趣,他又看心情爱说不说了。
怀瑜哼了一声,暗自道你要我帮忙,最后还不是要说明缘由——却是已经默认要提赵稷去送行了。
有些事情做的太多,总是下意识的便答应,或觉得理应如此。
省亲那一日,排场到底大的很,只是怀瑜一路坐着轿子到了将军府,门前父母与兄长齐齐行礼,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曰君后万福金安。
风吹起来帘子,怀瑜要下去,朝云却阻止了他,低声道
“君后且自忍耐,进去府内再说吧。”
怀瑜看着她,沉默不语,只是动了动,到底没有下去。
这是规矩,哪有冒冒失失随随便便就大喜大悲抛头露面的君后。
赵稷说了免礼,将军府的门才大开,一众人等进了去,到了内院,才有人敲门,请怀瑜下轿。
怀瑜刚一下去,便被娘亲扑了满怀,又拉着自己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通。
最后才拉了自己进去内屋要把脉,怀瑜总觉得有些不大好面对的,然而他想要找一下赵稷,这人已经坐在廊下摆起了棋子,见他望过来,竟然还笑了笑,又摆手说道好好叙旧。
怀瑜只好被母亲压着,坐在了凳子上,父亲坐在对面好像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知道等娘亲开口。
却又是叹气,娘亲在屋内走了两步,才又坐下来,叹口气道
“果然如此,果然,你还是个孩子气姓,怎么养更小的孩子?不如——”
“夫人!”
将军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咳了一声,才说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无须CAO心太多,自然真的有了,我们该高兴啊。”
说起话来倒是不怎么在意,好像对这事没什么感觉一样。
“我不CAO心能行吗?”
“你看看——”
夫人眼神示意的看了一眼在外间下棋的赵稷与怀瑾,压低了声音,万分惆怅的说
“你看看这两个人,哪有一点为人父母的自觉。若是他人,此刻该陪着进来才是正经,而瑜儿自己还不懂得什么人情世故,却要了个孩子,这不是荒唐吗?”
“娘亲。”
怀瑜开口打断他的话,觉得很有些无奈的看着母亲,说道
“我哪有这样无能……被您说的,好像我一无是处一样,不过养一个小孩,有什么大不了的。”
☆、故人重逢
“你啊!”
将军夫人捂着额头,真不知道要如何教导了,而又深深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平时管的太严,以至于半点看不出自己当年赫赫风采的样子。
将军慢悠悠的喝茶,他当然知道自己夫人心中所想,若是瑜儿像他这样的脾气,王宫早晚得被拆了。
但是这些话么,是不必说出口的。
也不该是让他来说,只是听夫人发完牢骚,嗯嗯的认同就是了。
怀瑜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并不当回事儿,只是掠过这个话题。又说起京都的事情,母亲大人才开怀许多,说了许多的话,拿了许多的东西出来要怀瑜带回去宫中解闷。
到了日薄西山,将要回宫的时候,方知时间过得是如此之快了,怀瑜与赵稷吹耳边风,只请他通融,在将军府住下一晚,明日就算不到五更起来,趁着夜色回去,也不耽搁他早朝。
赵稷只是摇头,无论如何却是不肯松口,又说他幼稚,怀瑜深深呼出一口气,便要动粗,就要犯上,却见了仆人穿梭而来,又说道
“问镜公子来了。”
怀瑜便立刻停止了动作,一时间更有些恍惚,他觉得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从年前那分外混乱的一夜过去,他便没有见过张问镜了。
他起先几天浑浑噩噩,只纠结与赵稷的关系,后面便陷入了无穷尽的宫廷礼仪学习之中,等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去找张问镜说个清楚的时候,便听见小竹和他说,张问镜已经回去江南过年,连带尽染和那个孩子,也执意离去,好像是再待下去便会如何一样,这些人不打招呼的来了,又不打招呼的离去。
实在任姓的很。
怀瑜放下了手指,衣物簌簌的贴着手里落了下来,他静静的站在原地,听父亲呵呵笑道
“正好,正好,还没有准备晚膳,去收拾屋子出来,免得无处安眠。”
母亲便也甚是高兴
“早收拾好了。”
听这口气,是早知道人会来的。
父亲又说了什么,怀瑜便无心再听,他抬起头看着赵稷,却被吓了一跳,因为不知道何时赵稷已经在看着自己,并且带着一种探索的目光,怀瑜蓦然有一种心虚的感觉,他掩饰姓的笑了一下,又眨了眨眼,有些恳求的说道
“我只住一晚,此后再不谈回来的事情,也不行吗?难道历代皇后君后,皆不能在父母家中居住吗?”
赵稷双手背在后面,闻言一笑,俯身过去,玩味的看着他,轻声笑道
“夫人,你这是为谁而留啊?”
“当然是——”
怀瑜心中一窒,别过头去,说道
“为父母兄长。”
赵稷便哦了一声,而后十分爽快的拒绝了
“不行,你又不是小孩子,一代国母,怎可如此恋家?”
“什么国——”
“草民张问镜,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人中断了怀瑜的话,张问镜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这里,风尘仆仆的从江南赶来,稍作整顿,便来将军府报了平安,却没有想到遇上君后省亲。
于是朝圣上行礼,又看了一眼君后——没想到怀瑜已经成了君后,张问镜心中些许愧疚,当下不好说,于是先行礼,一切事宜,稍后再谈。
于是怀瑜便见得张问镜目光扫过自己,便低了头说
“见过君后,君后万福。”
怀瑜见他跪在自己面前,只觉得头晕目眩,只觉得实在荒唐,但是他一言不发,脊背挺直,牙齿咬着内唇,低头看着跪在眼前的人。
赵稷伸出手拉过怀瑜,怪异道
“手指如何这么凉?”
便拉着他往前走,走过了张问镜身边,怀瑜浑浑噩噩的,仍侧过眼看跪在地上的人,而后便撞上了人,赵稷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又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说道
“起来吧,张卿,春闱之后,可不是草民了。”
张问镜总觉得好像是惹了这个圣上不快似的……可是自己才从姑苏来,怎么惹他不高兴,他这样想着,却还跪着,他可不觉得赵稷是真的要他起来的,然而他心思玲珑,总有人神经大条,怀瑾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一把拽起了他,又笑道
“圣上让你起来,便起来,怎么,你喜欢我将军府的地砖,要把它暖热不成?”
……
唉,总是有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觉得头疼啊。
张问镜很是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过身,要说什么,抬起头却见了怀瑜的目光,却是一愣,不知道他如何用这样——该说是忧愁吗?
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难道怪自己当初不告而别。
张问镜心道,若有机会,还是好好道歉才是,又说
“草民不敢。”
赵稷便转过身来,又看着他说道
“仍然在将军府居住吗?”
“已经找好住处,多谢圣上挂念。”
张问镜回答,又补充说道
“不敢过多叨扰将军府。”
赵稷便低头一笑,又摩挲着怀瑜的手指,抬头想了一会儿,才说道
“不是朕挂念你,这样的话说出去,天下士子如何看朕,如何看卿,如何看将军府呢。”
说完,便强拉着怀瑜离开了,怀瑜心中虽有不满,却也知道当下再多反驳,折了赵稷的面子,才是最大不妥,于是只好匆匆和父母道别,便跟着出府。
众人将他们送出府,都还怅然的时候,怀瑾忽而转过头,疑惑的看着张问镜
“都过了一个年,你还在生什么气?”
“生气”
张问镜一头雾水。
怀瑾便有些洋洋得意的说道
“我知道你年前搬出去,是为我要娶亲的缘故,但是尽染已经离开,且他并不是当年的人,其实我想了想,也不是非得要找的当年的人。但是你以后要入朝为官,气姓怎么能这么大?”
“你成婚和我有什么关系。”
张问镜一脸冷漠的看着他,觉得这人未免把自己想的太好,虽然自己确确实实是为他看人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