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今日树林里的事情,是你早有预谋的吗?”
宣璟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眼中的情绪愈加复杂,但也没打算骗他:“是。”
安珏脸上的神色也逐渐复杂了起来:“他们都说……你对隆安公主是另眼相待,冤有……”
“冤有头,债有主,我不该迁怒无辜之人。”宣璟忽然又恢复了冷漠的态度,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你已是第三个对我说出此话的人了。”
第一个是林逸,第二个,是一个几乎已经快被大家给淡忘了的人。
见安珏愣住,又接着道:“若非如此,她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
安珏不自觉的想起隆安在假山提到的那件事,还是开口确认道:“为何?”
宣璟转头看着还未泛出鱼肚白的苍茫夜空,问无不答:“十年前,她被我父皇的另一个妃子派人给推进了玉莲池,是我亲眼所见。”
“也是你亲手将她救起的是不是?”安珏把他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没说出来的后半段真相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宣璟转回头看了他一眼:“是。”
安珏又问:“所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是真的对她另眼相待,这些年,也是真心把她当成了你自己的妹妹,是不是?”
并且那些好隆安公主全都感觉到了,所以在宣琅面前才会那么回护他。
宣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隆安生姓单纯,除了那点任姓的公主脾气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毛病,与她的母后和兄长的确不是一类人。”
这话便是默认了。
安珏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问道:“那你今日为何又要……?”
“我没有想杀她,”宣璟道:“那一剑挑出去的时机和力度我都估算得很好,只要她不乱动,那把剑最多也就只会从她肩上擦过去。”
安珏定定的看着他:“若是她动了呢?”
宣璟没说话。
安珏忽然觉得这个人真的是……格外的别扭,别扭得让人有些无奈。
做过的事情,只要拆穿了,只要你问,他都会承认,但若是你不拆穿,不问,他就愣是不会主动跟你提起半分。
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
对隆安公主是,对自己,也是。
“她动不了,”安珏直截了当的道:“你为了防止她误伤自己,在她身上做了手脚,趁着众人不注意点了她的穴道。”
宣璟微怔,随即脸色变了变:“你如何得知的此事?”
安珏实话实说道:“我下值时路过一处假山,在那里听见的。”
宣璟的目光微沉:“听谁说的?”
“恒王和隆安公主,”安珏的语气渐渐严肃了起来:“还有岐王宣玟。”
出乎他意料的是,宣璟并没有表现出半分惊讶,只淡淡道:“我这位三皇兄,到底是要彻底坐不住了。”
安珏一窒。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是了,有件事情你尚不知晓,”宣璟见他一脸的惊诧,解释道:“我当日在郴阳郡被捕之事,就是这位岐王殿下的手笔。”
“郴阳郡……”安珏皱眉,想起了另一桩事情:“那范青之死?”
宣璟冷笑了一声:“必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安珏又把宣琅最后说的话转述给了他。
“无妨,”宣璟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我就怕他不把这事捅到那个人跟前去。”
安珏看他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稍稍放下心来,抬头看了看天色:“天快亮了,你先回去吧。”
宣璟见他对自己已不再拒之千里,知道昨日的事情就算是翻篇了,点了点头,抬脚就往院门口走。
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住脚步,转过头语气不明的喊了安珏一声。
安珏下意识的看向他。
“早些歇息。”宣璟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后也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安珏总觉得,他最初想说的,并不是这句话。
第二天一早,明德帝就亲自取了弓箭和众人一同进了围猎场。
到了午膳时分才满载而归。
午膳后,明德帝让人把打到的猎物都刷洗干净,说要在晚上宴请赤明的使者和随行的群臣。
晚宴开始前,一切都风平浪静。
开始时,也没什么风雨将至的迹象。
可安珏心里却不知为何总有些隐隐的不安。
冯跃明显也怕中秋宴的事情再发生,带着安珏亲自去检查了每一个地方的安全防卫,没查出什么隐患,这才放下了心来。
只是这一次,他们都想多了,并没有什么刺杀之类的事情发生,有的,只是皇室的暗流涌动和无形交锋。
晚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有侍卫忽然匆匆来报,在隆安公主之前差点被误伤的地方找到了一枚珊瑚珠。
宣琅当即就把那枚珊瑚珠呈给了明德帝,并把隆安公主被点穴之事一并说了出来。
隆安公主虽一脸的茫然之色,也有意相帮宣璟遮掩,但还是架不住宣琅口口声声说的证据确凿,被半强迫姓的请下去让人给验了一下伤处。
“璟儿,”在得到了明确的答复之后,明德帝将目光转向了宣璟:“朕当年赐予你的那条发带,你可还在用着?”
宣璟神色不变:“劳父皇记挂,尚在用着。”
“那好,”明德帝让人把那枚珊瑚珠送到了宣璟面前:“你来看看,这是不是朕当年赐予你的发带上的那颗。”
“父皇……”
隆安公主一听到此话,惊疑不定的看了宣琅一眼,又看了看宣璟,还是咬了咬下唇还是起身开口道:“儿臣相信六皇兄,请父皇明鉴!”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表情都很是精彩。
安珏没想到她会如此回护宣璟,一时有些怔愣。
宣琅的脸色骤沉,眼中隐隐冒着火光。
其他人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复杂。
只有宣璟神色不变,只是深深的看她一眼。
“你是朕的女儿,”明德帝也颇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又别有深意的看了宣璟一眼:“他也是朕的儿子,孰是孰非,真相如何,朕自有定夺。”
“儿臣自然是不会做这种大逆不道,有伤天和的事情。”宣璟忽然轻笑了一声,拍了拍手:“带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那两个失散多天的义子吗?他们终于要再次出场了
第58章 第 五十七 章
一个神色惊惶的小侍卫和一个低垂着头的小厮模样的人被带了上来。
待看清那个小厮模样时,安珏神色微变。
“辰安,”宣璟冷眼看着跪在地上那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亲信”:“平心而论,本王这些年,待你如何?”
辰安的身体轻颤了一下,脸色苍白的抬头看向他,半晌,才松开几乎要被咬破的下唇,红着眼眶道:“王爷待奴才……很好。”
“不,本王待你不够好,”宣璟嗤笑了一声:“不然为何会在今日遭此背叛呢。”
“不,不是的,”辰安慌忙摇头:“王爷待奴才很好,真的很好,是辰安自己……是辰安自己辜负了您对我的信任。”
宣璟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父皇,这颗珊瑚珠的确是儿臣发带上的,也刚好是儿臣昨日系过的那条,但它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那个地方,”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宣琅:“还是让他们来向您解释缘由吧。”
明德帝的目光落在辰安和那个小侍卫身上,眉头微皱:“你不是冯跃身边的亲信吗?”
冯跃的脸色早就在看到那个小侍卫的时候变得青白交加,一听到这话二话不说就跪伏在地请罪道:“臣冤枉!”
明德帝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冤枉,等他们交代完就知道了。”
冯跃的身体肉眼可查的颤了颤。
“你们两人从实招来,”明德帝没再管他,转头对着辰安和小侍卫道:“若有半句虚言,朕唯你们是问。”
“是。”小侍卫哆哆嗦嗦的应了。
立刻就将冯跃如何让他去抓了辰安在乡下的姐姐,如何威胁辰安,让他去把宣璟发带上的珊瑚珠偷过来的事情全给招了,连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还从怀里掏出了冯跃给的银票和手书为证。
“事情就是如此。”等他把一切都说完,辰安才一脸平静的接道。
随即又看向宣璟:“奴才有负王爷多年来的信任,不敢奢求王爷的原谅,但家姊是无辜的,求王爷看在奴才侍奉了您多年的份上,能帮忙救出家姊,辰安感激不尽。”
说完,竟不知从哪儿拔出一把匕首,当场就要自尽。
“叮”的一声,辰安手中的匕首被打落在地,随即是宣璟夹着冷意的声音:“背叛了本王就想干脆的一死了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转头看向明德帝:“此人是我临安王府的叛徒,还望父皇能将他交由儿臣亲自处置。”
真相已经明了,这两个人他也没有什么再亲自追究的必要,明德帝摆了摆手,准了。
“冯统领,”明德帝转头看着还跪伏在地的冯跃:“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臣……臣……”冯跃抬起头,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宣琅。
被后者一脸“本王也救不了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的眼神给直接堵了回去。
明德帝自然是将这一切都明明白白的看在眼里,一想到自己的心腹竟然归附了他人,心里的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当即沉下了脸色:“朕问你话呢,你还有何话可说?”
冯跃绝望的收回了目光,“臣……无话可说。”
明德帝在一片哗然中沉声道:“那便是承认了此事是你栽赃嫁祸给璟儿的?”
“是。”冯跃心如死灰的闭上了眼睛。
“可还有其他同谋?”
冯跃最后看了一眼宣琅,“没有,皆是臣一人所为。”
明德帝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快速的做了决断:“禁军统领冯跃,栽赃嫁祸,诬陷皇子,其罪当诛。现革除其禁军统领之位,即刻收押,待回京后听候发落。”
众人齐齐起身跪拜在地:“陛下英明。”
“父皇!”宣琅似乎还有些不甘心,仍旧咬着隆安被点穴的事情不放:“事实证明当时的确有人想要暗害隆安,儿臣就这一个皇妹,父皇膝下也只有她这一个女儿,还望父皇能彻查此事。”
“二皇兄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宣璟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施施然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摆,淡淡道:“皇兄与我,的确只有这一个皇妹,可父皇,却并不止这一个女儿。”
宣璟这话一出口,满座哗然。
除了赤明国的人之外,所有人都知道,明德帝确实不止一个女儿。
因为在隆安公主之上,还有一个大公主。
这位大公主名唤宣璇,封号和稷,曾经也是明德帝捧在手心里宠着的掌上明珠。
只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几乎成了明德帝的逆鳞之一,一直无人敢随意提起。
“是不是时间过去得太久了,”宣璟接着道:“连父皇也忘记了,您原本,是有两个女儿的。”
明德帝的脸色在他说出前面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阴沉了下来,当宣璟说完后面这句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阴沉得仿佛能挤出水来了。
“璟儿,”明德帝的眼中满是警告之意:“好酒当饮,切莫贪杯。”
意思是让他适可而止,别借着醉酒当着众人的面胡说八道。
“她当年是为了天下众生,是为了邛菀百姓,是为了替您分忧才千里迢迢的去晋邯和亲的。”但宣璟却直接无视了他的警告,嗤笑了一声,脸上尽是嘲讽之色:“可您呢,邛菀最尊贵的皇帝陛下,这么多年来,你可曾记起她半分?还记得她当年是如何替你分忧,如何含泪离京,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吗?”
不等明德帝接话,又问道:“您还有这么一个心怀天下,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儿,您还记得吗?”
他每说一句,明德帝捏着酒杯的手就收紧一分,直至他说完,那只白玉酒杯的边缘处都已经出现了几丝裂缝,似乎只要他轻轻一松或是再用一分力,就会立刻变成碎片。
“你究竟想说什么?”明德帝的语气里带着明显被极力压抑着的怒气,沉声问道。
“不是儿臣想说什么,是有人想说点什么,”宣璟道:“就看父皇想不想听了。”
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质问自己,摆明了就是“你不想听也得听”的意思,明德帝被他气得不行,但碍于有赤明使者在场,还是极力压抑着心里的怒气保持着帝王风范尽量平静的道:“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