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迟迟没有饮下,他喃喃道,“第一公子?”
楚阳惊奇的说,“怎么?你还不知道?”
“什么?”
“第一公子已经失踪半个月了!”楚阳说道。
“失踪!”晋千帆猛地站起来,难以置信的说道。
“是啊?”楚阳不解,“他失踪,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晋千帆急急追问道,“你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阳说道,“我也都是听妹妹天天念叨的。好像是舒俞公子向连王殿下辞行,离开了京城,然后人就不见了。”
晋千帆听这话只觉的什么都听不懂,但还是面色和缓了些,低声道,“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楚阳问道,“怎么?你认识舒俞?”
晋千帆沉默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楚阳又说,“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这几天京城里来了很多江湖上的下三滥的人,我见了好几次他们聚在一起,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计划些什么,有几个人我记得就曾经在舒俞公子手下吃过苦头。要是舒俞公子遇上他们,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晋千帆坐不住了,他觉得身下的凳子热的发烫,楚阳像是看出了他的急切,笑嘻嘻的说,“对了!前几日百川也来了,现在应该在你住的那个将军府里,你有空也去看看他。”
晋千帆惊喜的说,“百川?他怎么会来!”京城对元百川来说简直就跟地狱无异。
楚阳拍拍晋千帆的胸膛说,“你是他唯一的朋友,他担心你就来了,朋友重于天嘛!”
晋千帆说不出话来,炼兵场夺走了他四年的光阴却也给了他许多生死与共的好朋友,他的眼眶湿润了。
楚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我饿了!我要去吃饭了,就不作陪了,你随意吧!”
话毕人已经从窗户溜下去了,晋千帆长吸口气推开了门。
第81章 破云直上笑从容三
晋千帆走到右相府费了些时间,和丁留那捉摸不透的姓格一样,他的家也让人琢磨不透。
要不是碰巧发现从某个墙头里爬出来的人影,恐怕他还在茫然的转圈圈。
晋千帆跟着人影又转了几条街,翻过一座宅府的墙头,又穿过一片树林。
人影进了一间房子,晋千帆小心的跟上去,在窗纸上破了个洞往里看去。
黑色的斗篷面前做了个女人,正是晋千帆上次在金銮大殿上看见的那个和亲公主。
公主端正在椅子上,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眼神则看着紧紧的注视着晋千帆这边,有种诱了鱼儿上钩的得意感。
晋千帆被吓了一跳,立刻扭头就走,迎面落下一棒重击,昏迷前看见的最后一个场景是丁留不怀好意的笑。
隐约中听见一个女人冷淡的声音,“柯降之一死,太子逸王那边的大臣不少都投向了咱这边。”
“逸王无实权,柯降之手上的军队也被父皇收了上去,现在只需要考虑太子了,毕竟他还是太子。”又一个男人的声音,这声音顿了顿,“你为什么要把舒俞辅佐我的事传出去?”
女声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是交易。”
“京都谁不知道舒俞和晋期形影不离,你是借舒俞把晋期拉到我们这边!”有些生气了。
“不是很成功吗?支持太子和逸王的大臣现在都站在你这边。”
“柯降之这事明明是你使的离间计,为什么又要推到他头上!”无比愤怒。
“只要能将皇后逼到绝境,他不会有怨言的。”冷漠又冷淡的话语突然停下,代替它的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门吱呀的响声过后,就彻底没了声音,环境安静下来。
晋千帆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瓶新鲜的梅花,装梅花的瓶子是个竹筒。
晋千帆站起来,见逐云澈正在书桌后写着什么。
他收了最后一笔,才抬头去看晋千帆。
“醒了?”
晋千帆冷淡问道,“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逐云澈不回答,只是看着他写的字道,“看我这字如何?”
晋千帆走近才发现他写的是三列字,一列是狼蛛海,一列是枫云骑,一列是天下第一公子。
晋千帆道,“好字!”
逐云澈将笔放下负手道,“字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你可知这几个字的意思。”
晋千帆道,“知道。”
逐云澈又问,“那你又是否知道,这三个词加起来就等于大权在握。”他说的很慢,一字字的说的无比清晰。
晋千帆嗤道,“一个一群毛孩子玩乐时建的组织,一个被流放的军队,一个......一个弱不经风的病秧子。王爷要是靠这个就想去逐鹿天下也未免太自信了吧!”
逐云澈道,“狼蛛海,从无失手的暗杀组织;枫云骑,承载着晋帅英灵的无所败绩的军队;而这个病秧子......你比我更了解。”
晋千帆暗中攥了攥拳头道,“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狼蛛海不是我的,我甚至连死门的都不算!枫云骑就更可笑了,我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君承......舒俞不早就是你的人了吗!我有什么用!一个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人,还有什么价值!”
逐云澈继续道,声音平静,“可别人不知道啊!他们知道的只是狼蛛海,枫云骑以及天下第一公子都在我手下,他们只知道我已经有了大权在握的资本!而他们怎么能允许,他们会不择手段的毁去这些。”
逐云澈一步一步的走近晋千帆,紧紧的盯着晋千帆的眼睛,在这个时候,晋千帆才感到从他身上发出的威压是多么的令人恐惧。
但令人更加恐惧的是逐云澈接下来的话。
“其实,只是毁去其中之一就可以了。”
柿子自然挑软的捏,最软的还能是谁!
晋千帆浑身颤抖起来,他的嘴唇发抖,用尽了力气才勉强发出声来,“为什么?”
逐云澈一把拉下晋千帆的衣襟,怒目而视低吼道,“他求紫宜公主救你,即使救了你就是害了他!他依然选择救你!他把你挡在身后,他舍了自己的姓命去保护你!你为他做了什么!你把他抛弃了!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你就是最大的凶手!”
晋千帆僵住了,逐云澈愤怒的话一句句、一字字的如利刃般一刀刀的插进胸口,把他的心搅得稀巴烂。突然他推开逐云澈疯了般的向外跑去,他跑的跌跌撞撞,他跑的狼狈不堪。
血,汗水和灰尘和在一起,他大脑里一片茫然,只剩了一个念头。
见到他!立刻见到他!
逐云澈紧盯着晋千帆消失的背影,手指在书桌上磕破了都不知道。
有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窗前,并不出声。
是元百川。
逐云澈看了他一眼道,“我一直疑惑,他虽然和晋帅长的很像,但他连晋帅一半的精明都没学到。舒俞怎么会对他另眼相看,你也是,为什么要冒着被大哥发现的危险进京来帮他。”
元百川朝晋千帆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逐云澈明白他的意思,是问“既然你对他很是瞧不起,为什么还要帮助他。”
逐云澈低声道,“我帮的不是他。”
不是他,是他。
四年前的梅雨江南,乱的又岂是一个人的心。
他撑着一把伞,在江南的濛濛细雨中,踩着青石板缓缓而来。
雨水从伞边流下,水滴打在青色的石板上又溅上了他素净的鞋子。
“闻江南十七家联商新晋盟主是个未及冠的小子,原来竟是事实。”
“可有不妥?”他笑着说。
“并无不妥。”他亦笑着回复。“那盟主找本王有何事?”
“我找王爷......”他顿了顿,白净的脸上染上一层桃红,眼波微动,惊鸿一瞥,路旁的桃花纷纷落下,花瓣落在心里,留下层层涟漪。
朱唇轻启,年少轻狂抑或是运筹帷幄。
“是想成为王爷的入幕之宾。”
逐云澈坐在椅子上,两指并捻着,并不说话。旁边的小厮笑着说道,“入幕之宾有两个意思,我看盟主倒是很适合其一啊!”
他笑容猥琐语气孟浪,对待有如此侮辱之意的言语,逐云澈却只是作壁上观。
少年微微一笑,他长的清秀如翩翩公子,出口却极为张狂。
“我知王爷不会相信,为表诚意,今日来只为向王爷证明。”
“证明什么?”逐云澈说。
“我能使王爷不出十日便可回京。”
“哦?”逐云澈不相信。
“我若做不到,王爷想我是什么入幕之宾那就是什么入幕之宾。”
逐云澈挑眉一笑,“那无论如何本王都占了一个极大的便宜。”
“那王爷敢占吗?”少年说。
“何乐不为呢!”逐云澈道。
少年恭敬的行了一礼,随后拾起油纸伞如来时般缓缓而去。
那么的光彩夺目,那么的意气风发。
只是他的背影,逐云澈就再无法忘记。
因为曾见过他发亮的样子,就无法接受他现在的黯淡。
明明只是个不受控制的意外,他却为此搭上了自己的一切。
自从上次舒俞从京都出现,他的人就一直跟着舒俞。
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却每天无所事事的陪着旁人玩闹。
或许,在他的眼里,我才是那个旁人。
就算是当作对他四年前的赔罪,让我这个旁人为他做一点事情。
晋千帆在跑,在疯狂的奔跑着。
从黑夜跑到黎明,从京都跑到京外,从浑身精力无处发泄到大汗淋漓筋疲力竭。
他跪在街道中心,用力的大喊着,阳光所向睥睨的射.进眼睛,他却巴不得再痛一点。
过了不知多久,他站起身,蒙上黑布,继续向前走去,他走的很仔细,视觉听觉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只有有关君承的一点事情,他都会停下来询问。
过了又不知多久,晋千帆看见了楚阳说的那些下三滥的流氓,想到楚阳说的那些话,心未动腿却已经转了方向,进了他们所在的那家酒馆。
他们不过才三个人却拼了两张桌子,点的全是大鱼大肉,吃的满嘴油光。几个人吃饱喝足后还赌了几把骰子,小二过去收账,还没说句话就被人给绊了个狗趴。这些人出手阔绰,随便一掏就是一块元宝,看着老板小二的恭敬样子才心满意足的带着几个食盒走了。
晋千帆跟着他们,看他们进了一间郊外的茅屋,悄悄的走近在窗外探看。
窗户是紧闭的竹帘,晋千帆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只是听他们的话,就觉得粗鄙不堪。
屋里隐约传来女子的啼哭,晋千帆皱了皱眉,就听客栈三人里的一人笑道,“他还没完事啊?这女的这么厉害,让哥几个都按个尝尝啊!”
有老人骂道,“畜生!畜生!你们这些畜生!”然后是痛苦的低吟声,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下。又有人恶气的说,“你骂啊!你骂的这些我全在你女儿身上讨回来!”
屋里的隔间门被猛然推开发出砰的一声,女子哭泣的哀求道,“爹!爹!求求你们别打他了!别打他了!”
有人懒洋洋的说,“这小娘们儿,真他妈的爽!”
晋千帆拳头攥的咔哧作响,这时那懒洋洋的声音恶狠狠的说道,“你瞪什么瞪!你都一个废人了你还逞英雄呢!”
那第一个人突然色气的说道,“大哥!你看这人不比那小娘们长的好看。”
懒洋洋的人打了那人一个巴掌,凶恶的说,“你不要命了!你不知道他什么身份!真是色胆包天!”
有人赔笑道,“大哥!没那么严重,我们把人送到那人手里,这出了事都是那人的,再说我们都把人给打成这样了,早结下仇怨了,话说我们现在就是站在刀口上,多活一日不就得多逍遥一日。”
那懒洋洋的声音说,“嗯......是!”
第一个声音说,“那......大哥......”
懒洋洋的声音笑了两声,说道,“那你进去吧!声音小点啊!”
老人痛心疾首却不敢出声,使劲的撞柜子,发出砰砰的声音。
“啊!”有人痛苦的哀嚎了一声。
晋千帆冲到门口,听到有人笑了笑,蓦然停了下来。
那懒洋洋的声音惊道,“你,你的手竟然还能动!”
晋千帆踹门而入,所有人皆惊了一惊。
晋千帆环视四周,屋子里大概二十个人,一个披头散发的,一个捂住眼睛的,他们都紧紧的盯着晋千帆。
角落里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老人,他身旁有一个衣衫不整的姑娘。
还有一个角落里,有一个男子,他的头发散乱,白衣上布满了血痕,鲜血从手背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
晋千帆大开杀戒,那对父女抱在一起身形颤颤发抖。
二十个人无一人生还,晋千帆有如地狱的嗜血修罗,杀红了眼睛。
角落里的男子,轻轻笑了笑,“千帆。”
晋千帆手里的刀掉在地上,晋千帆一步一步的走向男子,轻轻抱住了他。
“君承。”
君承已然晕了过去。
那姑娘给老人解了绳索,扶着老人小心的走过来,老人说,“他的手筋被挑了,又遭了毒打,你要是他的朋友就赶紧带他去看大夫。”
晋千帆背起君承,问老人,“那老人家,您怎么办?”
老人泫然欲泣,“这地方呆不下去了,我和小女收拾收拾东西,就此离去了!”
姑娘却已经哭了出来,一老一小抱在一起,痛苦的大哭起来。
第8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