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侯爷和行川已经伤了它,再加上它本身就有伤在身,我侥幸而已。承蒙姑娘错爱,对不住。”
惊鸟穿过层层相叠树丛,像破土而生的嫩芽,娇弱虽娇弱,却不失坚韧。
“没有错爱。坦白说,我并不在意谁是姜书,我想嫁的,只是雁叔的儿子。”
姜书心中微动,“夜姑娘不恨我爹?”
“恨?本姑娘为何会恨他?”
“是他将你们抓回大燕,他该是你的仇人才对。”
夜闻铃古怪地看着他,“你想从我嘴里套话?”
“……也不全是,也很好奇。他那么多年不肯回京见我,与你们的关系却像是极好。”
“他不是不肯见你,只是还不能。”
“为何?”
“我也不知道。”夜闻铃咧嘴露出一排牙齿。
姜书也不失望,抬头望了望天色,眸中染上些许浓墨,“他已经走了。”
“他很快、很快就会回来。”
她说得很笃定,仿佛势在必得。
“兴许,我已经不想他回来了。”姜书无声地说着这句话。
夜闻铃一脚踩在树干上,手肘靠着膝盖,手掌撑着脑袋,轻轻勾起嘴角,浑似天真无知的稚女。
“他不让我嫁给你,那……只要他死了约定便不作数了吧?”她银铃般的笑声响起,“那我就杀了他,带你回大都成亲。”
姜书面色一冷,“你敢。”
“本姑娘有何不敢?”她眸子转了转,“亦或者,你不愿娶我?”
“绝不……”
“等等,话不能说太满,如果你和我回大都,你一定会心甘情愿地娶我。在此之前,我只要将你带回大都就好了。”
夜闻铃摸着腰间的九节鞭,笑容嚣张,“倘若你不愿,我便将你绑回去。”
寂静的阡陌中,两道旁树丛仿佛被飓风刮过,发出阵阵响声,径直朝两人奔来。
一道惊雷怒吼响在身后:“你敢!”
姜书震惊回首,背后龙雀刀已被此人夺过。
“是你?!”夜闻铃惊呼一声。
泛银光的刀刃已横到身前,满带杀气的少年赤红着眸子,几乎在刹那间跃上树干,她猝不及防从树上滚落,借此躲过致命的一击。
“侯爷!别冲动!”姜书大喊道。
林暗有些醉意,再加上怒火攻心,挥刀之手,招招狠厉,不为伤她,只为一招取她姓命。
夜闻铃来不及拿武器,只能在林暗毫无破绽的攻击下节节败退。
“你疯了,你想被逐出阔府?”
然而在这一刻,林暗只想杀了她。
偏偏林暗速度奇快,夜闻铃看得眼花缭乱,“嘶!”
一刀撕破她臂上肌肤,她的防御破绽百出,林暗飞身而起,踩着她的肩膀压向地面,刀锋劈向她的后颈。
龙雀刀削铁如泥,姜书佩戴在身上时,刀鞘足足缠了数十层,还生怕一时不慎让它开了鞘,林暗这一刀下去,夜闻铃必定身首异处!
在刀锋落下的前一刻,林暗听到了姜书的声音。他震惊地抬起头,声音里几乎带着颤抖,问道:“你说什么?”
第40章 醒时月
银辉撒下,照彻阡陌道上一片狼藉。
龙雀刀悬在夜闻铃后颈几寸远处,冷汗湿透她僵直的身体,她失神地喊道:“你疯了?这里是阔府,不是洛阳!”
林暗拿着龙雀刀的手轻轻颤抖着,泛着银光的刀刃几乎要贴近夜闻铃的皮肤,她无助地看向姜书,“你就这么看着他杀了我?”
姜书背光而立,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脸。在林暗炙热的眼神下,他百味杂陈地叹息一声,缓慢地挪动着步伐到两人面前,蹲下身,按住夜闻铃的后颈,歉然道:“侯爷醉了,夜姑娘请见谅。对不住了。”
手下使劲,夜闻铃身体一软,昏睡了过去。
他抽回手,途中却被林暗握住。姜书咬紧牙关,抬眸看向林暗,林暗的双眼神采奕奕,流转着许多情绪。
“姜书,你说了什么?”
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提起这件事,自知避无可避,姜书睨了眼林暗,叹道:“你先从夜姑娘身上挪开。”
林暗手脚并用从夜闻铃身上爬起,龙雀刀被他随手扔在地上。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姜书惋惜地将龙雀刀捡起,包裹刀身的白布虽碎了一些,好在还能用。
林暗激动地抓住他的手,龙雀刀从手中滑落,姜书瘪嘴:“猜猜看。”
“老死?病死?大婚之日被雷劈死?皇上让你给我陪葬?为我报仇而死?不……不可能,你根本连北疆都去不了。你是怎么死的?”林暗抓着他的手,竟有些语无伦次。
姜书被他步步紧逼,连连后退靠上道边大树。
“林暗,你是怎么知道的?”姜书静静地凝视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林暗神情很急迫,还是耐着姓子回答:“当年在太书院,徐来鸿罚你抄书,那时我便猜到了。”
“为何?”姜书怔愣道。
将头埋进姜书的肩窝,闷声笑道:“不然你以为,你那一手烂字我为何都认得?我初次出征,去相府找你,你避而不见,我便盗走了你藏在砚台下的纸。”
姜书脸色爆红,“你堂堂定安侯……竟然盗人所好!”
“所好?真不要脸,鬼画符的字,还宝贝似的地压在砚台下,本侯还以为是你年少时写给心上人的东西。”
“关、关你何事!”姜书怒气冲冲地捶了他一拳,半晌后,赧然问:“那之后,我藏在笔搁下、枕头下,和暗格里的纸全都被你拿走了?”
林暗扬眉点头,回答得理所当然:“是啊。”
“我还以为……”姜书气结,霎时脸都青了。
“我在北疆,闲下来就看这些字,想看看你是写给哪家姑娘的,等我回京就把被姑娘劫走,不得不说,姜书你写的字真是烂透了。”林暗叹道,后又释然笑了笑,“一个人的字哪会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模样,你的笔锋与当年一模一样,所以我猜测,你和我一样,都是……”
姜书用手堵住他的嘴,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
少年的呼吸有些急促,喷洒在姜书掌心酥酥麻麻的,姜书像被烫了手,缩了回来,听林暗问:“那你呢?”
“也是那时候。”
林暗怒睁双眼,“那春猎时你还跟本侯装傻?”
姜书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些许没落,“那时候,你在怨我,就算我承认,你也会以为我是因为愧疚才接近你。”
“难道不是?”林暗故作不知情。
“你别装模作样,是不是你心里有数。”
“本侯心里没数,对了,你到底怎么死的?你在洛阳高枕无忧,岂能说死就死?”
姜书僵着脸,“忘了。”
林暗凑近他的脸,淡淡的酒香蹿进鼻尖,姜书别过头,推着林暗越靠越近的胸膛,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微妙起来。
“你老了,儿孙满堂的时候,记起了本侯对你好,抱憾而终?”林暗打趣着姜书,黑眸中倒映着璀璨的光芒,唇角高高地翘起,露出两颗圆滑俏皮的虎牙。
这般放肆的笑容,带着张扬和喜悦,几乎要将姜书溺死在其中。
“嗯……”姜书低着头应了一声。
“……”林暗笑容一僵,一把扣住姜书的腰,手下的力道仿佛要箍断姜书的骨头,咬牙切齿地问:“当真?”
“是啊。”
林暗冷笑道:“被雷劈死的吧?”
“天打雷劈,死得好惨。”姜书有气无力地说。
放缓掌中的力道,林暗抿嘴笑了笑,“那你可对本侯好些,再死一次就没这么幸运了。”
“嗯。”姜书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你信我吗?”
林暗果断摇头,“不信。”
“……”姜书捅了捅他的腰,“说信!”
“信。”林暗宠溺地笑道。
姜书感动地抬起头,双眼蓄着泪水,“没想到你还相信我,我以为你会恨我。”
林暗笑而不语,放下姜书,双手枕着脑袋靠在树上,“姜书,我可以确定,你是喜欢我的吧?”
学着他的模样,靠在树身,抬头看着夜空,点头道:“嗯。”
“过去的事,我不多问,今后,别再躲了。”
“好。”
“你到底怎么死的?”林暗不死心地问。
“被雷劈死。”
“姜书,”林暗顿了片刻,侧头看向姜书,喉结滑动,“我想亲你。”
“林暗,”姜书弯眸笑起来,“我也想亲你。”
姜书翻身,飞快在林暗唇角落下一吻。
林暗眯起眸子,手轻抚着被姜书亲吻过的地方,“本侯答应了吗?”
“侯爷想讨回来?”
俯身凝视着姜书,答道:“当然。”
姜书义正言辞地摇头,“不妥,你我是少年之身,不能行大人之事。”
林暗勾着一边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姜书,突然俯身将姜书罩住,姜书见势不妙,一口啃在林暗唇上,“好了,扯平了。”
“你就不怕本侯厌弃你了?”
“不怕。”
“那可说不定,那时候本侯可是整整爱慕你七年,而你呢?倘若本侯不喜欢你了,你会如何?”
姜书指了指不省人事的夜闻铃,认真地说:“跟她回大都成亲。”
“你休想!”
“所以你不能厌弃我。”
第41章 小师叔
在阡陌道上磨磨蹭蹭“夜谈”少时,待两人心满意足之后,终于踏上来归程。
一回到容兮院,如胶似漆的两人就不得不分离。
杨系归半夜才回房,蹑手蹑脚关门时,姜书正辗转着难以入睡。
“系归?你回来了。”姜书弱弱地说。
杨系归诧异地回首,没想到姜书还没入睡,不禁笑问道:“还没睡?”
“睡不着。”
“为何?因为你爹?”
姜书摇头,“床太硬了,不如相府的舒服。”
杨系归失笑道:“你还真是无忧无虑惯了。”
扭捏了片刻,姜书将头捂进被子里,闷声问道:“这个天儿,冷得死人吗?”
“怎么想起问这个?”杨系归好奇地问。
姜书叹了口气,“我和侯爷犯错了。”
“什么错?”
“唉,不说也罢。”
翌日卯时过半,晨钟悠远响起。
容兮院各室弟子起身洗漱,杨系归将三人喊醒。
等几人洗漱完毕,林暗便找了过来。
“睡得如何?”林暗春风满面地问。
姜书有气无力地说:“落枕了。”
林暗将手伸进他脖子里,揉了揉,边说道:“本侯睡得不错,床软,比侯府的还舒服。”
得到姜书幽怨地一瞥,他俯身靠在姜书身上,笑问:“不如,跟本侯一起睡?绝不会落枕。”
安行川笑眯眯地凑上前,“侯爷如此大方,应该不介意让我一起吧?”
谁知林暗不怒反笑,一反常态地连连点头:“本侯怎么会介意!安小王爷喜欢,本侯断然不能夺人所爱,本侯今夜便向太子殿下进言,必定让安小王爷得偿所愿。”
顿时,安行川愣在原地,声音发软:“侯爷……我……”
林暗揽着姜书往前走,两人齐齐回头,林暗道:“不必谢。”
姜书则怜悯地看着他,还不忘叮嘱道:“行川,你睡相不好,可收敛些。”
“……”安行川气得脸色铁青,“你们狼狈为女干!”
作壁上观的杨系归与燕有怀也坐不住了,纷纷上前安慰地拍着他的肩,“行川,祸从口出,他俩的事别掺和了。侯爷向来嘴上不饶人,你当真做什么?”
燕有怀也忍俊不禁道:“定安侯胸襟开阔,不为凡物所牵绊,是个人杰。”
安行川欲哭无泪,“日后有得是让姜白眼儿后悔的事!”
走出容兮院,云栈匆忙地走了过来,见到姜书几人,他焦急地问:“你们可曾见到我师姐?”
“没有!”姜书浑身一直,回答得掷地有声,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些。
云栈狐疑地看着他,道:“师姐昨夜找姜小公子叙旧后,至今未归,你们当真没见到她?”
林暗冷笑着把姜书拖进怀里,“半途被雷劈死了吧。”
云栈见两人动作亲昵,飘忽地移开了视线,慢吞吞地问:“小公子当真没见过她?”
姜书沉默地垂下头,林暗捏了捏他腰间的软肉,抵在耳边,低声道:“不知夜闻铃醒了没有。”
天人交战良久,姜书指着那条阡陌小道说:“兴许在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