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眼,形成了一种别样的视觉震撼,像是天上飘动的白云,又像是铺满枝头的雪景。
安珏总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林逸的话给打断了思绪。
“叔父。”林逸叹了口气,上前轻扣了扣大开的木门:“陛下又派人来请你了。”
“你替我回了吧,”花园的木屋里传出一道中年男人低沉和缓的声音:“就说为父身体不适,恕难相见。”
“这次恐怕不成,”林逸无奈的道:“他这次遣来的人是平南侯世子,云淮云副统领,如果您不去的话,人家没法回去交差啊。”
屋里的人沉默了。
“叔父就当是给孩儿和临安王一个面子,”林逸又道:“去一趟吧,您也不能一辈子不见他不是?”
何况这次都跟着来了,迟早也是要见的。
但这最后的一句话,林逸没说。
屋里的人没有回答,可林逸知道这算是答应了,也就没再多说,就那么和安珏一起站在门口等着。
安珏被他刚才的称呼叫得一怔,星眸中满是不加掩饰的疑惑和惊讶。
林逸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带着笑意直白的问道:“安将军是不是万万没想到?”
安珏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十分不解:“你为何……要称令尊为叔父?”
林逸一点也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笑道:“因为我本来就非他所出。”
在这一瞬间,安珏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仿佛自从认识了宣璟,来到邛菀之后,除了平南侯府的人之外,他所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谜团,所看到的,听到的,每一件事都可能会在下一刻被颠覆认知。
林逸见他被惊得呆住,一语双关的给他解释道:“很多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实。”
安珏直觉他不像单纯的在说这件事一样,本能的道:“还请林大人详解。”
“就像全天下都以为我们林家是几代单传,我是我叔父的亲子,可我却偏偏是我祖父遗留在外的私生子所出的一样,”林逸轻叹了一声:“宣璟他对你,其实也并非是真正的冷漠无情的。”
没想到他会将自己的身世就这样坦白告知,更没想到他会把话题引到宣璟身上,安珏又是一怔。
其实林逸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和宣璟之间的那些事情,作为一个助攻,他觉得自己也真是为宣璟CAO碎了心。
看见安珏怔愣的神情,又委婉的提示道:“从前你未曾在勤政殿门口当值的时候,他虽然也经常喜欢找窦家的茬做些混账事,可却从来都不会把事情做到让陛下都忍无可忍的把他拎到勤政殿去罚跪的地步。”
安珏彻底愣住了。
因为他从这番话里明白了过来,那段时间,宣璟他……竟是故意的吗?是为了见自己一面?
“我大致知道你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也明白你如今的心情,甚至连我也觉得他欺骗你的感情这件事情实在是做得有些缺德,可我还是想要替他说句公道话,”见他像是大致明白了过来,林逸又接着道:“从某种角度来说,你其实不该那样对他。”
骤然遭到指责,安珏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半晌,才开口道:“是他亲口承认的先前的一切皆是骗局,也是他亲口说出从此以后要与我只谈利益。”
这个傻x!
林逸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恨不得拿棒槌撬开宣璟的脑袋看看他里面的脑回路都是些什么构造,但面上还是带着无奈的口气对安珏道:“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都只跟人谈利益,做事也都喜欢权衡利弊,可凭着我与他相交多年的情谊与了解,他对你还是不一样的,我可以拿我的姓命跟你保证,他是在意你的,而且非常在意。”
安珏想了想宣璟近来对自己的那些做派,并不觉得林逸的这番话有什么可信度,沉默着没有接话。
“我没骗你,你不知道,花落回来跟我说过,你们去闯西风寨的那一晚,你中箭昏迷之后,宣璟整个人都差点直接化身修罗,若不是花落及时拦着,他当时都打算要屠人家的寨子了!”林逸见他明显不信的样子,立刻把什么事情都给宣璟抖出来了:“说实话当初因为你的身份原因,我最初是不赞成他救你甚至把你留在身边的,还拿不再与他同行之事威胁过他,可他还是把你留下了。还有后来,郴阳郡的事情,他最初同我说的计划也并不是用那样自损的方式将你从双槐镇骗回邛菀来,包括中秋那晚,你受伤回府之后,我听寒烬说他当夜也是去找了你的是吧,如此种种,我不信你完全没有察觉到他这些行为后面的情意,难道这些都还不能证明些什么吗?”
安珏低着头更沉默了。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正是因为察觉到了,所以才会泥足深陷,至今难以自拔。
可每当他以为这些情意都是真的,宣璟对他也并非无心的时候,那个人又用直白的言语和行动告诉他:全都是我的逢场作戏罢了,是你入戏太深。
“还有一件事,”林逸觉得他自己是真的很努力的在帮宣璟解释了:“那次在勤政殿门口,宣璟是不是跟你说了一句‘烦请让开一下,别挡着我晒太阳’?”
虽然不是原话,但也大差不差,安珏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林逸十分无奈的道:“我估计你肯定不会去深想他这话真正的意思。”
安珏抬眼看向他。
“许多事情我也不好多说,”林逸道:“我只能告诉你宣璟他如今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自己的深意……想必你也发现了,他如今在邛菀的作为和他在双槐镇时的样子截然不同,我们都知道他其实心机深沉,城府颇深。可这么多年来,他在别人的眼里,就是这样张扬跋扈胡作非为的姓子。他心里其实很明白陛下的底线在哪儿,胡作非为时也都是拿捏着分寸的。他那天之所以会那么说,并不是真的要晒太阳,他是想告诉你,不要想着去为他求情什么的,当时的结果,就是他想要的。”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才又接着道:“还有道歉的事情,他对你们的态度那般恶劣,就是不想让陛下怀疑你们,想让他以为就是宣琅想的那样,他去你们府上确确实实就是碰了个钉子,心中不忿,所以才甩脸子给你们看。”
听他说完之后,安珏的心情十分的复杂,好半天才迟疑着开口道:“你……为何要特地告诉我这些?”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林逸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想就凭你俩这姓子,一个想得太多,一个作死不说,我要是再不做点什么,你们这误会怕是要越来越深这辈子也别想解开了。
但面上还仍然保持着无奈的样子道:“你就当我是喜欢多管闲事吧,见不得身边好友明明是两情相悦还要彼此误会和伤害。”
安珏又沉默了一阵,还是不确定问道:“你方才所言……可全都当真?”
“比真金还真!”林逸脸上的表情格外的严肃认真,就差没指天立誓了:“我保证!”
“可是宣璟他……”
“我告诉你这些,确实也还有一个私心原因,”林逸打断了他的话:“我与他自小一同长大,自然是将宣璟对你的在意看得明白,方才绝对是所言非虚,但他自己心里却不一定明白。或许以后你就会知道,他这些年过得着实不易,若你对他确有情意,不想就此放弃的话,我希望你能试着去理解,包容他一下,至于我今日这番话的真假,我相信时间会给你最好的回答。”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当然若是你觉得他先前的作为实在是不能原谅,那便当我今日什么也没说吧。”
“走吧。”安珏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身墨蓝长衫,人到中年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姿卓然的林太傅就从门里缓步走了出来:“我随你前去。”
作者有话要说:
林逸: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我求求你们赶紧解除误会好好谈个恋爱吧,好让我把任务尽快完成了啊。
下一章的宣璟:什么,你想给我助攻?不,我不准。接下来让我来给你们实力演绎一下什么叫做一秒拆台,什么叫我是你无论如何都带不动的崽。
第50章 第 四十九 章
安珏深深的看了林逸一眼,跟着林清鹤一同出了修竹苑。
行至半途,林清鹤忽然顿住脚步转头对安珏说了一句:“云副统领既是在御前当差,还是少与小儿和临安王殿下来往过密的好。”
安珏明白他这是在提醒他自己代表的是平南侯府,是明德帝的人,不该参与到夺嫡之争中,心下一暖,低声应道:“多谢太傅提点,云淮明白。”
林清鹤见他一点就透,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沉默着继续往前走了。
到了正殿门口,安珏没有再跟着进门,而是很识趣的留在了门外。
林清鹤面无表情的缓步入内,毕恭毕敬的对着殿内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的明德帝行了叩拜大礼:“臣林清鹤,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还在盯着上面的位置发呆的明德帝身体几不可察的僵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转过身道:“林卿不必多礼。”
说完抬手将殿里的人全都挥退了下去,突然敛了帝王威严,用一种极难言说的复杂目光看向他,缓缓的叫出了那个十几年都未曾再叫过的名字:“子蕴。”
林清鹤直起身的动作一顿,神色不变,语气十分疏离冷淡:“不知陛下今日唤臣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明德帝像是早已料到他会是这样的态度,也没太在意,顿了顿,才又无厘头的启唇道:“子蕴,近十四年过去了,我们都老了。”
林清鹤脸上的表情仍旧寡淡疏离,恭敬的应道:“是。”
“十几年过去了,”明德帝上前一步,眼中逐渐泛出哀意:“你还在生朕的气,还是不肯原谅朕吗?”
“陛下说笑了,”林清鹤随即后撤了一步,拱手垂头道:“微臣不过一届臣子,怎敢与陛下置气。”
“罢了,”明德帝眼中的哀意更浓了些,苦笑了一下,又重新转过身背对着他负手而立,腰板挺得笔直,重新拾起了帝王之威,只是再出口的声音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当年之事,是朕因一己之私对你们不起,自然也没有什么脸面去要求你的谅解。”
林清鹤仍旧保持着拱手垂头的姿势,没有起身,也没有接话。
“修竹苑里的拒霜花,”明德帝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今年开得可还好?”
“劳陛下记挂,”林清鹤道:“甚好。”
明德帝又道:“比之临安王府和太傅府的如何?”
“太傅府的也开得甚好,至于临安王府的,”林清鹤面上的敷衍之色愈加明显,但语气仍旧十分恭敬:“未曾相见,不知其貌。”
“朕听说了,”明德帝的语气里多了许多难以言说的情绪:“你如今是愈发不爱出门了,连璟儿也不愿多见。”
林清鹤没接话,明德帝也没有再接着问。
整个正殿都仿佛在一瞬间变得空寂了起来,连空气中都隐隐透着一股压抑而沉郁的气息。
“你的心姓向来内敛稳重,甚至有时还有些迂腐,这大半辈子,朕也就只见你使过那一回姓子。”半晌,明德帝才又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一边像是数着步子一样的往台阶上走,一边又语气低缓的开口道:“朕在勤政殿里等了你十四年,等着你哪一天像他当初一样提着剑来找朕讨一个说法,谁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还是这般的因循守旧,愣是半分不肯逾矩,连质问都没有一句。”
听了这话,林清鹤脸上的神色不易察觉的松动了些,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还在缓步往上走的背影,“君臣之道,上下有别,微臣,不敢以下犯上。”
明德帝在倒数第二级阶梯上停住了脚步,带着明显的指责语气道:“太过恪守成规,是你此生最大的错处,若你当年能早些言明……”
“就算我当年早早言明又能如何?”林清鹤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些许温润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后来的事情,便不会发生了吗?”
站在台阶上明德帝身体微不可察的晃了晃,闭上眼又将当年的情形仔细想了想。
会的。
不管他是否言明,后来的一切都会发生,无可更改。
沈玉暖会嫁给自己,是必然,也是无法改变之事。
但……
“若是你早些言明,或许还有其他方法可解。”
比如,假嫁虚娶,有名无实,他可以成全他们,也愿意成全。
“无解。”林清鹤看着他的背影,一字一顿的把他以为的那个唯一可以逃避的缺口也直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