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极的好像他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舒俞道,“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晋千帆道,“以前我练功曾走火入魔过,那时候我就是这个样子,身不由已,好心帮我的路人,担心我的老板,找我的朋友,全都会被我伤害,我控制不住我的身体。现在那个魔鬼变强了。”如涂复所言,他现在脏的让自己都厌恶。
舒俞道,“那我不能碰你了吗?”
晋千帆重重点了点头,道“离我越远越好”。
舒俞道,“也不能亲你,抱你了吗?”
“......不能!”晋千帆别过头,脸有些发烫 。
奇怪,舒俞现在怎么变的这么直接了?当初的死要面子臭屁小孩儿呢?
舒俞坐在火堆前,抬头道,“千帆,你下来好不好?”
晋千帆道,“我很危险。”
舒俞想了想道,“你刚才寒气发了,应该不会再发了吧?”
晋千帆摇摇头道,“不一定,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下去,死心吧!”话毕背对着他躺了下来。
舒俞沉默了许久才道,“千帆,再一次把那个魔鬼打败吧!这次有我在你身边,你不是孤独的。”
晋千帆睁开眼睛,没有回话,只是那双血红的吓人眼睛无比忧伤。
晋千帆半夜醒来,舒俞蜷缩着在快灭掉的火堆旁睡得正熟,晋千帆跳下去把火重新点燃,借着火光打量他。
舒俞身上穿着新娘出嫁的大红裙子,□□下的脸庞依旧清秀,可已褪去了当初的稚气,他现在是个彻彻底底的大人了。
晋千帆笑了笑低声道,“真该把你这副模样画下来,让十六岁的你看看,他肯定会疯的!”
晋千帆定定的看着他,仿若做梦一般,好像昨日才刚刚见过,曾把酒言欢一路高歌。
“傻瓜”。
晋千帆把舒俞的衣领紧了紧,慢慢起身,重新戴上大黑斗篷,走进了黑暗里。
夜间的店铺都紧紧的闭合着,只有门前的幡布在迎风飞扬。
可烟华巷里却是一派明亮温情,丝竹声,欢笑声,经久不绝。
突然大量官兵涌进,包围了这条街道。
官兵不分青红皂白闯进每家阁楼,阁楼里的客人狼狈逃窜。
天微微亮时,晋千帆路过烟华巷,往里看去,只见里面一片狼藉。
两个收拾残局的伙计骂道,“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人,变脸比变天还快。”
“就是仗着手里有家伙,这么欺负我们!可恶!”
晋千帆挑了挑眉,想到某种事情,快步跑回了破庙。
破庙里,一只舒俞正两指捏着一张字条,面色非常凝重。
晋千帆大步跨进来问道,“你把嫣儿藏哪了?”
舒俞把纸条给他,道“逐月楼”,然后打开地上的包袱道,“等我一下”。
纸条上面写的是“官兵闯入,带走柯嫣”。
晋千帆想起背后指使这些官兵的人,怒上心头,把纸条攥成一团扔在地上,如来时一样大步的跑了出去。
舒俞衣服刚脱了一半,就见晋千帆跑的没影了,“千帆!”
晋千帆跃上逸王府的墙头,单手撑着跳下,依据记忆里的路线一路闯过去,遇到阻拦的人便把他打倒。
新房门前的守卫格外多,他打的有些吃力,其中一个人碰到了斗篷,把斗篷掀起了一角,阳光直直的射.进眼睛,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踉跄后退几步,就是这一瞬间,一个守卫上前给了他一拳。
眼睛的疼痛太甚,守卫的这一拳对他根本没有感觉,他生怕最恨的就是趁人之危的下三滥,这几乎比眼睛的疼痛更要令他难以忍受。他伸手捏住守卫的手腕,把他的胳膊扭的变了形,使之疼的哇哇大叫。
守卫不经意看见晋千帆斗篷下的眼睛,只觉的自己像被毒蛇锁定了的猎物,死到临头了。
然而晋千帆只是把他甩到一边,又和其他人缠斗起来。
直到放倒最后一个人,再没人站起来,晋千帆走上台阶,拿刀砍断门上的铁锁,却没了推开门的勇气。
屋里传来砰的好似凳子倒地的声音,晋千帆轻轻推开,只见逐云意裸着上身倒在地上震惊的看向床上的女子。
而床上的女子,娇小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着。
舒俞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随后跑来,见晋千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便喊道“千帆”。
这一声呼喊,亦叫醒了另两个人。
柯嫣把自己包在厚重的被子里,可连被子都是颤抖的。
晋千帆轻唤道,“嫣儿”。慢慢走近她,伸出手来。
“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你走!”柯嫣哭泣的大喊着。
逐云意一动不动的看着晋千帆,可晋千帆始终没给他一个眼神。
“嫣儿......”
舒俞刚靠近屋子,就闻到了一股浓厚的香气,心头莫名升起烦躁之意,他拉住晋千帆道,“先出去!”
晋千帆看着床上蜷缩的一团,又唤道“嫣儿......”
舒俞加大力气,大喝道,“你先出去!”把人给硬拽了出去,又把门在身后关好。
晋千帆环视一圈,院子里全是身着甲胄手握亮枪的士兵,心里的怒火再也忍受不住,大喊道 “你还想让她CAO控到什么时候!”
屋里穿衣服的逐云意,手指一顿,继而无力的垂下了去。
晋千帆话吼完,怒气冲冲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舒俞连忙快跑着跟上。
晋千帆犹如凶神恶煞,路上的人见了纷纷躲远。
舒俞喘着气问道,“你要去找晋胭岸”。
“是!”
“可她在皇宫!”
“那我就去闯皇宫!”
“你能不能理智一点!”
“不能!”
晋千帆加快了步伐,舒俞已渐渐跟不太上,被甩在后面。
舒俞弓着腰喘着粗气,余光瞥到墙边的棍子,深吸一口气跑过去,握住,跑到晋千帆身后,重重的敲了下去。
晋千帆醒来,后脑似乎还带着微微的痛感,看向倚着窗栏饮着茶水看向自己的青年道,“你打我?”
“嗯”舒俞放下茶杯,慢条斯理道,“这是逐月楼顶楼,平时没有人来,你就安心住着吧!赔钱算我的。”
“我不住!”晋千帆掀被穿鞋,就要下床离开。
舒俞道,“我知道你要去找晋胭岸,可皇宫大内的,你就这么去,不是去送死吗!”
晋千帆愤怒的锤了一下床板,道“她怎么能这样!”
舒俞走近,将一个黑色的类似女人耳坠的东西递过去,道“她还不止这样”。
“这是什么?”晋千帆问。
“火化白雪时发现的,我曾在晋胭岸身上看过。”白雪用生命告诉他,他的敌人是谁。
晋千帆捏紧了耳坠,一言不发。
舒俞挑了挑眉,惊讶道,“你已经猜到了?”
“嗯”
“若不是柯嫣这事,你是不会去找她的吧!”舒俞淡淡道。
“......她是我爹的妹妹。”
舒俞道,“她在皇宫待了快三十年,跟她一起进宫的那些人不是死就是疯,可她却当上了皇后,一当就是二十年,你能想象到其中的可怕吗!她是你的姑姑,亲姑姑,可在利益面前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就放弃了你。”
“她是我爹的妹妹,不是我姑姑。”晋千帆仍低着头,看着已被烧黑了的耳坠,辩解道。
舒俞叹了口气道,“好吧!她是你爹的妹妹,所以,不想去报仇吗?”
晋千帆道,“不想”。
舒俞愣了一愣,问道“为什么?”
晋千帆转过头看着舒俞清晰的吐出一个字来,“累。”
舒俞看着他,还是疑惑的摸不着头脑。
晋千帆道,“特别累,这四年,特别累。”他恨了四年,在快死的那一刻才发现,别人的仇恨,折磨的是自己。除了让他变的怯懦,沉闷,小心翼翼外没一点作用。
晋千帆慢慢起身道,“百川说‘仇恨,就是让人踏进地狱的第一步。’而这四年我就一直活在地狱里。”
当他和勿忘我掉下毒沼,他不假思索的将勿忘我护在怀里,毒气侵袭着他的身体,他却觉的那一刻,他蜕掉一层层沉重的外壳,真真正正的自由的活了过来。
现在他敢说,他还是当初能让君承竖起大拇指的人。
身体垮了,可里面还是一个坦荡的无愧的灵魂。
舒俞道,“那好,不报仇,可你的名声得挽回吧!雪树可是我送你的,你可不能让它顶着个凶器的污名。”
晋千帆道,“我会做的”。然后披上了斗篷。
舒俞站起来问道,“你要去哪?”
晋千帆低着头沉默许久,才慢慢回道,“去看看嫣儿。”
舒俞走他身前道,“我也去”。
晋千帆道,“你知道我的情况,我控制不住自己,说不清什么时候就会伤害你。”
舒俞想了想推开门,走远了些,“九尺,够了吧?”
晋千帆斩荆截铁道,“二十!”
舒俞立刻道“不可能!十二!”
晋千帆道,“十七!”
舒俞气道,“比商铺都长!十四!”
晋千帆道,“我这寒气发起来,别说一间商铺,就是十间都避不了!十五!这是我的最大限度,否则,你就别去了!”
舒俞咬咬牙道,“十五就十五!成交!”说着拍了一下晋千帆的右手,率先走下楼去,赌气似的对晋千帆道,“等十五尺过了,你再走啊!”
晋千帆摇摇头,很是无奈,轻轻的踩着楼梯,跟着哒哒哒的清脆响声走下了楼。
晋千帆跳上墙头,本想不管身后的人直接跳下去,却不料那家伙抓着斗篷的下摆就是不松手了,恶狠狠的语气道,“要不你退一步,要不两败俱伤!”
晋千帆无奈的摇了摇头,向他伸出手去,舒俞紧紧抓住,被晋千帆给拉了上去。
两人悄悄来到新房附近,迎面走来两个丫鬟,两人连忙躲起来,听她们说道,“可吓死我了,想不到咱王爷平日里温文儒雅的,也这么强势霸道。”
“王妃不吃东西,可不就得硬灌了吗!”
“可我看着她就跟掉了魂似的。”不忍心的话语。
“反正跟咱们没关系,都是自己做的孽!”
舒俞看着紧闭的门窗道,“现在还是不要去刺激她的好”。
晋千帆点点头,也看着那处门窗道,“我知道了”。
两人出了逸王府,晋千帆还有些魂不守舍,舒俞依照着晋千帆所能接受的最大条件,走在与他相隔十五尺的地方。
忽晋千帆在一处开满了蔷薇的墙边停下来,舒俞悄悄走近,听他道“花快谢了?”
舒俞摇摇头道,“开的正好呢!”
晋千帆聚精会神的看着,看的入了迷,大片大片的花瓣舒张,跟着微风振动,浓郁的香气使人不禁振奋。
“送给嫣儿一朵?”晋千帆看向舒俞道。
舒俞淡淡一笑,“好啊!”
晋千帆欲下手掐下一朵,却始终下不了手,“开的这么好,我若摘下来不是很快就要败了吗!”他又垂下了手。
舒俞说笑道,“那不如干脆把这面墙搬到逸王府好了。”
晋千帆认真的看着他,却好像在真的琢磨着事情的可行姓。
舒俞道,“我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
晋千帆点了点头道,“好主意!”
舒俞含笑问道,“你到底想了什么方法?”
晋千帆张了张嘴巴,举起一根手指摇晃,慢慢吐出一句话,“不告诉你!”
舒俞颓然的低下了头,晋千帆已迈开步子,走了起来。
舒俞小跑着跟上他,见晋千帆伸出手指,指着街道的另一边道,“十五!”
“十五就十五”舒俞快跑到另一边与晋千帆对应的相同位置,闲庭漫步的走了起来。
“你太快了!”舒俞看着三米外人的背影喊道。
“是你太慢了!”晋千帆不客气的回道,却还是将速度慢了下来。
次日,清晨,逐月楼里传来一声呐喊,“啊!”
随后各个房间的窗户被打开,人人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问道,“怎么了?”
喊叫的女子震惊的看着前方,结结巴巴道,“墙上,墙上什么时候有的花?”
众人往那处儿看去,原本灰白单调的一面墙,已经变成了姹紫嫣红的一片,不禁纷纷感叹“可真美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随后响起公鸡打鸣的声音。
那女子再靠近些就发现了原因,“咦?这钉了个架子。”
晋千帆没把那面墙给搬到逸王府,但他把柯嫣所能看见的墙上都钉上了花架,花架上是生机勃勃的开的正艳的花朵,花朵带着根,还可以活很长很长时间。
逸王府伺候柯嫣的小丫鬟看到这儿,激动的向王妃叙述,“夫人,外面突然多了好多花,特别漂亮。”
柯嫣愣了一愣,道“我看看”。
“是!”小丫鬟忙打开窗户,让坐在床上的柯嫣可以看到。
从柯嫣这狭窄的视角看去,外面的世界格外大,鸟语花香格外生趣,她看着生机盎然的花朵,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竟流下了眼泪。
舒俞伸了个懒腰,看向顶楼,心想昨天他很晚才回来,这时候应该还在睡吧!便没去打扰他,待到日上三竿了,才蹑手蹑脚的踏上台阶,轻轻敲门道“千帆,还在睡吗?”
路过的小厮道,“舒公子,晋公子说他要用功读书考取功名,不要人打扰。”
舒俞挑眉道,“考取功名?他那样的要考取功名?”