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迁宫起开始消息不太灵通的,他千辛万苦把刺客放入浣衣局,可是浣衣局并非三宫六院,赵铮竟然把人手藏在后宫,简亲王也要气死了,赵铮果然是故意把他的母妃挪出宫的!
“这些年你虽藏得很好,但方才已把底都露了。简亲王,你撕了朕的圣旨没关系,朕这里还有另一份,是先帝临终专门为你留的,若有朝一日将你揪了出来,便念给你听。朕也不算辜负皇祖父的遗愿了。”
赵铮从袖中抽出另一封圣旨,所有人不管是惊惧还是庆幸,都跪下了,除了简亲王,他已到了末路,跪不跪也无所谓了。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赵铮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代先帝列数着简亲王所有的罪状。
赵廷彦听着听着,两行浑浊的眼泪恍惚间已爬上了面颊。
先帝竟疑了他十多年,这个父亲,从没想过要把皇位交给他,哪怕他是唯一中用的皇子也不行。
而他对先帝,或许很小的时候,还曾有过孺慕之情,后来也只剩下成王败寇了。
赵廷彦顽强地挺立着,等着看已逝的王究竟会要他这个寇如何收场。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神人共愤……革去爵位,赐尔流放。”
……只是削爵流放而已?!
赵廷彦仰天大笑:“赵铮,你能耐我何,我差点要了你的命,可是你的皇祖父并不想让我死!”
想不到先帝对他还是有所顾念的,那些之前跪拜他的尚书们,估计都要诛九族了吧!
赵铮沉声道:“将他带下去!!”
萧炎将赵廷彦押下去,赵廷彦仍在得意地冷笑,赵铮在他身后缓缓摇了摇头,简亲王估计还不知道,先帝为他指的流放之处,正是之前因谋反被流放的皇子们呆的地方。等待简亲王的不是死亡,却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兄弟会面,那些被简亲王挑拨的皇子们,也在盼着报仇呢。
第42章
简亲王的落马, 在许多人眼里都很意外,简亲王府被重兵包围,王府主人因谋反被流放,几位尚书皆在一夜之间换了人,除了慎亲王一系,朝堂几乎人人自危,但局势却不混乱。皇帝登基这才多久, 就干掉了权倾朝野多年的简亲王,足以证明当今圣上的手腕,这种时候不会再有没脑子的人撞上来找茬。没了尚书的各部, 都按吏部的先例,由左右侍郎主事。赵铮只忙了两三日,一切便步入正轨。
慎亲王世子赵钧已内定了刑部尚书一职,虽年轻了些, 但是皇帝需要他继续追查简亲王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只等着时机成熟便可走马上任, 其他各部都有空缺,这一日,赵铮拖着孟玄云来到了长春宫,又亲自揉了五个纸团出来。
孟玄云:“……”
小侯爷不信这个邪, 上回手气忒好,抓阄抓了一个户部,皇上就趁机把简亲王给干掉了,这回还能抓出什么来啊。
长春宫内不知为何未点烛火, 一片暗沉,赵铮就令侍从点了几盏灯笼,孟玄云专注抓阄也没多想,掂量来掂量去,慎重地取了一个纸团,拆开一看,皇后。
小侯爷脸蹭地热了,明知故问:“皇上是要我帮忙找个皇后吗?”
简亲王在的时候,与慎亲王两派为了后位吵得不亦乐乎,可是简亲王下台了,慎亲王却很诡异地,不再提后位人选了。
不仅如此,赵铮当着宗室的面,重新将被赵廷彦撕坏的圣旨补了一份,这不再是欺骗简亲王的计策,而是明确表示,他未来的皇嗣会从皇侄里边挑。宗室对这份圣旨相当满意,以至于皇后虽迟迟未能定下,宗室也不着急催皇帝大婚,只要皇帝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赵铮早就有数了,就等着小侯爷上钩呢,长春宫是历代皇后的住处,五个纸团写的也都是“皇后”,不管怎么抓,结果都一样。
赵铮道:“皇后一位非常重要,朕信不过别人。玄云,你都勉为其难做贵人了,顺便再当皇后,如何?”
小侯爷忙道:“皇上,那可不一样。”
他也看出来皇帝非要带他来长春宫的目的了,心中感动不假,可是事情哪有这般简单,就算皇嗣解决了,要宗室与满朝文武接受一个男人为后,并不容易。
赵铮道:“立后是朕的家事,朕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无非就是名声,朕不在乎。”
“可皇上乃一国之君,怎能不在乎呢?”
小侯爷记得,赵铮与他一起设计简亲王时,只交给了他一份圣旨,那时他还不知晓圣旨的具体内容,只知道这是关于储君的旨意。待后来看到了圣旨,他一度以为是临时之计,不得已而为之,可是当危机都解除了,赵铮仍坚持再拟这样一份圣旨出来,怕是真的就打算一直无嗣下去了,任谁都会有疑问,皇上年纪轻轻还未大婚,好端端怎会起这样的念头?
孟玄云隐隐约约有些猜到,可是又不敢确认。毕竟他与皇帝之间,从来没谈论过子嗣问题。关于他自己的后代,他倒是稍微想过一些。他如今已做了皇帝的人,若要娶妻生子,必不可能绕开皇帝。可是赵铮姓子偏执,小侯爷平时与别人(萧统领)说句话都要醋半天,真要成亲生子,赵铮绝不会准,小侯爷自己也没有脚踏两只船的心思,反正他并非孟家独子,无嗣也不必在乎。
但是赵铮与他不同,多了一个皇位要考虑,没什么也不可能没有皇嗣。小侯爷几乎默认了赵铮以后会娶妻,或者有别的妃嫔。他生姓洒脱,只要对方心里有他,他不会为难对方,顶多就是为难自己……
这些心里话,他从没提起过。忽然之间意识到皇帝立皇侄全是为了他,甚至还要立他为后,除了巨大的惊喜之外,他都想不出自己这辈子还能为赵铮做些什么。
“名声不过身外之物,这一点相信你比朕更清楚。届时反对一定会有,就是不知小侯爷有没有胆量与朕一起面对?你若是有,上刀山下火海,朕都不会放过你,你若是没有……”
赵铮想竭力表现得自信,没那么紧张,和简亲王摊牌他没慌过,和小侯爷摊牌他却慌得不行。赵铮无奈地笑了笑,听说先喜欢的人会输,果真如此。
赵铮道:“你若是没这个胆量,朕不会怪你,仍会封你为王,也准你以后娶妻生子,只是……你一旦娶了别人,就不必再来见朕了。”
“皇上!”
小侯爷有些哽咽,从来说一不二的皇帝,竟会给他第二条路。
赵铮总算把要说的都说了,将手拢到唇边,以咳嗽之声为号,王总管亲自指挥着一帮宫人内侍行动起来,长春宫内忽然亮起一盏又一盏火红的莲灯,将正殿映照得宛如新房一般。
赵铮握住小侯爷的手,温声道:“玄云,告诉朕,你到底怎么想?”
一室莲灯将人的脸映得红彤彤的,小侯爷缓缓抬起盛满光彩的眸子,不好意思地道:“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你,就是……觉得长春宫有些远。”
历朝规矩,皇后得住在长春宫,否则赵铮也不会专门挑在长春宫表白,可在小侯爷看来,长春宫再好,却不如福宁殿那么亲近,还有温泉。
赵铮:“……”
赵铮注视着他,眼里的温柔似要溢出水来:“反正三宫六院都是你,往后你想住在何处都行。今日刚好就是吉日,既然你也不想离开朕,就快来与朕拜堂吧。”
孟玄云:!!!
小侯爷还没从一丁点害羞中缓过来,皇上,你这是早早就想好要坑我了吧!
身边的宫人内侍一下子变多了,忙不迭将红烛摆上长春宫的桌案,为他俩换上新服,小侯爷这才发现,长春宫的墙壁上早就贴了大红生金的双喜,专门等着他呢。
赵铮算计得好好的,打铁要趁热,答应了就先拜堂,其他仪式都可以慢慢补,宗室和朝臣要是闹起来,也好叫他们闭嘴。
王永顺笑得见牙不见眼:“小侯爷,实在对不住,这半年吉日就这么一个,皇上连新服都命人赶制好了,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皇上的心思真好猜,小侯爷失笑:“王公公,你不必再替皇上掩饰了,反正我与皇上也不是没拜过。”
赵铮:“……什么??”
小侯爷得意地想,敢坑我拜堂,我才不告诉你中秋夜那次我就已经磕过头了。
赵铮见他怎么都不肯说,试探道:“玄云,你若是如实告诉朕原委,朕也把天圣十年的始末告诉你如何?”
小侯爷:“……”
小侯爷只动摇了一下,赶紧道:“好。一言而定!”
赵铮便趁着换衣的间隙,为小侯爷讲了一个故事。
天圣十年,先帝有意从皇孙之中挑选储君,将几个皇孙以及王公大臣之子召入宫廷。七岁的小赵铮与小玄云俱在应招之列。
赵铮的父亲慎王,早些年就被先帝过继了出去,此时的赵铮,虽与先帝有血缘,名义上却非先帝之孙了,宫中的侍卫、内侍惯常捧高踩低,专对皇孙们和颜悦色,却不太看得起慎王之子,为赵铮备的东西总是不太齐全,赵铮带着内侍张福去理论过几次,然而没什么用,赵铮在张福劝说下只得忍耐。
这一日,张福被王永顺唤了去,恰逢慎王府家丁来报,世子赵钧突发疾病,慎王爷与王妃都很着急,赵铮与赵钧从小感情不错,赵铮便想回府探望。但是没有先帝旨意,侍卫与他又有私怨,皆不放赵铮出宫,也没人替他向皇帝通报,赵铮实在没辙了,唯有乔装成宫人试一试,这显然也不是什么好办法,他不知道宫人出宫需要有腰牌,他没有此物,与侍卫一度陷入了僵持。
小玄云路过时,就见到几个侍卫、内侍在为难一个与他年纪相仿,头上还戴了朵花的宫人,得知小宫人想要回家,是因为家中有姐妹病了,小玄云心里有些同情,便使计支开了侍卫,把可能要挨打的小宫人救了下来。
“你别着急,越急越是会被侍卫看出来,等天黑的时候,试试爬墙。我在家也经常这样做的……”
小玄云拉着小赵铮的手,一起蹲在地上嚼耳朵。
赵铮点点头,他对这个小男孩很有好感,对方挺有主意,也挺和善,这个男孩子的笑脸,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绝处逢生。
赵铮入夜便试了,可爬墙之后,没能出得了宫,而是被另一群等候着的侍卫抓住,送到了先帝处。先帝并没有怪他,反而慈祥地问了他许多问题,赵铮过了很久才知道,这是先帝给皇孙们出的考题,皇孙们都被困在宫中,再各自告知府里有事,看他们如何应对,因为侍卫在为难赵铮,先帝也注意到了这个倔强的孩子,想想也给他出了一样的题,却被他破了。
赵钧并没有生病。
先帝想要有胆色又聪明的储君,他觉得赵铮不错,虽然爬墙太莽撞了,比起那些只知道原地等着奴才去想办法的小皇孙们强多了。
……
赵铮道:“便是如此,皇祖父对朕起了栽培之心,后来还立朕为太孙,说起来,这里边也有你的功劳。”
然而这段经历对赵铮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太光彩的过去,不得不伪装成宫人,还被侍卫欺负。虽然那些为难他的人,先帝后来都为他处置了。
孟玄云:“……”
孟小侯爷只觉得分外耳熟。
这个故事的大部分他不知情,但是一小部分,却与他曾经帮助的那个宫人一模一样。他当初教给人家的,也是夜半爬墙。
原来、那个可怜的小宫人就是皇上啊。害他这些年的愧疚,也都是误会了?
但是为何第二日他去打探消息,宫廷侍卫却告诉他偷偷逃走的宫人被杖毙了,还给了一个玉锁片呢?
眼看只剩下最后一点不解了,赵铮却道:“朕都告诉你了,你也该告诉朕,什么叫已经拜过了?”
小侯爷:“就是那次中秋把皇上抢回家,我记得我拜了的。”
赵铮经他一说也想起来了,笑着道:“只有你一个人拜,哪算拜过?与朕一起,才是礼成。”
很久之后,小侯爷做了皇后,再查当年的事,原来那段时间除了皇上,的确有宫人偷了东西私逃被杖毙,侍卫显然是搞混了。
皇后心想,还是不要告诉皇帝,他现在仍在吃的是自己的飞醋。
番外一
苟不理还从来没遇见过这样一种人, 到别人家里没有一点做客的自觉,甚至比他这个主人还要更加随意,他家的屋子自打沐远公子沐强行住进来之后,就连破都破得不同凡响了。
沐公子总有着异于常人的想法,并且热衷于在他身上实现,以前还只是阻碍他念书,惹他生气, 后来连他家老胳膊老腿的桌椅板凳也不放过,一个生气就让它们碎得碎烂得烂,苟不理敢怒不敢言, 他已试过无数次把人轰走,可是一到晚上沐远还是会出现在他家竹床上,对他一通嘲讽之后,又推说太冷, 要和他蹭一个被窝。
苟不理实在理解不了沐公子,只能放置, 当此人不存在。想着百忍成金,也许沐远觉得没意思了,自己就走了呢?
但是沐公子一个人唱独角戏竟也津津有味。发现苟不理在悄悄装哑巴,沐公子便想方设法逗他讲话, 说得最多的就是:“不理,你理理我呗!”
沐公子是皇城出了名的美男子,一张脸美得天怒人怨,苟不理怕看见这张脸心要软, 总是摇摇头,背过身去躲着他,一躲就躲了十天半个月。忽然有一日,吵吵嚷嚷的沐远不见了。
苟不理坐下来念书,他已习惯魔音灌耳,没了沐远的聒噪,反而一页书都没能读进去,抬起头怔了片刻,沐远也没有忽然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